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玖今早一起床就发现不对劲——姐姐和她睡一张床,平时自己醒来后都会看到她在旁边呼呼大睡,怎么今天看不到人了?
走出房间,她在过道里迷迷糊糊地喊,“姐姐?”
“哦,你家小姑娘吗,”却听到一个陌生声音。
有些轻浮,但很好听,乔玖愣了愣,循声看去——就见沙发上坐着个白头发的男人。
“你是”
“这是昨晚来的客人,叫白嘉宁,”接着左边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女声,知钗站在料理台前,边切葱边恶狠狠地瞥了眼对面,说,“他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对的,”嘉宁眉眼弯弯,站起来。
乔玖看着他,下意识往后一退。
这么怕我吗,嘉宁想,他以前可是最讨小孩喜欢的,在三个人里面。
若无其事地从乔玖身前走过,他来到料理台前,俯身托着下巴说,“面好了没啊?我饿死了。”
“催什么,我的手握不住刀子你又不是”知钗一肚子火,余光不经意瞟到不远处的乔玖,立刻噤声,“不是”
“姐姐你的手怎么了?”乔玖已经向她跑来。
知钗安抚,“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听到了!你说自己的手握不了刀,但这几天家里都是你做饭”乔玖之前和知钗抱怨过她做饭太慢,明明是很简单的菜,却得花两个小时。
“连碗都是你洗的”现在发现知钗是有苦衷后,不禁红了眼,愧疚得想哭。
“我的手没事,都是骗他的,”知钗没办法,只能道。
嘉宁不嫌事大地点头,“当着我的面承认自己骗人。”
而后笑眯眯地看向乔玖,“你可不能学她啊。”
乔玖往旁边缩去,问知钗,“姐姐要做什么面?我来切葱吧。”
说着便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刀。
“这么懂事,”嘉宁挑眉。
“你安静点,”知钗被他烦得不行,这人昨晚说要在这儿暂住就算了,还逼着她和自己一起睡客厅,可知钗根本睡不着,接着六点又被他叫起来做早餐。
她几乎不下厨
瞪了嘉宁一眼,知钗对乔玖说,“鸡蛋汤面,面已经在煮了,你切葱花吧,我去煎蛋。”
“我要吃双面全熟的,”某人插嘴道。
过了会儿又走到炉灶前,“算了,我来吧。”
“那最好,”知钗拿出三个碗,捞面条。
三人在厨房里各做各的事,乔玖一直在偷瞄嘉宁,对方背对着她,身穿一件宽大版型的花衬衫,脖子和手上都有许多饰品,后颈那儿更有一个纹身。
好奇怪的人啊,乔玖看得出神,不想对方却忽然转身,“妹妹,我有这么好看吗?”
他玩味地看进她眼里。
乔玖一脸红,磕磕绊绊地正要说话,知钗却来到嘉宁身旁,“我要吃半生不熟、里面会流心的蛋,你看着点,应该快好了。”
“这种蛋哪里好吃了,”嘉宁转过身,夹起一个煎蛋,放到她递过来的汤碗里,而后端到乔玖那边,“葱花。”
“好,”乔玖呆呆地将葱花撒在上面,鼓起勇气,“哥哥我也要吃全熟的,不过只煎一面就好。”
怎么煎个蛋会有这么多要求,嘉宁说“我知道了”,转身去弄。
三人坐在餐桌前,乔玖边吃面边观察嘉宁——有点奇妙,崇止虽然走了,但家里居然新住进来一个白头发的哥哥,还是三个人。
“崇止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忍不住问。
“四五天吧?我不确定,”知钗回答。
“他那事,四五天能解决吗,”嘉宁哼了声,见到对面两人齐齐看过来后,“干嘛。”
“他这次要应对的事很麻烦?”知钗先开口。
“嗯。”
“为什么?”
嘉宁没回答,瞥了眼她身旁的乔玖,小姑娘很识相,解决完早餐,出门上学。
“你哪找来的小孩,这么懂事,”嘉宁仍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崇止这次出差,是要去处理什么案子?”知钗直奔主题。
“想知道啊?”
“废话,”知钗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白嘉宁总是火气很大,催促,“你快说。”
嘉宁也不生气,说,“烟州有家孤儿院拐卖人口,他去抓人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
“说了我是坏人,消息灵通很正常。”
“那崇止知道嫌疑人是谁了吗?”
“应该知道吧,”他端起汤碗,边喝汤边含糊不清地说。
“那你怎么说四五天解决不了。”
没有立即被回答,知钗看过去,几十秒后嘉宁放下手里的碗,慢吞吞地说,“因为那案子涉及了人口买卖。”
“然后?”
“是我最难以忍受的事。”
“你做什么了?”知钗脱口而出。
嘉宁坐在她对面,懒散地抬起眼皮,“想知道?”
但知钗却忽然发起抖来,因为嘉宁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他居然一直带着这玩意儿?!
知钗颤声道,“你想干什么,伤了我,欠你的画就还不上了!”
“我也没有要伤你的意思,”嘉宁笑笑,把玩着那把利器。
“那崇止呢?你会对他动手吗?”
“不会。”
“真的?”
“对啊,哦,不过考虑到我是个坏人”嘉宁思索着,“好像是要做点坏事才行。”
“不可以!”知钗条件反射地,居然是攥住他的袖子。
嘉宁低头一扫,凑近她,“这么紧张萧崇止?为什么。”
“他长得好看,”知钗不假思索地回答。
“肤浅,”却是得到这两个字。
知钗不合时宜地想起崇止曾说过,白嘉宁是因为遭遇了一些事,才选择不做警察。
斟酌片刻,她问,“你说自己是坏人,那你又做过什么坏事?”
“我啊,”嘉宁眼神一闪,轻声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正经点。”
“哈哈,我没开玩笑啊,昨晚烟州就有人被我害死了。”
知钗一愣,“你说真的?”
“给他打电话,”嘉宁命令道。
烟州,医院。
过道里灯光白亮,崇止独自坐在椅子上,宛如一尊雕像。
几米外是手术室,红灯从昨夜凌晨一点亮到现在,共过去六个小时。
偶尔有护士走过,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衣服上的斑斑血迹,关切地问,“先生你还好吗?”
崇止点头。
“要和我去治疗室吗?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用,”崇止喉咙上下一动,发出的声音居然非常低哑。
护士皱眉,看了他一会后走开。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走来。
“和他们说清楚了?”崇止头也不抬地问。
“嗯,虽然那个局长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不过勉强达成协议,不会追究我们的过失,”庄晚上戴着墨镜,一身干净的站在他面前,“走吧,别等在这儿了,去吃点东西。”
“人是在我面前中枪的。”
“你现在在这儿干等也无济于事。”
“几天不到,这种情况就发生了两次。”
崇止在这时抬起头,眼里布满红丝,庄晚上心里一紧,才要说话,又听到他续道,“我不知道他会离谱到这种地步,之前运钞车那桩案子,犯人虽然也出了事,但之后被抢救回来,我以为他注意分寸。”
庄晚上听到后面几个字,突兀地笑了一声,而后收敛起来,“这次的案子性质极其恶劣。”
“我知道这是他痛恨的事,”崇止身体往后一仰,刚要靠在椅背上,旁边手术室的灯却转为绿色。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病人情况怎样?”庄晚上大步上前,急问。
“两枚子弹穿过他的腹部,内脏大面积出血,我虽然缝合了伤口,但还在危险期,要过四十八小时才能确定情况。”
“另一个呢?”
医生摇头,将一个单子递过来。
庄晚上呆了呆,崇止走到他身边,接过那张单子——正是一份死亡通知书。
写的是孤儿院副院长的名字。
昨晚崇止他们将犯人制服,开车回当地公安局,在途中遭人拦截,两个犯人都中了枪。
一个子弹穿过头颅——是副院长。
一个则腹部中枪,在手术室抢救了六个小时——是陆漆。
下手如此丧心病狂,崇止想到了白嘉宁。
但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将犯人送至医院后,现场遗落的弹壳被庄晚上带去烟州公安局,经过鉴定,子弹的类型被确定,科技组说这并不常见,他得去查查来源。
但庄晚上只看了一眼结果,心里便有定论。
当年和沈四一案有关的人,尸体上也残留这种子弹。
到底要怎样才能罢休啊,他在心里叹着,对崇止说,“我会派人盯着重症病房。”
“嗯。”
“去看看叶明殊吗?相比起这两个犯人,我更担心她。”
“她清醒过来了吗?”
庄晚上摇头,“你或许得去看看她。”
普通单间病房,阿岚正坐在一张床的旁边,担忧地看着叶明殊。
对方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对面雪白的墙,眼神空洞如灵魂出窍。
昨晚阿岚解决完那个女医生后,去找其他犯人,推开医疗室的门,却在刹那间愣在原地。
一路走来,周围静得出奇,没听到一点惨叫声,但医疗室里却倒着一人,墙上、地上都有血迹。叶明殊拿着把手术刀,衣衫不整地站在那人身边,察觉到有人在门口后,一转身,看过来的眼神居然非常阴狠。
“明殊?!”阿岚冲过去,夺走对方手里的刀,扔在地上用脚踩住,双手捏住对方的肩,“你还好吗?!”
明殊面无表情。
之后崇止他们赶到孤儿院,将两人送去医院,但从昨晚到现在,叶明殊都没说一句话。
病房的门被敲开,崇止和庄晚上走进来,阿岚回头,“萧哥,庄队。”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后者问。
“没什么大碍,都是轻伤。那两个犯人”
“死了一个,另一个在重症病房。”
“我和明殊抓到的两个呢?”
“叫阿余的已经被送到烟州公安局,”庄晚上瞥了眼病床上的人,“她怎么样了?”
“还是不肯说话,”阿岚拉着他走到角落,低声说,“那个院长”
“我是想立刻将他关进牢里,但医生说还要观察一天伤口,所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院。”
“还要在医院过一天,”阿岚面带忧色。
“我记得护士说叶明殊受的都是外伤。”
“我知道,但我听其他人说那个院长”
阿岚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庄晚上示意她先噤声。
崇止在明殊面前站定。
“那个犯人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说,“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明殊转过头来,不觉自己眼中有泪,“我当时想杀了他老师我应该保持冷静的,可我忍不住他我失控了!”
她哭喊出声。
她当时满心恨意,眼里一片血色,陷入疯狂。
崇止加重语气,“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你做得比谁都好,况且那个院长没事。”
“要放假吗,”庄晚上也走过来,“给你半个月休息时间?”
明殊轻而又轻地摇摇头,“不用”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崇止问。
目光向下,明殊看到身上的病号服,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些不好的事情,而后看向扎着针的右手,“没什么事”
“你确定。”
“嗯”
“下午让医生过来?”崇止望向庄晚上,声音很轻。
“再过几天吧,”庄晚上说,“让你徒弟缓缓。”
“好,”崇止并不执着,看向另一处,“阿岚你要在这儿陪叶明殊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局里?”然而对方还没回答,明殊便插嘴问。
“半个月后,强制性放假,”回答的是庄晚上。
“”明殊一震,脸色在倏忽间沉下。
“等医生过来,通过心理测试后就可以回去,”崇止说。
和他四目相视,有人眼里的阴狠慢慢褪去,“我知道了。”
“嗯,”崇止对庄晚上说,“走吧。”
对方眨眨眼,和他一起离开。
关上病房门,庄晚上低声说,“你这学生的情况还是很不乐观啊,能”
话到一半,便听到一阵铃声。
“李知钗?”崇止从衣服里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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