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祁……”
“诶?”
“……”
等了一会儿,姜祁没听到喻星麟再说话,索性侧身看向喻星麟的方向,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喻星麟摇了摇头,转念想到姜祁似乎看不见,便应了一声:“没有,你呢,你怕死么?”
姜祁沉默了一瞬,说:“当然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如果我死了,他们会很难过。我还没带着爸妈游遍全国呢,我也会遗憾。何况我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死。”
喻星麟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紧紧挨着站在一片蓝色海滩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背对着他们的是穿着花泳裤的姜祁,他手拿相机,笑容灿烂。可很快,笑容被揉碎在阳光里,天地风云变色,绵绵阴雨笼罩下,是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看到老两口佝偻着脊背,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姜祁有一个幸福的家,他们互相惦念着。可自己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被遗弃的、讨人厌的孤儿。
“死亡条件里只说夜晚不可以睡错房间,并没有规定每个人必须睡在自己选择的床上,是不是。”喻星麟说。
姜祁还在眼馋临进到这个世界前他老妈包的芹菜肉馅儿饺子,他记得进来时他老妈在厨房里哐哐剁馅儿呢……忽听喻星麟问起这个,想了想说:“是这么个理儿,你想到什么线索了么?”
喻星麟点了点头:“我只是猜想,我们换床睡吧。”
“你猜到什么了?”姜祁并不怀疑喻星麟,说话间已经坐起身准备换床了。
喻星麟起身走到姜祁床边,说:“试过再告诉你。”
姜祁躺在喻星麟床上,周身还有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肥皂味。姜祁深吸口气,笑问喻星麟:“你用的什么牌子沐浴液,还挺好闻的。”
喻星麟:“……”
他此刻也躺在了姜祁的床上,姜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味道,姜祁说这是他最喜欢的香水。喻星麟只是觉得这味道很宁神,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安宁。
喻星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也在赌。虽然是姜祁将裤子上未干的泥巴蹭到了床单上。但现在睡在这张床上的人是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被弄脏的地方是一种标记,这个世界会循着标记来杀人。那样,他就可以替代姜祁去死了。
一个仅仅认识三天的人,他竟可以做到为对方去死么?喻星麟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质疑自己的决定。他是愿意的。甚至他没由来的相信,如果换做是姜祁,他也会愿意的。
压迫感悄无声息的袭来,喻星麟耳边响起粗重的喘息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熏人的口臭味。他知道,那个东西来了。
它似乎在他头顶停留了很久很久,那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要把他浑身骨头碾碎了一般。耳边炸响无数繁杂细密又尖锐的声音,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他想大口呼吸,却没有半点空气,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头脑充血,好像再多一秒眼球就要爆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减轻许多,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但腥臭的气息仍未散去。那东西还没走,他感觉它停留在了姜祁床上。
喻星麟寻着气息向左侧扭头去看,忽然愣住了。他明明和姜祁换了床,为什么姜祁还在他的左侧!
一阵刺目的光突然袭来,在光线中他看到了两弯精致的月牙,那是姜祁弯起的笑眼。
“星麟,别想骗我。”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姜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刚毅的眉眼紧蹙,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四肢像拧麻花一样被那股力量扭动着,那是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他听到了骨头迸裂的声音。
它要将姜祁撕碎。
喻星麟瞪大了鹿眼,他拼了命的上前,却根本无法触碰到那股力量。它像空气,却有着巨大的能量。绝望和无助充斥心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祁疼到扭曲,疼到话都说不出来。看他被碾碎的手臂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的垂下,又被那无形的力量拢起,一道白光从姜祁头顶闪过,下一秒,一张完整的人皮就被蜕了下来,皮肉包裹着的血肉迸溅一地……
喻星麟崩溃了。
“姜……唔……”祁字还未脱口,他感觉一个温润的手掌覆在唇上,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叫。”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唇齿间吐出的两个字中消失殆尽了。房间里只剩下喻星麟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姜祁不敢松手,他试探的问了一句:“如果醒了就拍拍我的手。”
喻星麟费力的抬手拍了拍姜祁捂在他嘴上的手。姜祁这才把手松开,说:“刚才吓死我了,你就要喊出声了知道么!我可不想明早醒来身边躺着一个被掏空腹腔的、长着四只眼睛的人。”
喻星麟还有些没缓过神儿来,他张着嘴巴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方才问:“我在谁的床上?”
姜祁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身体都压在喻星麟身上,这姿势该死的暧昧。他脸不红心不跳的从喻星麟床上爬回到自己床上,说:“你当然在你自己的床上了。我是感觉你有些不对劲才过去的,你可别误会啊,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裤子穿的好好的呢!”
喻星麟:……
裤子?对了裤子!
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打开手机照明去看姜祁的裤脚和床单,雪白的床单除了有些发皱外,再无其他痕迹。
“你看什么呢?”姜祁问他。
喻星麟没答,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大概又陷入幻境之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回想了一下,也许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被某种东西迷惑了。不然他怎么会提出和姜祁换床呢?
姜祁以为他被吓到了,好心安慰道:“现在没事儿了。不过这一夜和之前略有不同。我们的房间里进了东西,应该是沈墨城。他在喊‘雅晴‘这个名字,声音浑沌,乌沉沉的,但能听得出来。他喊名字的时候会同时散发一种腥臭味儿,很刺鼻,让人感觉无法呼吸。他就在你头顶盯着你,即便没有实体,但仍能感觉一股莫大的压力罩顶,五脏六腑有被撕碎的感觉,要不是我定力强,肯定被吓得嗷嗷叫了。”
“那东西进来时先在我床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又挪到了你的床上。我感觉到你在挣扎,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很痛苦,像是在呼喊什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所幸我们没有触发死亡条件,那东西找不到目标就离开了。就在压力骤减的时候,你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我怕你又要往外冲,当时就扑到你床上压住你,顺势捂住你的嘴……”
喻星麟沉默了。
他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上,双手握拳撑在两侧,为什么,自己总是和别人有不一样的遭遇。现在回想起幻境中的场景时,仍能感觉胸口一阵阵的痛,丝丝缕缕的酥麻感涌遍全身,恐惧的后劲儿愈发大了……
从第一天进到这个世界,所以的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他,可他又清楚的知道他就是他。但现在连他自己也糊涂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该属于自己的情感。为什么在幻境中,他所有的情感都被姜祁牵制。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别人的幻觉里,除非,这个人对他很重要,比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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