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食髓
沉碧几乎是逃离了明湖畔。她坐在镜前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她为何要刺杨悬一剑,她明明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不过是要让他放弃,让他不要步步紧逼地对她说爱,逼她回应。
她其实心中害怕得很,她怕杨悬若是再靠近一步,她便会丢盔弃甲,檄械投降,放下所有的坚持,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沉碧看向铜镜,镜中人发髻光润,仪态万方,眉目之间却是千般柔媚,万般风流。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有些烦乱地扯乱了发髻。手指触着头上的木簪时,却微微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木簪取下。
此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不过一个玩物,也学好人家的女子,绾发束簪吗?”
沉碧抬头从镜中看去,只见轩辕齐正抱臂倚门站着,面带讥诮。
知道轩辕齐的话中之意,沉碧只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无比。
沉碧阖了阖双目,感觉到四周气机平稳,心中不禁冷笑。
轩辕齐仗着如今功力深厚,一再触及她的底线,今天还敢孤身前来,是当真不怕她伺机报复吗?
沉碧再睁开双眼时,已是满目娇媚,她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木簪纳入妆奁之中。披散着长发,站起身来,娉娉婷婷地走到轩辕齐的近前,纤纤素手攀上了轩辕齐的肩臂。
她凑到轩辕齐的耳边嗔怪道,“昨日庄主方与妾身颠鸾倒凤,胡天黑地。这天还没黑,巴巴儿地又来,莫不是贪恋上妾身的身子,食髓知味了吧。”
轩辕齐蹙了蹙眉头,握住沉碧的手,下意识地想将她推开,谁料想这一推之下,竟没能推动。
轩辕齐没有反驳,看来她所料不差。
沉碧心中暗笑,她稍稍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眉间微蹙,满脸愁容,“庄主这般频繁造访,若是被苏姑娘知道,责怪妾身,妾身可如何是好?”
见轩辕齐的脸色微变,沉碧复又上前环住轩辕齐的颈项,柔声笑道,“庄主放心,只管在妾身这儿快活,来日若是苏姑娘问起,妾身定为庄主遮掩。”
沉碧声音娇软,呵气如兰。轩辕齐在心中大骂贱人,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沉碧靠近。
沉碧早已觉察到轩辕齐的变化,索性又凑近了一点,叹道,“庄主昨夜如此勇猛,今日这是要坐怀不乱了吗?孰不知,一次和两次并无什么分别。庄主既开了荤,又何必拘着……啊……”
话未说完,沉碧整个人突然被轩辕齐横抱了起来,禁不住惊叫出声。
沉碧一直在笑,眸光潋滟,媚态横生。如玉般温润滑软的脚,顺着轩辕齐的腿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直至环在他的腰间。
轩辕齐脸色铁青地覆身而上,一边骂着沉碧□□,一边唾弃自己受不住诱惑。
沉碧的笑声一直萦绕在轩辕齐的耳边,勾得轩辕齐浑身的气血都向下腹处涌去。
轩辕齐伸手想去捂沉碧的嘴,却感觉到沉碧圆润的脚趾在他背后最脆弱敏感的地方,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就在轩辕齐意乱情迷,彻底沉沦之际,沉碧却骤然发作,一个翻身便将轩辕齐推倒在榻上,然后迅疾地点上他周身的大穴。
情动之时,戛然而止的滋味,不亚于万蛊挠心。轩辕齐喘息着看向沉碧。
沉碧的唇角依旧存着一丝笑意,但面容却冷若冰霜。
她翻身下榻,拾起散落在地外衫穿好。扭身看见轩辕齐,衣不蔽体的丑态,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顺手扯过榻边的薄被,没头没脑地望着轩辕齐一掷,将他半身覆住。方才坐在桌边的方凳上,慢条斯理地开口。
“庄主心中定是觉得沉碧荒淫无耻,人尽可夫。这雨露之恩,沉碧纵然不是感激涕零,也应该半推半就才是,”沉碧倾身略略凑近了轩辕齐,眼尾弯着讥诮的笑,“可庄主怕是忘记了,惠金门的雷万均,地字决的唐宁远,所有占过我便宜的男人,都被我杀了。”
轩辕齐迎上沉碧的目光,竟在沉碧的眼眸最深处捕捉到一线杀机。
轩辕齐的心中一惊,突然想起,许多年之前,易天晴的一句话,若是仇人指沉碧侍寝,沉碧自然会求之不得,只等对方意乱情迷之时,方好动手。却没想到,今日这话倒是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轩辕齐有些莫明的不甘,他心中波涛暗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那杨悬呢?有美在侧,我不信他不会心生觊觎。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沉碧像是被戳中痛处,手中的凤尾已抵上了轩辕齐的咽喉,“庄主好涵养,此时还有闲心顾念别人的死活。”
轩辕齐觉得喉间一痛,他蹙了蹙眉,依旧不动如山,“沉碧在静湖山庄对我动手,怕是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了。只是昕婆婆老迈,沉碧也不顾念她的生死了吗?”
像是早已料到轩辕齐会有此招,沉碧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邪魅,“庄主金尊玉贵,轩辕氏一脉单传,沉碧与婆婆两命换一命,亦觉不亏。倒怕庄主不乐意呢。”
逞强斗狠,言辞交锋,轩辕齐诸多牵绊顾忌,哪里敢与沉碧以性命为筹赌上一把,听沉碧这般说,气势上便短上一截。
轩辕齐沉思半晌,斟酌道,“若是我立字为证,保昕婆婆一生必无横死之祸如何?”
沉碧闻言眉目略略松动,她眼珠子一转,得寸进尺道,“既是立字为据,那便再加一条,日后静湖山庄任我去留,我便恭送庄主回庄。”
“不行,”轩辕齐眉头一皱,抬眼瞥见沉碧面露愠色又要发作,便缓了语气又道,“山庄正用人之际,还请仙子务必再盘桓几年。我日后若无公事,必不到碧波林中扰你清静便是。”
见沉碧仍有踯躅,轩辕齐又道,“你这般犹豫不决,庄中暗卫久寻我不至,必定发作。到时你怕是连这点好处也占不到。”
沉碧闻言,立时堆出满脸的笑意来,“哪里,妾身这就去为庄主研墨添香。”
沉碧取了笔墨,白纸黑字,立了字据,拿至轩辕齐面前签字画押,纳入袖中。
轩辕齐见沉碧闭目运气,以为她要为自己解开穴道。谁料想沉碧双指疾点入轩辕齐右胁下,轩辕齐顿时一阵剧痛,不禁痛呼出声。
沉碧手上动作未停,以指变掌,顺着轩辕齐右胁下经脉狠狠地捋过,轩辕齐直觉得丹田处的内力如羊群四散,又如握拳漏沙,这才反应过来沉碧要做什么,不禁大骂道,“岳沉碧,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日后被山庄之人群起攻之吗?”
沉碧干净利落地废去了轩辕齐的一半功力,方才拍了拍双手,解开轩辕齐的穴道,“庄主过虑了,妾身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倒是庄主……”沉碧顿了顿,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轩辕齐一番,唇角噙着笑又道,“倒是庄主,还是先穿上衣服,再来与妾身逞强斗狠,才更有威势一些。庄主你说是吗?”
说罢,沉碧颇为贴心地背过身去,示意自己非礼勿视。
轩辕齐脸色铁青,不得已只得推被披衣。
眼下这情形像是颠了个儿,沉碧占尽便宜,轩辕齐自己倒像是被人轻薄的黄花闺女。只是目下他的功力被沉碧废去一半,纵然心中憋屈,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日后再图报复。
轩辕齐穿好衣服,踉跄着走了几步,觉得依旧心有不甘,复又回转至沉碧身边,咬牙切齿道,“方才,在你与我往来纠缠的时候。有人就在这窗子外面站了许久。那人功力深厚,可是身心俱创,竟没有压制住气息,被我察觉。你猜,这人是谁?”
见沉碧的脸色大变,轩辕齐方觉得扳回一城,不觉笑道,“我原本想着,这人身受重伤,此时怕是尚未走远。待我回到庄中,即时调遣好手搜寻,还来得及瓮中捉鳖。”
轩辕齐顿了顿,很坏心地又凑近了一点,语不传六耳,“现在看来,确是没有必要了,杀人哪里比得上诛心更有趣。沉碧你说是吗?”
沉碧镇了镇心神,袖中“凤尾”滑落在手,抬手便向轩辕齐刺去,轩辕齐躲闪不及,踉跄着退了几步,沉碧执着“凤尾”指向轩辕齐的要害,厉声道,“在暗卫寻到庄主之前,沉碧不介意和庄主玩一玩杀人诛心的游戏。哪个更有趣,庄主一试便知。”
轩辕齐知道如今的情形,他单枪匹马远不是沉碧的对手,遂冷哼一声,越窗而出。
沉碧面色冷肃地看着轩辕齐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方才起身推门而出。
门外数丈见方的空地,自她月前前往金陵起便无人打理,此时已经是落红满地,似毯如茵。
沉碧赤足踩过,方才发现落英之上竟有殷殷的血迹,只比花瓣的颜色略深一些,若非仔细察看,根本难以发觉。
对于碧波林中可用的藏身之处,沉碧早已了如指掌。此时沉碧沿着血迹也不过行了数十步,对于来人的去向,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沉碧遂抬袖,对着身后的虚空,挥了一掌,顿时洒落漫天花雨,原本花瓣上残留的蛛丝蚂迹,瞬间消失无形,再难寻觅。
沉碧随即飞身跃起,径向后山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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