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与时愣住,随即端起茶杯笑道:“怎么这样问?阿眠妹妹有什么心愿的话可以告诉我,
我会尽全力帮你实现。”
“什么心愿都可以?”
“只要我能。”傅与时神情笃定,心里澎湃的激情似乎就快要喷涌而出。
苏眠笑笑:“表哥知道苍云吗?”
傅与时皱着眉头,“这话相当模糊,不知你口中的苍云指的是人?是物?还是……”
苏眠指着天边一朵黄中带红的云朵:“那朵云很像苍耳的叶子,我便把它叫做苍云。”
傅与时莫名觉得事情有些许不对劲,可苏眠历来思维跳脱,连董夫子都常常赞她灵活生动,
不拘一格。这种跳跃的想法又恰恰和她相符。
苏眠转头发现傅与时打量着自己,便问道:“府里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祖母年纪大了,与晴大婚操劳之后累倒了,这些日子气候炎热,难免吃不下
饭,大夫说须得好生静养。”
“替我向外祖母问好。”
“祖母现在主要由与梦照料,老人家前些日子还念叨起你呢。”
两人边说话边往山下走,到达白云观时,傅与时笑道:“我让观言放了些东西在你屋里。”
“是什么?”
“秘密,你快走,我看着你进去。”
苏眠眼睛亮亮的,心里油然生出一丝雀跃,“那我进去啦。”
傅与时朝她点点头。
满屋的海棠花,就像身处海棠花林一般,烛光为花罩上昏黄的光晕,似乎香气都雾化变得朦
胧起来,仿若梦境一般。
“小姐,好看吧。”暖暖得意道:“我和观言忙着布置了一下午,是与时公子专门找花匠定的
花,说是补给小姐的生辰礼物。”
可是,生辰已经过了呀。苏眠微诧。
暖暖继续喋喋不休:“上月与时公子忙着殿试,不能替小姐过生日。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
惦念小姐的。”
苏眠坐到椅子上,目之所及均是海棠花漂亮妩媚的身姿,心里却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两股力
量在不停地拉扯着自己。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暖暖怎么觉得,小姐虽然用手轻抚着花枝,嘴角有笑意,又谈不上有多欢喜似的。
回城的马车上,观言不时偷看自家公子。在被数次抓包之后,他终于厚起脸皮嬉笑道:“少
爷,侯府是不是又快有喜事了。”
傅与时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鬼灵精。”与晴的婚事结束后,就轮到自己了。等阿眠守孝回来,
他们就成婚。到时候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探究她这个谜,念及此,傅与时觉得单调的生活都
变得多彩起来。
夏天汹涌而来。
秋水望着门外摇曳的雨帘,不禁心有戚戚:“要不是苏居士提醒我多备粮食,将观里再整修
一次的话,此番大雨恐怕……”
这雨实在是太大,仿佛天给捅了个窟窿似的,而且一进入六月就开始下,整整下了一旬,中
间只短暂的放过晴。五月底时苏居士掏出二百两银子给自己,其中一百五十两用于买粮,剩
下的五十两修缮道观。
秋水深知自己并不聪明灵活,因此,师姐们颇为不忿师父将观主之位传给她,纷纷离开另谋
生路。但第一次见到苏眠居士,就不由自主地被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吸引。她曾听小徒弟灵微
说过,苏居士经常在山顶和了然和尚下棋。她能和了然成为忘年之交,一定有过人之处。于
是她也学着悄悄把观里的余钱买了粮食。
“居士怎知会下雨?”
苏眠朝她神秘一笑:“天告诉我的。”
灵微坐在小凳子上,张着嘴等暖暖投喂。
下雨闲着无事,苏眠让暖暖把前些日子向山下张福子买的嫩花生煮出来给大家当零嘴。小福
子家地少家贫,张婶又是个病秧子,干不得重活,全靠张叔一个人又种地又打零工。小福子
经常在西山转悠,帮人跑腿引路赚钱。他眼睛利,察觉住在白云观的苏眠经常买东西,自荐
替她跑腿,换点辛苦费。
“好吃吗?”暖暖问灵微。暖暖觉得这样喂灵微就像喂小孩一样,很好玩。
灵微点点头:“又嫩又香又甜。”
华阳皱着眉头道:“自己吃。”说完,她将剥好的一碟子嫩花生呈给苏眠:“阿眠居士,请用。”
“谢谢……”
话音还未落,雨幕中传来“哐当哐当”的砸门声,仿佛要将门震掉一般。
屋里一下子慌乱起来,秋水下意识看向苏眠。
“暖暖和灵微留在屋里,其他人拿起棍子,随我去看看。”
苏眠带着剩下的三人沿着屋檐往大门处走,除了她脸上淡然无波外,其余三人眼神里都流露
出惊恐,握着木棍的手隐隐发抖。
苏眠透过门闩处的缝隙往外看,发现是小福子带着一个老汉,老汉身上背着个人,旁边站着
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撑伞挡住老汉,自己倒淋成个落汤鸡。
“小福子,你怎么来了?”苏眠急忙打开门让几人进来。
秋水领着众人来到观内,让灵心去熬些姜汤,华阳把不穿的旧道袍取出来给这几人换上。
宽宽大大的道袍就像罩在小福子身上一样。他抹抹脸上的雨水,咧着嘴道:“阿眠小姐,这
几个人找你。”
“找我?”
“你知道我家就住在上山的路上,那个老汉背着的男人好像生病了,找我们问西山上是不是
有个白云观,观里是不是住着一位苏小姐,说有重要的事找。我爹见那位老汉和姐姐人淳朴,
神色又焦急,所以让我带来见你。”
苏眠拍拍他的头,让他坐着和灵微一起吃东西,自己则走进里间看望那位姑娘。
暖暖堵嘴抱怨:“小姐,你可来了!她说不见到你就不换衣裳。”
正和暖暖拉扯的女孩子见到苏眠,忙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裹,直直地递给苏
眠:“这是苏护让我给你的。”
苏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安平侯府一直以来的说辞都是,江南的生意太过庞大和复杂,苏管
家才不得不再三推辞盛京之行,看来心里的怀疑和隐忧终于在这一刻确定了。
苏眠迅速拆开,发现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信和苏家在官府登记的产业以及造册的嫁妆礼单。
“苏管家呢?”苏眠的声音有点急促。
“我爹背着的那个人就是他。”
“什么?”苏眠愕然,苏护在商场上号称“玉面狐狸”,是爹的得力干将,除了三十岁未结
婚生子受人诟病外,,当得上年少有为,怎么可能是那个满脸蜡黄,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苏
护可是最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大约三年前我在悬崖下捡到他的时候,他全身有十几处刀伤,两条腿也摔断了。我和女儿
相依为命,隐居在深山里,山中条件不好,他养了很久的伤,再加上他的腿……”老汉端着
一大碗姜汤,边喝边讲。
苏眠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声音涩涩的:“我想见见他。”
“去吧,我的好女婿他醒了,在等你呢。”
女婿!苏眠直愣愣地盯着老汉。
老汉舔舔嘴:“不然你以为我父女俩和他无亲无故,为何会陪他一个病患不远千里到盛京找
你。他娶了我女儿,苏护当你是妹妹,又和你爹承诺照顾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伯父……”苏眠脸色发白,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汉摆摆手,“不用整得文绉绉的,叫我老萧,我女儿萧萧。”
“萧萧姐。”
萧萧圆圆的脸颊胀得红通通的。她朝老萧撇嘴:“爹,让妹妹先去忙。”
苏眠叮嘱他们先休息,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老萧听到她在门外让丫环准备饭食的说话声,
抽了口叶子烟道:“这丫头还不错,没有以貌取人的坏习惯。”他也算经久的老人了,见的人
越多,越能透过一双眼看清人几分。
苏眠只觉得走到苏护躺着的床边似乎花光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瘦了很多,双颊深深凹陷下
去,曾经神采飞扬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发白,零乱的胡子,哪里还有他引以为傲的“玉面狐
狸”的脸。
眼睛又酸又胀,心里梗得慌,苏眠连续吞了几下口水,却仍感到喉咙发干。
“小护……”
她以前就是这样没大没小地叫苏护的名字。苏护也从来不计较,带着她大街小巷乱晃乱玩。
从父亲死后,那些日子就如白鸽一般飞走了。
她常常恍惚,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而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护……对不起……”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冰冰凉凉的。真是奇怪啊,明明父亲过世之后,无论在安平侯府遭
遇些什么,自己都再没哭过,怎么如今倒……
苏眠趴在苏护身上,这具胸膛让她想起从前,从前的一切都让她泪如泉涌。
有只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脑勺,苏眠知道,自己要和过去彻底告别了。
她缓缓抬起头,苏护咧出一口白牙,虚弱地笑笑:“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阴差阳错下我还娶着了一个媳妇。”
苏眠哽咽地摇摇头,“不是的,这恰恰是最对不起的。小护以前说过,想娶一个自己所爱的
人,更为此坚持了三十年。你不该为我承担这一切的。”
“阿眠……你想错了,我是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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