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孟栖亭看着怀里还在嘤嘤嘤装可怜的楚寻音，一把将人从怀里揪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坐好。”
他伸手就原本只露了一道缝的窗子推开了大半，马车里原本灼热凝固的空气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缓缓地流动。
就这么轻飘飘得放过她了？楚寻音不敢相信，这杀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不过总归对她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楚寻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卫城。
她抬头看向窗外，想到自己当初从卫城逃出来的时候，还是爱哭爱闹的年纪，想到她曾经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好的，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里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孟栖亭从没在楚寻音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色。
她一向都带着笑，讨巧卖乖的，心满意足的，鬼主意得逞的，偶尔被他气急了也会像小奶猫一样呲牙，而此时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无法抚平的忧愁。
孟栖亭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心中突如其来沉闷是为什么。
孟栖亭：“五百两。”
“什么？”孟栖亭突然的开口，打断了沉浸在过往中的楚寻音，她的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
孟栖亭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按之前说的，你老实待在本王身边，三月之后，五百两银子一笔勾销。”他知道楚寻音还惦记着这个。
人都是无趣的，有趣的人也会变得无趣，孟栖亭想，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楚寻音：什么？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不会傻到以为孟栖亭口中的“老实待在他身边”是让她和从前一样在她身边当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婢女。
楚寻音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她喜笑颜开，亲热地挽上孟栖亭的手臂，“殿下放心，奴婢，不，我绝对是真心爱慕殿下的。”楚寻音轻而易举地说出了两个人都懂的暗语。
楚寻音知道自己这样做，将来必定会遇到一些风险，但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三个月五百两银子，算下来每月的月银都超过百两了，到哪去寻这么好的差事。
楚寻音美滋滋地想，将来她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将这工期再延长几个月，离她攒银子跑路的梦想就又近了一步。
“嗯。”孟栖亭点点头，他垂眼看向挽着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一脸喜色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的楚寻音，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也会变得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变得无趣，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还是不一样的。孟栖亭想，若是等楚寻音也变得无趣了，自己倒是可以考虑看在她这么多日还算听话的份上留她一命，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待遇。
孟栖亭这次没再把人扒拉下来，就这么任由她揽着。
楚寻音看着身边不再开口的男人，虽说已经知道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可卫城对于楚寻音来说意义非凡，她衡量再三，还是犹豫着问孟栖亭：“殿下，咱们到底是去要卫城干嘛呀，您说查案，难道是卫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孟栖亭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怀疑张庭贪污的那笔官银与卫城有关罢了。”
楚寻音：？？？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可还清晰的记得那日宫宴明崇帝因为此事气得双目发红，险些昏厥的癫狂样子。
说到这儿，楚寻音才想起来关于张庭一案，她心中还有不少疑惑想要问问孟栖亭呢。
“殿下。”楚寻音又往孟栖亭身边凑近了些，“说起来您到底是怎么发现杀害张大人的凶手就是那个叫姜武的人的呀？”
在孟栖亭说出真相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到这个平日毫不起眼的小武官身上，在张庭一案中，姜武这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
楚寻音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这看似毫无干系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的。
看着楚寻音满脸的求知欲，孟栖亭语气平淡地说：“本王不过偶然注意到他是一个身上沾有广玉兰花香的左撇子罢了。”
楚寻音回想起那是宫宴上孟栖亭说过的话，恍然大悟，“殿下说过，从胡麻子尸体上的伤口形状可以看出，杀他的人明显是一个左撇子，而后来发现的张大人的尸体上又有广玉兰花叶残留。”
“这与姜武的情况不谋而合，这绝非巧合。”楚寻音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孟栖亭，“殿下仅凭这些就能推断还原出事情的真相，可真是太厉害了。”
楚寻音这句话是真心的，孟栖亭这心细如发的洞察能力和抽丝剥茧的推断能力当真无人能及，说一句多智近妖也不会过。
孟栖亭自然能从楚寻音的眼中看出她是在真心夸赞自己，可正因如此，他才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反应。
从他有记忆起，他从身边的人那里得到的情绪就只有厌恶憎恨和恐惧，就连那对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也不例外，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从人身上得到这样正常的，正向的情绪。
夸赞，从来没有人夸赞过他，孟栖亭真想扒开眼前这个小细作的脑袋，好好看看它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她难道忘了自己当初那些凶残的手段了吗？怎么还能够这样寻常地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看着一脸没事人一样表情的楚寻音，孟栖亭再次确定了，眼前这个小细作她不正常。
此刻若是让楚寻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恐怕也只会傻傻的反问一句，有什么不正常？
是，孟栖亭是曾经折腾的他够呛，又是逼着她观刑，又是威胁要扒了她的皮，可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专门被送到瑞王府的细作，是来害孟栖亭的，还有其他折在他手里的人，也全都是不怀好意的人。
楚寻音从来不是一个能够以德报怨的圣母，相反，她心眼小的很，正因如此，在她看来孟栖亭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对待想要害自己的人，难道应该心慈手软吗？
至于那些惧怕孟栖亭的人，经过宫宴上那一遭，楚寻音倒觉得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怪不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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