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苏如故并未找到草药。他们从天亮找到天黑,苏如故此时慌张劳累不堪。
如故回到集合的地点却不见林洛尘踪影。沿着林洛尘走的方向寻了数十里,最终在一个山洞发现了他。
洛尘倚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像是累了睡着了。
“林洛尘你太过分了。亏我还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也不去集合,芸香就躺在你的凉屋中高烧不退。刚入夏正是换季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洛尘睁开眼,静静地听着如故的数落。他想他也一定是发烧了,为何一点也不恼她。
他掏出草药,“你看,这是甚”
如故傻了眼,咧嘴一笑,嘿嘿了几声,连忙打圆场。“世子殿下真厉害啊。方才小女子一不小心误会了你,你不会怪罪小女吧?”
说完还向洛尘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一幅可怜天下好主子的模样。
草药放回长袖中。洛尘的嘴角得意地扬起。如故想查看草药是否正确。
洛尘边笑边劝她。“不会错的。我们赶路回去吧。”林洛尘笑起来,有很好看的梨涡。
苏如故却直接伸手进了衣袖。她很心急,也怕出了差错。洛尘的身体随之一僵。
如故察觉到他的衣料破了很大的洞。她眉头深皱,仔细的检查起他的身子。
随着如故的手四处游走。洛尘咽了咽口水,轻声叫如故松手,他还靠在墙壁上,而如故俯身在他身上压了下来。
这样的姿势本就不雅。苏如故此刻倒也没想那么多。
林洛尘一手撑地一手抓住苏如故的手按在地上。他和她此刻离得太近。乱了呼吸。
林洛尘看着苏如故,柔声道,“你若是坚持要看我拿给你便好了,不必太过心急上手。再者,集合的方向你弄错了吧。我等了许久都没有音讯。害得我担心了一阵。”
苏如故这时脑子才清醒了大半。对哦,她要求下人分头找,而她自己的确记混了位置。
“无妨。赶路吧。”
林洛尘不会告诉她,已经被血浸染的后背。
苏如故也忽视了,山洞石壁上的血渍。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像迷阵将苏如故困入那凄凉的万丈深渊中。
山风在耳边低吼,像是宣泄,像在质问她为何又没有照顾好芸香。苏如故的脸颊滑过几滴泪。
芸香对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丫鬟。无助而又迷茫,她感到恐慌,她怕,她怕极了。
林洛尘忽地停下,“夜路险峭,把手给我。我拽着你能早半个时辰赶回去。”
“但你若持意自行夜路只怕风险更大。这片林子不安全,有野兽出没。”
苏如故听罢,不作反抗。
不久后,苏府的人找到了主子。
“保持光亮,这附近有狼,众人戒备,都会防身吗?”苏府的侍卫心下一惊,刚准备汇报听到狼的叫声,林洛尘早就意识到了。
“属下可以。世子殿下放心。小姐放心。”众侍卫答道。
众人提着灯笼加快脚步下山。林洛尘一直走在队伍前面,紧紧握住苏如故的手。胡涂走在最后,注意周边环境。
如故的手心冒了汗。很奇怪,暖暖的。她想动,却又不敢喘粗气。
些许是太担心了吧。
竹笛居近在咫尺的时候,苏如故暗自嘀咕:
“若是可以,隐居于那里倒也不赖,山清水秀,应有尽有。狼能不能养呢……”
她的脑回路总是和别人不大一样。
似乎没有人听见。苏如故浅浅叹息后,正欲冲进去。
林洛尘低声回应:“养狼你还是算了。隐居,倒是挺好。”
苏如故愣住了,默默把手抽了出来。
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听了去。但,又觉得很温暖,被注意到了呢。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林洛尘绝不是阴险之人。
他笑起来像光一样啊。他一直在默默守护北泽啊。
“赔礼是什么意思?”苏如故终于问了出来。
林洛尘匆匆的脚步一顿,“是丞相。不是我。”
苏如故不说话。
进房后。芸香刚刚被阿木唤醒。
阿木告诉苏离芸香中间醒过一次。嚷嚷着不要打小姐,又昏睡过去。
苏如故握着芸香的手,望着塌上如白纸般苍白的小脸失去生气,忍住哭腔强撑道:“傻丫头,都过去了,你说好了要一直陪着小姐的。”
芸香艰难地笑了笑,“小姐……一定会的……永远陪着小姐……奴婢承诺。”
如故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傻丫头,睡吧。药待会煎好了。”
芸香浅笑,一头栽进绣忱,头一次在病里那样安心地睡着了。此时,她睡在苏如故的榻上。
林洛尘从未见过对丫鬟如此上心的小姐。
他寻如故出来。轻声道:“你们以前经历了甚”
苏如故沉重闭上眼,回忆着不堪的过去。她仅剩的残缺的记忆。
“记事中我并不是没有娘亲。只是五岁那年老爷子告诉我狼亲走了。不停地解释我也只是点头。过不了多久我从众人眼里的珍珠变成可怜虫。偷溜去观音庙为娘亲祈福,撞上了乞丐流氓偷我的荷包。我不依,他们便要打我。
“粗俗的言语顶撞了我,稀碎狼藉一片。我与他们扭打在一起。芸香是娘亲挑给我的丫鬟,从小服侍。她冲了出来。同我一起挨打,将我护在身下……”
嘶。思绪被拉扯。苏如故停顿了。她突然想起了这事的收场。残碎的记忆拼了起来。
最后,是一位年长的哥哥赶走了流氓。她才想起,却想不起更多了。
“芸香自此落下病根。是我不好……”苏如故说不下去了。
阿木隐忍怒气。
他专心于练剑,未曾注意到倚着柱子的芸香。她竟会在那坐了一夜,睡了一夜。而她仅是丫鬟却如此忠贞,待人如此,令人动容。
林洛尘一言不发。他拽苏如故来到了自己的凉屋新火屋。他命令苏府的下人跟随至此,并服侍小姐就寝。
“喂药交给阿木。夜深了,山里本就湿气重,会引你头疼的。快睡吧。”林洛尘也命令她。
苏如故愣住。上次风茶馆饮酒便犯了头疼病,难为他费心还记得。
但,她还是有一点不满。“为何大张锣鼓送来赔礼?我不愿给苏府招来祸患。”
林洛尘皱眉。“父亲派人跟了我。次日父亲命人送去的。非我本意,我无心与苏府牵连。”
想必是丞相林晖的一贯作风,拉拢人心。
不欢而散。
苏如故翻来覆去,下人告知芸香已经喝了药睡着后,她才有了倦意。
她做了梦。感到这个梦很长很长,在梦中一直处于梦的开端。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宛如一泓春水荡漾。谁的双眸,看不清楚。在说什么,欲说还休。
另一边,阿木照顾芸香入睡后,在偏屋撞见自家公子还未就寝。转念一想,公子现在是无家可归。
等等,不对劲。林洛尘褪下了外裳。他赶忙上前查看,这才注意到,林洛尘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不是摔倒了,是采草药时遇到了狼。
狼从背后偷袭了他。
幸好他随身佩剑,刺杀了这头狼。但狼是群体捕食,他怕暗处有更多的狼。
这也是他为何要握着苏如故的手带着她走了。上山的全是会武功的男人,只有她,义无反顾,上山寻找,倒也不惧黑夜。
阿木满心自责。为林洛尘上药。林洛尘早已习惯受伤,身为将军,身上的伤痕都是他的荣誉。
“殿下,调查清楚了,新火屋也是惠公特意安排的。方圆百里,除了苏府之地,惠公都置办下来了。”
丞相府众人都称丞相林晖为惠公。林晖字惠。
“父亲想如何?拉拢苏府为他办事?”林洛尘不满。
“属下不知。惠公身边的人都开始防着殿下了。惠公还是喜欢训练殿下。”
林洛尘冷了下来。训练,一直以来,还不够吗?步步为营,不如驻守边疆为国效忠。
“朝堂之事呢?皇上还是命我暗中调查微服私访吗?”
“回殿下,这些日子不能回府只得先待在新火屋了。先得把案子了结才能回朝复命。”
“进度还需加快。先且不说这个。阿木,你派人去查查苏小姐娘亲失踪一事。”林洛尘一转话题。
阿木有些意外。殿下向来公事公办以公为重。
“是。但苏府应该把消息封锁了。”
“无碍,毕竟是苏府之家事。”林洛尘顿了顿,继续说:“芸香,你怎么想?你照看她一夜吗?”
“殿下放心,理应属下来照看。殿下早些歇息。”阿木为林洛尘整理床榻。
“也好。明日你不用跟我去调查了,先守芸香一日吧。等她大好也不迟。她,你怎么看?”林洛尘依旧在问。
林洛尘不傻,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看出来阿木对芸香定更有深意。只是阿木自视一介武才,不敢轻言爱意。
阿木不吭声。
林洛尘重重叹了口气。阿木虽是侍卫,却也有兵职在身。征战四方久了,大丈夫也会有胆怯退缩的时候。
阿木见主子不快。反问道:“苏小姐所说往事之苦,殿下心里可有波澜?”
林洛尘的眼眸里闪过震惊的神色。纵使知道苏如故所言定只是缩影,一定还受了不少委屈,但凭借那些言语,足以引起他的同情。
“如何?”林洛尘不怒反笑。
“阿木就知道如此。阿木心里是替芸香不爽了,心疼了,也为苏小姐难过。但阿木插手不了过去,也不能插手她的未来。”
林洛尘眉头紧皱。这小子,看得如此通透,怕不是日夜思想斗争,满腔不甘。
“无人拦你。战场上没有,在北泽普天皇土下,更没人拦你。想要保护的人,大丈夫是不会袖手旁观退缩的。”
阿木倒是愣了神。点点头,退了下去。守在了芸香的榻边。
林洛尘刚准备熄灯,却在桌案上发现了什么,叫来阿木……
数日后,芸香的病日渐好了起来。
林洛尘最近早出晚归,他似乎有做不完的事。
是啊,在外是将军,在内是世子。手起刀落,遍地尸横,你欺我诈,争权谋利,怎么也逃不出去。层层围墙,层层叠叠,落下,掀开,翻涌。这样活着不会累吗。苏如故不敢去想。
苏如故又何尝轻松。苏益清并不想她接受苏府的家业,他说时候未到。她知道他还想保护她,可是这一辈子她注定是不能平凡过活。
她岂能像平常女子嫁人安稳一生。
乔语柔一生不嫁也很酷啊。如故最爱乔娘的坚毅。她想乔娘都如此,她的妹妹乔媛也就是她的娘亲,一定也是很美好吧。
苏如故有太多没做完的事情了。娘亲、记忆、真相、苏府的实力、四大世家、四大帝国、天下和平……
苏益清从未把她娇生惯养,他教会她很多谋略技巧,只是不教实战。他把她当男子养大,也很酷啊。
可惜,她是女儿身。
正如,可惜,林洛尘林氏一族功高盖主,步步艰难。
可他们都希望北泽安定,天下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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