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阿木被人拽了进来。
小厮道:“柳哥,此人一直冲撞□□,还试图救被抓来的那个可疑人员。”
柳虞见苏如故一脸担忧,只得摆摆手,让人放了阿木与芸香他们。
苏如故也向阿木解释了一番,便让他退下了。
一阵休整后,柳虞继续回答:“进城后出城的人很少,鲜少有人会放弃这里的生活。不过非要出去,需要在此逗留半个月,学习经法向水神索进行最后一次祭奉。不过无须再进行钱财上缴。”
“而进城后出城,又再次进城为民,还需交纳钱财,并且会沾染索的诅咒。其实真相便是城里人会更加不待见你,从而慢慢沦为奴隶,一生为索而活。”
苏如故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柳虞,终于问了出来:“玉香楼里的人其实多半是奴隶吧?”
柳虞很惊愕。
“不用吃惊,否则平襄城自视为圣地,怎会有原住民甘愿沦为歌姬。只有没混好的外来人,也就是可怜的奴隶。”
“我想听听,你。”苏如故直视柳虞的眼睛。
柳虞却风轻云淡:“只不过是个外来人没有选择奉索,而是开了个玉香楼。资金是由另一位贵人所出。”
“贵人是谁?”苏如故对支持他的人很好奇,在平襄城开青楼并收购奴隶,相当于在刀尖上跳舞,嘲笑血的肮脏与神的无能。
柳虞不愿告知。这已经超出苏如故给的钱的回答范围了。
苏如故只是笑了,“你,为何进城呢?”
“戴罪之身。”
“就怕其罪当诛,却瞒天过海苟延残喘。”苏如故盯着他,意味深长。
柳虞也笑了。“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钱白收,我心里可不安。尤其是收小姐您的银两。”
苏如故听他描述的时候,涌现了收购奴隶的想法。如果他们都是戴罪之身逃往平襄城,而又无奈沦为奴隶,只能说明这类人所犯之事较轻且并无能力很好控制。完全符合她要训练成为己用的人才。
但凡有能力的外来人,像柳虞这类的,是不会把自己混为奴隶的。
也不排除有故意为之的,那类人便是真正看穿了生存之道。虽为奴隶,跟随大流,信奉索,除了自由受限,生命还是能得到保证的。
总之奴隶也并非城内民可收购,她完全可以去市场亲自审查寻找一些合适的人才。
“帮我做两件事就好。一,用你的身份再收购一批奴隶,我亲自挑选并为我所用,你且需要保密此事。二,据我所知玉香楼藏匿了我的仇家,偷窃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需要在此抓获人与物,你得协同你的人配合我。”
柳虞深深打量了苏如故一眼,居然真的有世家小姐野心勃勃。也算让他见识到了。
不过要不是贵人近日不平,恐怕会出城永不在回来,他也不会需要苏如故的钱财。
柳虞接受了苏如故的要求。
“只是,小姐所要做之事都需耗时,据我所知,官府允许进入的外来人其实很受官府的限制的,小姐能摆脱官府的监视吗?况且今年的全城性祭典近在咫尺,小姐也会被赶回去的。”柳虞悻悻道。
苏如故扶额,她确实感受到了官府的压迫,她的行为很受限制。
“可有法子摆脱?”
“也简单,失踪。故意躲着官府搜寻即可。不过官府会通知小姐的府邸,小姐府里人可能会亲自来寻,到时候官府真的会彻头彻尾地逮捕小姐。是逮捕,而不是搜寻了。”
“若小姐避开抓捕,处理好事情后,安然回官府,官家表面上不会怪罪小姐,但定会把小姐与小姐的家府列入不敬名单内,日后要想与平襄城再有瓜葛多半是不可能了。”
苏如故暗暗衡量利弊。她倒是不怕与官家躲藏,只是不想牵扯到苏府。她已经受了太多苏府的荫蔽,她不能非但不给苏府谋利长脸,还拖累苏府。
转念一想,林洛尘此次前来定是有要事办,他给朝廷给皇帝办事,却肉眼可见也受了当地官府的限制,他一定也想摆脱官府的控制与监视。
不如与林洛尘商讨对策。
柳虞见苏如故一直没有回应,以为是自己说了忤逆官家的话语惹苏如故不悦,也默默叹了气。
早该料到的,她买奴隶也不是为了救他们于任人摆布。她是与官府官官相护的世家小姐。自己当初办玉香楼,收购奴隶,允许他们卖艺,哪怕生意惨淡受人打压也不在意,也不知是对还是蠢。柳虞在心里这般想,脸上已满是苦涩。
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苏如故提出了买下他的请求。
“小姐不再问问我是何戴罪之身?”
“不重要。”
“小姐不怕我出价高而自身根本无所利用价值?”
“不在乎。”
“小姐难道不认为我会一直在平襄城安乐一生?我为何要跟小姐走?况且玉香楼怎么办?”
“你若想安乐一生以你的头脑自然知道身为奴隶被买去祭祀其实也不赖,只是你不愿这般。玉香楼据我了解已经风雨满楼了,你所谓的贵人也不会一直提供资金。实话告诉你官府已经准备动手了。况且区区玉香楼就是另类的存在总有一天会官府铲除。玉香楼庇护不了你们这类人。”
苏如故没有骗他。徐县官确实打算今年的祭典发动百姓铲除一切侮辱水神索的组织。
其实这与林洛尘和苏如故的来访也有很大关系,徐县官担心日后京城会再来人,他需要将平襄城整顿成他要的样子。也避免朝廷怀疑他的忠心与能力。
柳虞闻言愣了很久。答应苏如故考虑清楚后会给她答复。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已黄昏,苏如故出玉香楼到达雅岚楼。她与林洛尘相约处理好各自的事情后至此,从雅岚楼回去才不会惹官府生疑。
而假扮成他们一直一整天在雅岚楼的是替身,这才躲过了官府的监视。
天边一片橘黄,暖意倾斜,苏如故却觉得心寒。抛开利益部署,其实外来人进城让她感触很深。
虽是有罪之人,可进城后也是身不由己,相反受到的局限更多。仅仅只是捡了命,但没了自由也是会生不如死吧。
她收购奴隶,也算是给他们另一种活法。她需要一群自己的势力,她不想依附苏府,也怕害了苏府。
而失窃的卷宗,她猜测是有心之人盗窃后为了躲避追杀才带着卷宗逃到平襄城。虽然交钱入城,且出城也很麻烦,但一旦出去之后,将卷宗卖给西梁或其他国家,收益远远大于他之前所受的苦。
正当苏如故想这两件事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右肩。
他拍她的右肩,然后出现在她左边。
苏如故傻愣愣地转了又转头,最后对上林洛尘的眼眸。
林洛尘笑道:“听阿木说了,你自己也处理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苏如故的错觉,她总觉得林洛尘比在京城放松很多。在京城除了在竹笛居新火屋那段时间,他们的心离得很近,其余场合和时间他们并无太多交集。
因为他们一直有自己的顾虑,都端着,都害怕着。
而在平襄城,除了徐县官官府的限制,他们也算自由了。并且在这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们是谁。
苏如故也笑了。
“也不想想我是谁。”苏如故难得自在狂妄一回。
林洛尘弯起了眼睛,月牙弯弯,星星溢了出来。他笑起来有很清晰的梨涡,他生得很标准,标准的九州美男,浓眉俊骨,一身正气。
正如他当年班师回朝,一个背影便惊艳到了苏如故。
林洛尘望了望天色,“难得有机会放松,不如再逛会吧。等天色黑下去再回徐府也不迟。刚好我们两商讨一下对策,我还需一段时间调查。”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如故不假所思。
黄昏真的美到了极致。平襄城真的也算平安富贵,街上形形色色的百姓,不少人也都洋溢着幸福。他们的生活很慢,也有信仰,就像索真的庇护百姓一般,平襄城每一处都透露着幸福。当然也许除了奴隶贩卖市场。
不知道林洛尘了不了解平襄城的真相……苏如故心想。也许是知道的吧,他是朝廷大臣,皇帝宠臣,特意来此调查,应该也是默许的吧。
街上摆摊的百姓吆喝着,烟火气渐渐吹散了苏如故的思绪。难得放松一回,都暂且忘了吧。
百姓看二人的穿着便热情地与他们搭话。
苏如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她其实是喜欢这样的,只是很少有人陪她这般度过时光。除了芸香这些下人,也只有南宫兄妹偶尔陪她放松。
卖首饰的女人吆喝:“姑娘,来看看吧。都是手工制作的,别家可买不到这类。”
苏如故随着她的声音看去,琳琅满目,她在一支步摇上落下了目光。
女人看苏如故呆滞住,继续说道:“瞧姑娘的衣服也是上好的绸缎,与这支步摇正好相配。公子,给你家娘子买一支吧,亲手为她戴上,保佑娘子年华刚好温柔常乐。”
苏如故闻言愣了愣。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旁有一只手已经拿起了步摇。
林洛尘看向她的眼睛,温柔地问道:“喜欢吗?”
“还可以。”苏如故渐渐不敢看他。
“老板,我买了。阿木,付钱。”
一旁的阿木掏出腰包付账。
苏如故无意瞥见芸香与胡涂的脸色,胡涂还算正经,只是芸香的喜悦已经明显藏不住了。
林洛尘望着苏如故的发髻端详片刻。又看了看全身,“你这是玉香楼里的衣裳吧。”
苏如故一惊。“是,只是因为,因为需要我才换上的。”
“嗯我知道。你穿起来,与她们不同。”林洛尘依旧笑得很真切。他慢慢伸手抚摸她的发髻,摸到合适的位置,将步摇插了进去。
林洛尘俯身在她耳边,“此次调查在外面我需要隐藏身份,你我同行容易被人撞见,只好委屈小姐与我假扮恋人,以后除了官家有人问起望小姐配合。”
林洛尘的语气很诚恳,也带了几分请求的意思。
苏如故自然应了下来。
不过他微湿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她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随即整张脸也红了。
林洛尘倒是愣了一下。像是被她可爱到了,也慢慢红了耳根。
一旁的芸香阿木早已交换眼神,乐此不疲。
苏如故也询问了林洛尘的办法,毕竟二人互相担保出来也许下次就行不通了。
不曾想林洛尘早就有所打算,他连夜向朝廷寄信,皇帝已经写下了亲笔诏书要求徐县官不干涉他的行动。
苏如故默默点头。
“那你可以安心办案了。看来我还得自己想办法。”
林洛尘伸手摸了一下步摇,笑着低头对苏如故讲:“你若为难,大可向徐县官要求同我一起出行。也许他不会干涉的。”
林洛尘比苏如故高很多。
苏如故抬头,又低头,若有所思。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然下次我便出不来了。不妨向徐县官承认我们是那种关系,这样在平襄城内也不会露马脚。”
说完,苏如故咳了咳嗽。
林洛尘也赞成。其实这样的话,还是林洛尘帮到了她。她几乎帮不上林洛尘的忙,而每次林洛尘都愿意帮助她。
“谢谢。”
林洛尘闻言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苏如故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不过不能让徐县官传出去,要是传回京城,不好解释的。”
林洛尘再次点点头。此时他已经转过身准备继续走了,看不见表情。
苏如故跟上他的步伐。二人继续并肩行走。
前面街上突然百姓推搡起来。
原是一家戏班子在上演《英勇的索》。
林洛尘询问苏如故的意思。苏如故还是乐意凑一凑热闹的。不知为何,此刻她想时间慢一点,黄昏长一点,日子再悠闲一点。
临时搭建的舞台简陋又不失典雅。戏班子正尽心尽力地表演着。
戏似乎已经到了高潮,戏中的反派放了一把火。这把火成功把人群吓得退了三步。
木柴上的火焰愈烧愈烈,苏如故盯着火花出了神。
她想起年幼时娘亲跟她讲过的故事:一国公主本纯真无邪,与意中人恩爱不离。可后来她被嫁给了别国皇帝,她无法忤逆自己的心一直默默爱着意中人。却不料世事无常,最终她的国家被她嫁的皇帝所灭。家仇国恨,以及对意中人的无可奈何,她终于承担不了,在宫殿放了一把火,自己葬身火海。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有人看到她死前在火海里跳舞……
娘亲当时给她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哄她睡觉。但后来苏如故打听到,确有其人,是西梁先皇后卢氏,卢氏本是一个小国的公主,本有着最简单的爱,却被西梁皇帝毁掉。而她的意中人不久后也殉情了。
苏如故记了这个故事很久。莫名其妙地忘不掉。自从娘亲讲过之后,她便对跳舞也有了兴趣。于是才有了她今日的卓越舞技。
她呆呆着望着火光。林洛尘发觉她的愣。也看着她。
直到戏班子扮演水神索浇灭了火,苏如故才缓过神来。火光里暗涌,暗涌着女子的决绝与不朽的爱意,暗涌着有情人自会以另一种方式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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