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音跟着孟栖亭来到了一品楼,楼里人声嘈杂。
“二位客官里面请。”楼里的小二素质极高,声音听起来只有迎客的热情。
两人进了楼上的一间雅间。
孟栖亭落座后店小二为他沏了一杯楼里最好的茶,楚寻音规矩地站在他身后,还在想对于张庭一案,他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着干吗,还不坐下。”这还是楚寻音不小心撞到孟栖亭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楚寻音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还算正常,看样子方才的事算是过去了。
楚寻音回话:“殿下身份尊贵,奴婢不敢逾矩。”
孟栖亭抬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食指在桌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空气中蔓延着无形的压力。
“多谢殿□□、恤。”楚寻音麻溜地坐了下来。
借着给孟栖亭续茶的机会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跟着孟栖亭跑了一上午,这会儿她觉得嗓子又干又渴。
孟栖亭看着楚寻音,这世上居然还有几次三番得罪他,他却还不想杀的人,真是有趣。
他想了想最近这小细作给自己带来了的乐子,看来他这次找的小玩意还不错,比起前面那些个只能用一两次的强多了。
“对了殿下,您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危机解除了,楚寻音心里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孟栖亭自是知道她在问什么,既然眼下自己还有兴趣,他自然不会吝啬。
孟栖亭端起茶杯轻轻晃了一下,“本王且问你,若你是官府的人,接下来会做什么?”
“假如奴婢是官府的人?”楚寻音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是派人在京城搜寻张大人的下落,争取早日将他缉拿归案呀。”
“不,不对。”楚寻音刚说完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官府的人并不知道死的不是张大人,那么……”
楚寻音想了想又说:“假如奴婢现在是官府的人,肯定会先派人去查哪些人曾经和张大人曾经有过节,毕竟张大人贪污的那些赃银已经被殿下您全抄了,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查出杀害张大人的凶手,才好交差。”
“不错。”孟栖亭点了点头肯定楚寻音说的话,“这样一来官府的视线自然也就转移了,有些人想要做什么,也会方便的多。”
孟栖亭接着问楚寻音,“另外,你还记得对于本王带人抄了张府后张庭的表现,李长言是怎么说的吗?”
“记得。”楚寻音点点头,“李长言说自从当夜张庭收到那封密信后整个人变得十分焦灼惶恐,甚至比您带人搜出银子的时候看起来都严重。”
楚寻音开始压榨自己的想象力,“换句话说就是,比起您,张大人更怕他背后的人。”楚寻音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孟栖亭替她做了补充,“应该说他起初认为自己背后的人会出手保他,可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他感受到了威胁,才匆忙之下想出了这找替死鬼的法子。”
楚寻音有点迷糊了,“不对啊殿下,您之前不是还说,是张大人背后的人出手杀了胡麻子吗?难道这保他的和威胁到他的是两拨人?”
孟栖亭摇摇头,“错了,是一拨人。”
“为什么呀殿下?”楚寻音追问到,她向来不会不懂装懂。
孟栖亭的手指点着桌面,“张庭手中应该是留了什么底牌,才让原本打算放弃他的人不得已与他做了交易,替他脱身。”
“但是,只有死人才最让人放心不是吗?”孟栖亭的脸上露出一个邪佞的笑,看的楚寻音直呼头皮发麻。
楚寻音心想,这若是在话本子里,孟栖亭这样的妥妥是大反派无疑。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孟栖亭说的有道理,只要张庭活着,他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就始终有泄露出去的可能,他背后的人当然不会放心,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一劳永逸。
“等等。”楚寻音突然反应过来,“那张大人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她不相信孟栖亭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孟栖亭没有否认,“所以我不是派人去找了。”
楚寻音有些担心,“都这么多天了,能找到吗?”
孟栖亭:“能啊,想找具尸体那还不容易。”
“尸体?”楚寻音的声调不自觉上扬:“殿下的意思是张大人已经死了?”
孟栖亭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楚寻音问道:“你不会以为就凭张庭那副德行,他能从那帮人手底下活到现在吧?”
楚寻音:很好,这熟悉的语气和眼神,他一定又在心里说她蠢。
不过也是,张庭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遇到一心杀他的人,能不能活过三五个时辰都是问题,更何况如今三五天都过去了,只怕如今人早就凉透了。
“等等。”楚寻音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所以殿下您明知道张大人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在牢里的时候却还说出那些话骗李长言?”
又是说什么张庭抛“妻”弃子,张府小公子危在旦夕张庭都不露面,又是说让秦一带人在京城搜查张庭下落的。合着全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诈李长言的话,孟栖亭早知道张庭八成已经死了。
孟栖亭看着语气颇为震惊的楚寻音,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怎么?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楚寻音回想孟栖亭之前还好意思说李长言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可看看他自己呢,他居然用十分的假话换了李长言的真话,三分真那也是真啊。
楚寻音在心里默默鼓掌,高,实在是高啊。
“眼下张庭一死,之前的线索倒是断了。”孟栖亭冷笑一声,“不仅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还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同时祸水东引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张庭的死上面,倒是个有脑子的。”
孟栖亭脸上的不悦太过明显,楚寻音倒也能理解,任谁忙活了大半天到最后被人截了胡,心里都会不痛快,更何况是本就脾性大于常人的孟栖亭呢。
楚寻音想到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在雪地里堆雪人,辛辛苦苦大半天,眼见只差给它安上鼻子就大功告成的时候,雪人却被几个熊孩子给推倒了。
气得年幼的楚寻音哭得鼻子眼睛红彤彤地回家告状,她父亲就一边抱着她温声安慰,一边去替她“讨公道”。
最后那群熊孩子被家里的长辈揪着耳朵来给她认错,还赔给她一个比原先大两倍的雪人。
想到这,楚寻音又看了看仍是一脸阴沉的孟栖亭,难得有一分心软,唉,楚寻音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她又替孟栖亭续满了茶,满脸真诚地笑着说:“还是殿下更厉害,殿下说的这些,一般人就是打死估计也想不到,奴婢相信殿下一定会将幕后之人捉拿归案的。”
楚寻音这几句话倒是真心的,她从未见过比孟栖亭更聪明的人,他单凭这么点儿线索,就能抽丝剥茧推断出背后这么多事儿来。
孟栖亭没说话,只是仔细地盯着楚寻音,没演戏也没说假话,所以这个小细作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在安慰自己?
孟栖亭心里觉得稀奇极了,这天下的人谁见到他不是面上恭敬顺从心里却唾弃他,诅咒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他甚至还记得当初这个小细作面对他的时候眼里出现的抗拒和厌恶,而现在她居然在真心实意地在安慰自己,好笑,这可真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孟栖亭笑的很大声,肩膀都在抖,真的太好笑了。
楚寻音不知道孟栖亭又在抽什么风,孟栖亭平日大多都是阴郁冷漠的,她从没见过他笑成这副夸张的模样,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孟栖亭终于笑够了,他停了下来,对楚寻音说:“你呀你,也就这张嘴长得有点用处。”
楚寻音:胡说,你上次明明还说过我脑子也算机灵。
不管怎么说,孟栖亭的脸上可算是有了转晴的迹象。
见孟栖亭明显心情好了起来,楚寻音又想到了自己那笔五百两的巨额债务,这就是机会呀!
楚寻音连忙挺了挺腰,下一刻又朝孟栖亭的方向探了几寸,脸上笑的叫一个乖巧,“殿下,您觉得我这段日子的表现还成吗?”
孟栖亭点点头,“尚算及格。”这次张庭一案,她倒是给自己提供了不少思路。
楚寻音在心里撇撇嘴,她就差把孟栖亭当祖宗给供起来了,居然才是“尚算及格”。
但她面上倒是笑得更真切,声音又娇又软:“那殿下,奴婢欠您的五百两银子,是不是可以……”
楚寻音在心底大喊:是不是可以给她免了,不能免的话减一点儿也行呀。
“噗。”孟栖亭毫不留情地笑出声,他还以为楚寻音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是这件事。
他轻咳一声,正了正身子说:“你欠本王的分明是五百零五两,什么时候变成五百两了?”
“什么?”楚寻音震惊:“可您上次明明……”
孟栖亭自是知道楚寻音想说什么,他打断了楚寻音的话,“上次本王只是说你做的桂花糕味道不错,可答应你要把那五两银子给免了。”
孟栖亭心想,上次那么说,只是因为她哭的实在让人心烦,自己又没有吃过她做的桂花糕,怎么会白白把欠银给她免了呢,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楚寻音:孟栖亭你就是狗,你是狗你听见了吗!
孟栖亭好笑地看着楚寻音的脸色变了又变,猜测她肯定又在心里骂自己,他早就想说了,这个小细作,演戏的工夫是真的很差,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真是太好猜了。
算了算了,楚寻音在心里把孟栖亭这个大猪蹄子狠狠骂了一通,然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只能安慰自己债多不嫌愁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孟栖亭一根手指头都能把她摁死。
话虽这么说,可楚寻音还是觉得憋屈,她嘴唇微微抿起,话也不说了,一副遭受了严重打击的样子。
她不说话,孟栖亭倒是开了口,他表情凝重,“语重心长”地对楚寻音说:“你也知道如今王府日子拮据,你也要体谅一下本王的难处。”
楚寻音:可以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日子拮据”这四个字!
她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孟栖亭,他居然说什么让自己体谅他的难处,楚寻音不敢相信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咚咚咚。”
店小二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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