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墙角凑活了一夜。
起初是站着,到后来听到林笑书均匀的呼吸声后便坐了下来。
早上,我比林笑书醒得早。
准确地说,我压根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早晨我被送到了集体关押战俘的地方。
和老徐碰了头。
老徐精神状态比我好得多。
他看了眼憔悴的我,好多次欲言又止。
我问清楚他想什么。
于是在他第六次向我投来关切目光的时候。
我主动讲述了昨天的经历。
“林笑书就和你看了一晚上星星??”老徐听完后明显被这个一点也不合时宜的行动惊到了。
“嗯,也不能说看了一整晚。”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焦躁,一晚上没休息好让我浑身都不舒服:“他还把我带去了…我们之前住的地方。”
老徐的表情更复杂了。
见我没说话,他继续问道:“就…没了?”
“没了。”我如实回答。
“嗯。”老徐似乎有些失望。
他跟在我后面,便不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看管我们的小兵,态度并不好。鞭子有规律地抽打着地板,像是在示威。
他们本想着将我们转移。
应该是人太多的缘故,不好转移。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路。
集中营的军官又被集体送了回去。
因为战争,集中营许多地方都有明显的破损。
为了给我们找些事情干。
修补集中营的重担就压在了我们战俘身上。
我起初看着脏兮兮的铁锹,从内而外的不情愿。
而老徐二话没说就将铁锹拿了起来。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
他们给我们的工作量很大,工作时间却十分有限。
在周围人都抱怨,愤恨地咒骂他们没人性时,老徐只是看了眼烦躁的人群,便接着默默挖土。
我对于他态度的转变颇感新奇。
这才过了多久…他好像就已经习惯了?
奇怪归奇怪,该干的事,还得慢慢来。
我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那一类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很轻松地干完这些粗活。
力气我有,智谋我有。
我是一点耐心也没有。
很快,我拿铲子胡乱铲了几分钟,就撂挑子加入了抗议的队伍中。
林笑书他们的人确实不太严,很讲人情味。
换句话说,他这里的管理者完全管不住我们这群战俘。
最后将我们镇压的人是夏威尔。
林笑书在中途来过一次。
八成是看我。
很奇怪,我俩好像总喜欢找对方见面,哪怕见面后的给人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第一天当战俘,我不是很习惯。
和老徐抱怨了几句,老徐没接我的话,只是斜着看了我两眼。
我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却也没理由是什么,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铲。
好在,从那之后,林笑书就再也没有将我带到他那里去。
我有机会和老徐住在同一所我们自己打造的监狱里。
当年监狱打造的时候,我是督工。
要是我知道自己在之后的某一天会住进来,那我觉对我在建监狱这件事情上抠嗦。
建什么不好,非得建个地下的。
里面又潮又湿,阴冷恶臭。
我居然有些怀念那个没睡觉的夜晚,起码在那时,地板是干燥的。
晚上睡觉前,老徐问我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支吾了半天确实没什么头绪。
本以为就此结束。
老徐将干净铺子让给了我后,突然加了句:“要不我们也用美人计如何?”
“什么?”我在叠被子,手铐脚链的声音有些响,没太听清楚老徐具体说了什么。
只听见美人计三字。
老徐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我是彻底听清了。
“不如何。”我默默将被子放好,坐在榻上:“您有这份心,只怕…”
“只怕什么?”老徐凑过来,坐到我边上。
“只怕我没这魅力。”我自嘲地笑了笑,向来都是我找林笑书。
哪里轮得着林笑书来找我。
“我瞧着不一定。”徐长青警惕地环顾四周,在确认没人往我俩这边看后,贴在我耳边小声道:“你都能被他邀请去看星星,怎么不能当一回卧底了?”
“老徐,这是两码事。他恨我。”
我深知林笑书对我的恨意。
看星星也只不过是…随意之举。
他现在不来折磨我已经是万幸。
“恨也行啊。”老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接下来的话有些颠覆我的认知:“你看啊,他恨你也就意味着他记得你,念着你,这咱们就成功了第一步。”
“?”
老徐绕过我脸上的震惊接着解释道:“这第二步就是接近他,甘钰霖,你可别不信。你想想他林笑书不是也接近你了?给你当护工,夏威尔直接任命,我当时是八匹马也拉不住…”
“这事门都没有。”我拒绝得很干脆,这种间谍委曲求全的事,我是宁可死也不愿去做。
“你先听我分析完。”老徐拍拍我的肩膀,委婉道:“当你安排在他身边的时候咱们就可以进行第三步了……咱们可以窃取他们的资料和外界联系,然后利用我们的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听到老徐第三步的完整作战计划后,我严重怀疑他在消遣我。
要么就是今天一整天的战俘让他精神有些错乱,要不就是他在这次战争里受的刺激太大了。
“您觉得您的作战方案合理吗?”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委婉道:“是不是有一种可能是…咱们没有一个夏威尔一样的可以传递信息的人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能搞来资料,您要怎么交给外界呢?总部现在是什么样子您清楚吗?总部在我搞到消息后还会存在吗?老徐,你想过这些没有?”
我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大。
奇怪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徐长青像是听进去了。
佝偻着背,整个人缩得愈发小,他身上散发着奇特的悲伤。
他像是被时代洪流所抛下的弃子,像沙海中被遗漏的颗粒,像大浪淘沙后被冲上沙堆里的鱼。
无助,可悲,站在历史的维度里,渺小的不足一提。
我们都是被时代推着走的人。
我们都将被湮灭。
这股悲伤在无形中也感染着我。
或许…像他那样保持着最为单纯的念想,时间好事。
“老徐…”我搭上他的肩膀,试图弥补我刚才的冲动。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徐没有躲开,只是打断了我的话,冲我仓促地一笑:“这不是…能想到方法,不管多没可能,咱们试一试总归没有错。”
“嗯。”
这次我没有反驳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我没理由再去训斥他。
我俩的骄傲早就碎了一地,除了互相帮忙收拾和维系最后的尊严,我实在想不到还能干什么。
“老徐,我们得活下去。”
那晚月光很凉,监狱的通风口被照得发光,我盯着那抹亮光,迟迟不肯挪开眼。
“嗯,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徐长青反握住我的手,沙哑的声音犹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我内心的摇摆。
这里苦也好,累也罢。
我们都得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我才能看到曙光…
当然我还是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希望这种东西在我这,很少被实现。
成为战俘的第三天,林笑书就大张旗鼓法来要人。
他要的那个人正是我。我临走的时候,老徐还悄悄地给我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看着林笑书那张处事不惊的面庞,我险些将早上吃过的剩饭吐出来。
“见到我很惊讶?”林笑书看我脸色不对,不怀好意地问起来。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撇撇嘴,他这句话问得实属多余。
“那就好。”林笑书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他手中牵着拴住我的链子。
“你应该清楚我会怎么对你。”说着,林笑书将手中的链子拉得愈发紧。
我原本跟在他身后,步子不需要迈太紧,他这么一拉,我就得跟上他的步伐,蹩脚的链子险些将我绊倒,整个人狼狈至极。
林笑书冷笑一声:“这只是个开始,上校先生,我要教会你的东西还有很多。”
说着,他又将链子往手中攥紧了几分。
我被拽得一踉跄。身子不偏不倚地贴上林笑书的背。
林笑书很单薄,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可自从他穿上军装之后,单薄的身子居然意外地厚实起来。
我贴过去的时候,他往后靠了靠。
在凑近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擂鼓般的心跳。
看来…他很紧张。
而他的紧张像是兴奋剂般瞬间注射进我体内,原来这个色厉内荏的反叛者…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还是说他从骨子里就开始怕我。
改不了,也没法子改了。
这么一来,这事就有意思多了…
林笑书在这时也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慌张地挺直了背,耳尖泛出一抹别样的红。
他这种窘迫倒像极了集中营那会。
当时,我还是上校,他依旧是战俘。
想到这,一股别样的轻松在我身体里舒展,我鬼使神差地凑到林笑书耳边,低声道了句:“拭目以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笑书抖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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