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复南微楞,很快反应过来她的话,跟在后头道了声谢。
“但我这里是有需要才会让你过来,可以接受吗?”白栀看着他,很快又补充,“而且我也不包吃住。”
可能经常需要他,也有可能一直都没有用到他的机会,白栀必须事先讲清楚。
“可以接受。”晏复南说。
他答应的爽快,白栀多少有些高兴。“春日和”不大,但店铺里偶尔进货,杂物琐事都需要有人帮忙,以往都是白栀外公帮忙,老人家精气神好,但年岁在那,白栀不想他继续跟在后头操劳。
留守在青瓦镇的青年壮汉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这种随叫随到的小时工找起来不容易。
那块招牌挂了数月,竟然还真误打误撞遇到了合适的人选,白栀自然希望他可以把这份工作长期做下去。
“对了,你住哪里?”把寿服搁在腿上,白栀有些好奇的问道。
最好是稳定居住下来的人,这样也不用担心他工作几天后甩手走人。
撸着团团的脑袋,晏复南的神色默然片刻,缓缓掀起眼皮,他挑眉,好像没有听清刚才的问话。
白栀性子慢,耐下心来仔细重复道:“住的地方离这远吗?”
木格璃窗,融融月色被屋檐下吊灯照亮,她的嗓音柔和,像风卷起,又夹杂着几分清冷,在这方寸之地,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想起自己住的屋子,晏复南轻咳,下意识地挠了挠鼻子,随口扯了个慌:“不远。”
他有意避开先前的问题,含糊加了句:“挺近的。”
眉间轻簇,白栀的视线落在他手背上,又移至袖口,纯黑西装外套袖口里是泛着毛边的袖口,实在太过惹人注目。
虚虚扫过一眼男人面庞,前几日的鲜红血印已经看得不清晰了,眼睫乌黑,眸子里的光亮也暗了下去,薄唇干裂泛起点点的白。
难不成住的地方也很不好?
二十块钱都能难住他,应该也没多少钱住好的旅馆,桥洞倒不至于,青瓦镇也没有落魄到那么原始,最差的话,可能就是小镇外侧垃圾站旁边的那个青年旅店,脏乱,下过雨后气味更令人难以忍受。
万一没两天就忍不下去离开了,她还要重新招聘新员工。
太麻烦。
白栀忍不住皱了皱眉,和团团乌亮的眼睛对视一眼,懒散地呜咽两声,它打了个哈欠,扒住男人裤脚。
这人,倒是把狗狗照顾的很好。
“走吧。”白栀起身,捞起外套穿在身上。
“嗯?去哪?”晏复南不解。
“送你回去啊,”指着窗外细雨,白栀禁不住起笑,“我是你老板,总不能让你淋着回去吧。”
主要还是想看看情况,说不定能帮他介绍个干净的单间在青瓦镇久居下来。
推开玻璃门,木制台阶早已被斜雨打湿,外面的风没有小下来的预兆,把雨伞撑开,白栀回眼瞧见男人西装革履,穿得单薄。
轻压伞檐,她抿起唇,把喉间的话语压了下去,其实,青瓦镇这种小地方,找工作完全不用穿的那么正式。
但也完全可以理解,奔波生计,总要有一个好态度。
随手递了一把店里闲置下来的雨伞给他,白栀又问:“地址?”
思忖不过两秒,晏复南淡声问道:“麻烦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他说话时,眉宇总是轻皱,痞气狠气跟着彰显几分,但唇齿吐露出来的音调又偏了些暖。
白栀觉得有点儿意思,点头应声:“当然可以。”
春日和的门再次合起,雨势早就大了起来,滴在玻璃上,糊出了一团迷雾。
白栀怔然望着男人背影,好像在和朋友交代什么,狗狗也从他怀里挣脱。
雨水顺着伞骨滑下,南方多烟雨,秋冬温度低下,说话还带着白烟,晏复南着急,眼神瞥往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垃圾场,旁边有家旅店,用最快速度把车上我的行李搬进去。”
营造他居住的假象。
助理瞪着双迷茫的眼睛,晏复南眉心挤出不耐:“照搬就行,速度快点!”
“好。”
再往回走时,白栀也从屋子里走出来,转身落锁时她不经意聊起:“你的朋友?”
“嗯。”
他话少,白栀跟着他并肩走在巷子里。
青石台阶沾上雨水颜色显得格外暗沉,除了屋檐廊下吊着的灯,路灯也被风雨刮得一闪一闪。
脚步踏在浅浅积水上,带起泥水,白栀微微抬伞,看了男人一眼,总觉得有些好奇,他不像是来游玩的人,倒给人几分躲着什么东西或者人的感觉。
他的朋友?又是在和他偷偷商量什么事情吗?还是不想让朋友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不好,所以才匆匆把人打发走。
一切未知都让她有些好奇。
但关于男人的自尊心,白栀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就像此刻,他好像在故意绕远路程,拖延时间,不想带自己去他居住的地方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打破雨水的声音,白栀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男人腿长身高,抬眼看的是他线条清晰的凌冽侧脸,下颌线绷紧一些,稍过十几秒,才听到回答。
“你可以叫我阿晏。”
这种叫法是镇子里的习惯,白栀点头:“我叫白栀。”
“好。”
再次陷入一段沉寂,直到一处光亮里男人停下脚步,“我还不太认识路,你知道青年旅店在哪吗?”
突如其来的坦白,白栀倒是有些意外,瞳孔都不可思议的微微放大,随即她弯唇勾了勾嘴角:“这地方确实有些绕,跟我走吧。”
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他这路迷的太过离谱。
不好戳穿,拉下伞,因为他偷偷掩盖的小心思,白栀抿唇浅浅笑了下。
青瓦白墙,木格花窗,沿路有灯火照着,两人走的都不算慢,完全意料之内,雨天下,青年旅店旁边的垃圾场散发着一股恶臭。
即使进了旅店大门,也总感觉鼻腔里充斥着垃圾腐烂的味道。
说是送他回来,但到底不熟悉,再往房间走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想起门口垃圾站的泥水污垢混着雨水往这里流,白栀大脑泛起一阵麻木恶心,挠了挠额角,她有些接受不了,只能低下头竭力劝说自己。
“一个大男子汉,这点小脏小乱算什么,怎么可能这点苦都吃不得。”
她轻声嘀咕,极淡的嗓音从晏复南耳边划过,他把伞上的积水抖落,递还给她:“谢谢老板。”
年纪相仿,称呼喊的倒是礼貌,白栀庆幸至少他骨子里是个有教养风度的男人。
也因为他的礼貌客气,白栀有些犹豫,她确实想帮他一把,让他有一份工作,当然更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固定的员工可以帮助自己。
停在大堂,两人一左一右的间隔着些距离站着,白栀在犹豫,晏复南踱出门前,靠在门廊上点了根烟。
让一个女人把自己送回来,多少有些可笑,但没办法,没钱没身份,大雨滂沱连个伞都没有。
斜眼瞅了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白栀一眼,他抽了抽嘴角。
也挺好,他现在的身份确实需要帮助。
旅店门敞开一半,风一吹,恶臭味散发的更加明显。
烟头猩红,雾气逆穿水汽往上升,晏复南收回视线,看着远处的垃圾站,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多少有点可笑,怎么就留下来了,还把自己整到这破地方,四处望了望,他无奈点头,得,自己要求的,接受呗。
白栀还在低头,思忖着语言,脚边爬过一只蟑螂,倏地,她往前蹿了几步,停在男人身边,晏复南捻灭烟头,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怎么了?”
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四处乱窜的小黑影,白栀声音颤了几分:“那有个蟑螂!”
“嗯,”晏复南挑眉,“很多,习惯了。”
白栀诧异。
晏复南笑笑:“什么都有,蟑螂…应该还算友善吧?”
什么都有!还算?友善?
白栀瞪大瞳孔,怔愣着询问:“那你就看着它们?”
“不然我跟他们做朋友?再去它们家做个客?”男人调笑。
白栀笑不出来,她怕这些东西。
刚才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的理由,一下子浮现在脑海。
如果他每天住在这里,万一浑身臭臭的,她店里的绒线还能不能要了。
不行,这样肯定不行。这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拇指指甲扣在掌心间,白栀抬起略有惨白的脸,不自在地问了句:“你需要住的地方吗?我有,可以给你介绍。”
男人指尖盘转着打火机忽地停下,他抬眼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压下眼皮,随着打火机“咔哒”一声,昏暗中闪起一簇火苗,把两个人之间烘的暖亮。
“我很穷的,付不起多少房租。”他收起火苗,指了指青年旅店的大概轮廓,“这里,我才住得起。”
白栀知道,知道他很穷:“一间老房子,环境一般,但很干净,至少比这里好很多很多,我可以便宜租给你。”
倚在门栏的脊柱直起,晏复南低头,嗓音倒有些玩笑,“有多便宜?”
毕竟他现在真的很穷。
“五百?”白栀试探问道,那间房子早就空闲,放在那里也没多大用处,不如租出去,至少能挣五百块钱。
打了个响指,笑声漾在青年旅店的大厅,男人笑道:“成交,这就上楼收拾行李。”
白栀不想在里面呆着,生怕再遇到什么不想面对的生物,她宁愿冷风吹一吹,难闻的味道闻一闻。
索性晏复南行李收拾的很利索,并不需要等很久。
行李不算多,似乎收拾的也井井有条,白栀下意识地扬了扬眉梢,这点她很满意,想必以后工作时应会让自己省不少心。
租出去的那套屋子是白栀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位置称不上偏僻,离春日里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就是许久没来,积起了不少灰尘。
房内的灯光一打开,空气中的灰尘看的更加明显,掩住口鼻,白栀用手拂了拂,扫去面前的烟灰。
水电都很难齐全,白栀把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搁在茶几上:“可能得麻烦你花时间打扫了。”
放下行李,晏复南打量了一圈屋子:“真五百?”
白栀点头,“先住下吧,等遇到合适的要搬走跟我说一声就行。”
把钥匙留在门边的鞋柜上,白栀简短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
似乎是屋内收拾,不小心打翻客厅凳子,把过道的声控灯震亮了起来。
对面门推开还有吱呀的声响,是前两天傍晚旧衣加工坊的那个阿婶:“房子租出去了?”
这个时间段白栀没想到还能撞见熟人,笑了笑,她道:“空着也是空着,刚好有人需要。”
阿婶的脖子还在往屋子里面探,白栀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好奇,顺势合起了门。
“什么人你打听清楚没有?”阿婶有些不放心。
白栀回头看了眼,扭头应着:“是个年轻人。”
阿婶:“……”
“哎呀,阿婶,青瓦镇就那么大,都是熟人,他不会有多坏的。”白栀推着她回到自己屋里去。
“该不是你在哪里交的野小子男朋友吧?”
白栀错愕,整个人顿了一下,“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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