何成不顾李皝大队军士,纵马走小路直趋北门,刚到城楼边,果然正看到那个黑衣人从另一条街疾驰过来,竟然直接冲过哨卡,守城军士躲闪不及被他两刀砍死,其余的乱做一团。
何成掏出腰牌大喝道:“我乃巡防校尉,奉命出城,捉拿黑衣贼子!”说罢,也纵马越过哨卡,沿官道一路往北直追。那人眼看何成就要追上,更加惊慌,从袖口中甩出两把飞刀,何成侧身躲过。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很快进了城外的山路。
何成追到一个岔路口,眼看前面那人往左转入林中消失了。此刻太阳已经偏西,两面的密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山野中仿佛人影摇动。
何成狠喘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这才发觉已离官道太远,再孤身一人前去怕是有危险,忙调转马头往回走。刚走出没几步,忽然感觉全身往下一沉,马发出一声嘶鸣,整个人往前直挺挺摔到地上。
强忍着全身疼痛,何成刚要站起身,后脖颈上已被架上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别动。”
何成正待抱头转身,腰腹处就挨了一脚,被直接踹到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等这帮人打完,何成仰躺在地上往四周瞧,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处境。眼前这帮人一共五个,为首的一个汉子三十来岁,身高六尺有余(唐代一尺是30公分),须髯浓密,双手关节处满是粗厚的茧,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更重要的是,他全身穿着一件紫金夔龙纹饰的铠甲,这是禁军军官的标志!
何成暗叹一口气,自己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一次闹饷事件,背后竟然有宫廷禁军的参与!
除了此人以外,其余四人也都是身形魁伟,其中三个虽然不是禁军装扮,但也穿着铠甲,剩下的那个一身黑衣,正是刚才被何成一路追赶的那个蒙面人。
黑衣人还要上来打,被那为首的军官拦住,说道:“别打了,巡防营的人很快就到,咱们得抓紧时间。”
黑衣人这才作罢,狠狠地剜了何成一眼,走到一旁。这伙人用细草绳捆住何成双手,把他扶到马上,一共六人三骑,匆匆地往北边的山路上走。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何成在马上眯着眼,一晃一晃地,假装睡着了。黑暗中忽然听到,前面的路边又有一人迎上来,与那为首的禁军军官交谈,声音颇为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
新来的那人问道:“那小子呢?死了?”
军官答道:“抓住了,在后面。”
那人欣喜道:“好!有劳陆将军了!”
军官问道:“我们何时可以到黑车子?”
那人道:“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会有一小队室韦骑兵来迎接将军。”
军官舒了一口气,又听那人道:“兄弟们都累了,今日先在这林中找个地方歇息吧。”
军官有些为难:“可是,只怕巡防营的人很快就会来啊。”
那人笑道:“不用担心,我这边已经收到密报,李皝申时才从西营出发,又到东城转了一圈,等他拿到出城搜查的文书,怕是要明日了,再说了,这山高林密的,他们根本找不到咱们。”
军官犹豫了半晌,才道:“离这儿五里外有个破败的关帝庙,以前我去辽东征战的时候,大军曾在这一带扎营修整。咱们就去那儿休息一晚上吧。”
那人笑道:“一切都听将军的安排!”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已是人困马乏,终于远远望见前面一个黑幢幢方方正正的房子,果然是一座关帝庙。一脚踹开大门,几人进了屋内,把何成弄进庙里,找了块破布堵上嘴。
庙里陈设简单,正对着大门有一座关帝像,前面放着一张供桌,落了灰尘,地上有三两根蜡烛,长短不一,两个放祭品的铜盘都掉在一旁。两边布帘拉齐,结满了蜘蛛网。
歇息了片刻,为首的那军官便带上两人出去找水,只留下两个甲士、还有半路遇上的那个新来的人在庙里,看管何成。
恍恍惚惚之间,一个甲士捡起了地上的蜡烛点燃,新来的那人道:“两位尽可出了门去歇息,吹吹夜风,清爽,留我看管这小子就行。”
那两甲士哈哈一笑,出了庙门。新来的那人走过来,揪住何成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半边脸生疼。何成强打精神从烛火光中看清楚此人正脸,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话音熟悉的人,竟然就是昨日大闹翠尾楼姚公宴席的那个胡人温禄!
温禄伸手捏住何成肋骨,疼得他牙口直颤,讽刺地笑道:“看清楚了?小子。”
何成木然不答。温禄又道:“没想到吧,抓你的人,竟然会是你们禁军的人。”他拿出刀,拨弄烛火,又道:“呵呵,像你这样的笨蛋,还傻乎乎地给你们所谓的大唐天子效忠呢。看到没有?这就是下场,你们汉人的下场。你给他们辩护,帮他们抓人,结果呢?结果就是,你就是他们权贵的一条狗罢了,用完了就扔,拿来和我们草原的勇士做交易。这就是你们汉人的命运,迟早都得给咱们大汗当奴才!”
何成猛然想到穿越来时,听到的那些关于后世的故事,草原的大汗打进中原,汉人的气力一天比一天衰微,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强忍着疼痛,何成瞪着眼前的胡人,喘着粗气,脑海中飞快地思考对策。
不能死在这,否则一切都完了!
温禄接着说道:“你也算有本事了,竟然破坏了咱们王子亲自布的局,要是没有你挡路,玄州军现在已经开进京城了,到时候,会是多么绚烂的场景啊,嗯哈哈哈哈——”
说完,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的戾色,拿刀一下扎进了何成的左腿。
“啊!”何成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门外的两个人警觉地问道。
“没事儿,这小子不老实,给他松松筋骨。”
温禄转过头,阴森笑道:“真不知道王子为何非要留你一命,还说什么,如果不能抓住你,迟早会变成他在南边最大的对手。啧啧,我跟了王子二十年,除了东边的皋离王,还没有其他人能得到他这样高的评价。算你走运,我还真不敢杀你。哼,可王子只说了留你一命,没说不能折磨折磨你嘛,大不了,我回去自领一顿罚就是了。”
说罢,温禄照着何成胸口又是一脚,拿起刀就要往何成右腿捅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拿刀的右手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拉扯,正要回头时,右臂被猛地往后一折,膝盖被狠狠地压在地上。
“啊——”
昏黄的烛火光中,一个黑脸汉子从他背后显现出来,一脸漠然,斜睨着地上的两人。
他一直藏在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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