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轻轻推了他一下。”
说着，我用同样的力道推了把靠在病床旁的普罗。
普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不重。”
我盯着墙上的钟表，时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1”。
很晚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走？”
普罗没有回答我，等了约莫五分钟，他才收起本子，将圆珠笔递了过来：“接诊单子您签个字，就可以离开。”
签字时，普罗去药房取设备，我只想快点溜，在本子上龙飞凤舞的画了个“甘”字，便扔下本子，转身离开。
刚一转身，右手手腕就被人死死扣住。
“请您听我说一句话。”马卡尔哀求的声音再次传来。
“……？”
“你…”我回过头，绷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很闲？”
我瞪着他，他也同样瞪着我。
被戏弄后的怒火迅速掠过心头，我现在只想一枪崩死他。
“我是不得已…”马卡尔借机解释道：“您…别生气…是关于…”
我默默掏出腰间的手枪，打断了他的解释：“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马卡尔依旧没有闭嘴：“这…事关重大，夏威尔上校走后，集中营我只能来找您……”
关夏威尔什么事？
“闭嘴！”他聒噪的声音吵得我脑仁嗡嗡直叫，我怒吼着将他从床上拎起，枪头用力抵住他的下颚，咬牙切齿道：“再吵信不信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金属落地的声音格外铿锵。
我扭过头，普罗出来了。
“啊…醒了？你们继续…继续，我还得配一会药，你们继续…”那小子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盘子，冲我仓促一笑：“打扰了。”
说罢，飞速关上药房的门，消失在视野中。
“……”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可又像说了很多。
我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了。
“上校，徐长青有问题。”
马卡尔接下来的话，让我一度觉得他疯了。
“集中营里有内应，我需要…您的帮助。”
内应？我拿枪的手不由松了劲，先前是有一个叫武夷的，不过这事早已不了了之。
就眼下这种情况，如果真有内应，我更相信是他自己贼喊捉贼。
马卡尔看出了我的顾虑，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将证据拿到我帐里。
“上校，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
我盯着他赤诚的双眸，不经失笑。
这蠢货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徐长青和我的关系。
比起徐长青，他反常的行为明显更值得怀疑。
“嗯。”我将手枪收回腰间，敷衍道：“知道了。”
林笑书还在帐里等我，我得回去。
在我出门前，他一直叮嘱我最近不要去徐长青那里，还说我失去了利用价值，随时会被处理掉。
这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对马卡尔的戒备又深了几分。
比起他想和我联手，我更愿理解为马卡尔这场戏是在向我示威，或许我今天去徐长青那让他感到了不安。
看来，老徐这次当真是把狗养了狼，还是条狂妄自大的蠢狼。
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的路过了食堂，我顺带捎了两份午餐。
去的太晚了，那里只剩下三明治，里面夹着不知名的火腿，闻着味道似乎还放了菠萝片，我对这种一眼就能看穿材质的食物没那么多敌意，匆忙拎起两个就返回了帐里。
回去时，林笑书还没醒。
我小心的放下手中的食物，将林笑书抱到水桶旁，用打来的热水帮他轻轻擦拭。我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一些粘稠的液体在皮肤上结了痂，腿根，后。臀，甚至是小腹处。
除了漏出来的不好打理，里面的似乎也有些难度。
主要原因是林笑书将东西夹得很紧，靠外一点的还能摁出来，再往里就需要指尖慢慢去伸展。
“放松。”我抽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喃喃道：“林笑书，放松。”
他不知道是听到了我的呼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真的放松了不少。
里面的液体很快流了出来，温热的浴水借机溜了进去，粉红色的嫩肉，半张着在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正当我庆幸这场清理快要结束时，林笑书的手，突然环上我的脖子。
“醒了？”我在他耳边蹭了蹭，他像只幼兽般，乖巧地爬上我的肩膀，点了点头。
被撩起的水花，溅了半屋子的水。
林笑书缓慢又有规律的鼻息在我耳边不断飘荡。
我又倒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后，小心的浇在林笑书的腿肚子处：“带了三明治，一会吃点？”
他双手抓着我的衬衣，将嘴巴贴在我锁骨旁，闷声嘟囔了句：“嗯。”
还没等我洗完便八爪鱼似的贴了我满身。
双腿牢牢扣住我的腰，最开始被我捉来充数的衬衫早已被糅踏的不成样子，水淅沥沥的往下淌。
“你刚刚出去还抱了别人？”林笑书贴在我耳边，语气有些不悦。
我有些吃惊。
不仅仅是他能闻出我扛过人，还有他对我的…关心？
我不太确定这个词是否准确，但林笑书确实关心起了我的私事，这种感觉很奇妙，类似于…我只能属于他那样荒诞，又或者，这种行为像是他终于接纳了我。
“闻出来的？”
“嗯。”他语气听起来疲倦的很，像是还没睁眼。
“狗鼻子。”我笑着在他后背掴了一掌，这掌很轻，打完后，我俩都笑了。
“是那个马卡尔，专蹲在帐篷附近碰瓷。”我仔细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净，继续解释道：“总想从我这敲诈一笔。”
“所以你就抱他了？”
“不是抱，是扛。”我想将他放回床上，奈何他缠得太死，怎么也不肯下来，无奈我只好也坐上床，用被子将他裹住。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三明治，要现在吃吗？”我抽出手，将桌上的三明治拎了过来。
林笑书终于抬起脑袋，他松开抱着我的手，坐回我腿间，接过三明治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着他不断吞咽的动作，我将三明治外面包裹的那层纸又往下拉了拉，叮嘱道：“慢点吃。”
他吃东西的速度让我莫名想到了孤儿院的那段时光。
那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狼吞虎咽，包括我在内。
这是孤儿院的规定，院长不允许有人吃得慢，不允许有人剩饭，不允许吃饭时交头接耳。
因为靠着我们的器官卖钱，所以每顿的伙食都健康到无可挑剔。
水煮西蓝花，优质牛排，雷打不动的牛奶，每天还有固定的体育锻炼时间，周末还会有海鲜宴。
当然，日复一日的管理，总是难以压抑住孩子顽皮的天性。可即便是校长外出期间，我们也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命令。
我们看似和蔼可亲的院长，治理起孩子来称得上面目可憎。
他会用烟头来烫孩子的脚，用鞭子捆住孩子的四肢，他甚至当着我们的面，将孩子的手放入滚烫的熔浆中，用时不过一秒，在孩子发出惨叫前，他就永远失去了右手。
我在集中营使用的很多方法都出自院长之手，我从未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妥。
毕竟我们从小便是如此。
“上校？上校？”林笑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那个…”
我回过神时，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将手中的三明治吃了个精光。
“怎么了？”
“我可以…”林笑书舔了舔嘴唇，指着桌子上的另一块三明治，小声询问道：“把那一份也吃了吗？”
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我最终还是将自己那份让了出去。
林笑书吃这块的时候，没有刚才那样凶残。三明治里的汁水，不断往面包边上溢，菠萝的清香混着火腿的气息，直冲人鼻子。
我突然有些后悔将午餐让给了他。趁他不注意时，迅速低下脑袋，在三明治的另一头猛咬了一口。
本想着只咬一口，便能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抬起头。
奈何，菠萝块没能咬断，抬头又过于快，硬生生将咬着菠萝另一端林笑书揪了起来。
火腿和两边的面包片撒了一床。
林笑书满脸惊恐的看着我。
场面一度不忍直视。
僵持片刻后，林笑书先松了口。随后乖巧的将剩下的菠萝让给了我。
“上校也喜欢吃菠萝？”
“咳咳……”我被菠萝的汁水狠狠噎了一把，费力的咽下嘴里的菠萝后，林笑书已经收拾起了落在床上的食物。
不知怎么，我莫名想到他吃番茄牛腩那天，急忙叮嘱道：“捡起来，扔掉。”
“嗯。”林笑书淡淡的点了点头，将三明治重新拼好：“被单我一会拿去洗了。”
他光着脚，下了床，重新穿好囚服，戴好脚铐，将被单取了下来。
出门前，他抱着一大坨床单，突然问了句：“我会死吗？”
要知道，他之前一向都是求死。猛然转换的态度，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我还是宽慰道：“不会的，只要我在这，你就不会死。”
“要是你不在呢？”林笑书平静的看着我，眼中漂浮着一片死潭。
我皱皱眉，心说，那样应该就能死掉了。
起初，并不想对他撒谎。可我确实不想让他死，于是回了句：“我会带上你的。”
“哪里都带吗？”他眼里有了丝神色。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承诺道：“永远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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