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濯每经过一处,就掌着妖力将附在村民身上的恶鬼碾碎得灰飞烟灭。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抽离的空虚感所惊醒,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双手的血迹,和四周那火灼的村落以及濒死的亲人,下一刻的痛苦决然丛生。
她沿路斩杀恶鬼,脚步从未有过半分的停歇和犹豫。一直快到了和景瑜宁约定的汇合交界处时,一阵强而有力的怨念迫不及防地朝她袭来。
她转眼所见,身边竟都出现了那日在柏岁村围困她的村民。可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却成了满脸怖血的恶鬼,张口闭口都是说的同一句话,做着同样伸手想覆盖住她的举动。
“要不是你来,我们也不会死…要不是你来,我们也不会死…要不是你来,我们也不会死!你就是个灾星,是个祸害!”
他们再一次,团团包围住了沈清濯。
她连连后退,感受到村民们相拥而簇上的巨大压迫感,明明眼前有几个村民方才已经脱离了恶鬼的束缚,为何会又以这样的姿态站在她的身边。
况且,一个恶鬼并不为惧,可现在有无数个恶鬼正在朝着她涌来。他们身上的怨念似乎比单单依附在村民身上的恶鬼更加抑重,而她仿佛再一次深陷在了黑暗的泥潭里。
她试着用妖力阻退恶鬼的靠近,可是他们却仍无动于衷地前行着。奇怪,为何妖力对这些恶鬼已经毫无效用了,击在他们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害。
那一刻,她内心中的无力感再一次上升,只能大声喊着妖主,让景瑜宁能够发现她的困境。可是在另一个方向,景瑜宁也陷进了无端的幻境里。
他脚下站着的地方不再是柏岁村,而成了沧脊延绵万骨的妖脉坟冢。他面临的也不再是被恶鬼上身的村民,而成了无数面容枯白的天兵神将。
一双双瘦弱冒着青筋的手臂不停地伸向了沈清濯,她无论怎么动用妖力都无法击退掉这些步步紧逼的恶鬼,无论怎么喊叫也唤不来景瑜宁奔赴的救援。
就在她绝望之际,却想到了蔺钰赠予的骨哨,可是凡间与沧脊相隔甚远,他如何能赶得来。但眼见着这些恶鬼越来越近,她攥紧了骨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即,她鼓动了腮帮子,吹响了这根骨哨。
等了一两秒,耳边仍是只有恶鬼不停的盘问声,完全没有见到蔺钰的半分影子。沈清濯叹了口气,莫非今日就要将命丧尽在此了?
可就在她心中已经做了将死的准备时,一阵强势的妖力将这些包围住的恶鬼给死死抵住,身着白色轻衣的蔺钰霎时出现在了沈清濯的面前,替她挡住了这些恶鬼。
“小鬼,你怎么在这儿?”蔺钰故作疑惑的姿态,转身看了她一眼。
沈清濯愣了愣,见他竟是眨眼的功夫就到,忍不住说道:“少主,你来得可真快。”
“我说了,你一吹骨哨,我就会出现,我不会食言的。”蔺钰笑了笑,敛去了眼神里的锋芒,“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被陷入幻境里?”
“你说这是幻境?”沈清濯有些纳闷,怪不得方才她如何使妖力都无法击退这些恶鬼,原来她一直都在和内心的梦魇做争斗。
“对,不过这幻境的妖力极强。幸好我是进入了你的心魔,如果是进入自己的困境,估计也会同你一样深陷进去。”蔺钰点点头,回应道。
沈清濯听他一说,立刻想到景瑜宁或许现在也身处在幻境里:“妖主!妖主兴许也被困住了,我们要去救他!”
倒是个忠心的主。蔺钰白了她一眼:“走吧,去寻寻他。”
他冷下眉目,这幻境是出自他手,有意趁乱之时上演一场救人的戏码与沈清濯建立联系。不过他的妖力并不能与妖主相比,要围困住他也只能片刻时辰,或许等他们出去时,景瑜宁自己就能先走出来了。
他伸手撑开了结界,带着沈清濯走出了幻境。可是出去后却发现他们竟是没有在柏岁村内,眼前却是萧索的禁宫殿宇,蔺钰愣住停了脚。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是自己生长的地方。
“少主…我们这是在哪?”沈清濯好奇道。
“这里是百鸟妖谷…”蔺钰脸色下沉,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他自以为幻境之计万无一失时,黑暗的深处有另一个人也布下了妖力更强的幻境。可这一次,困在幻境里的不再是沈清濯,而成了他。
那背后布下迷阵的这个人又会是谁?
沈清濯四处打量着周遭,重重宫殿的深影下恢宏的气派不差于池安宫。没想到,百鸟妖谷的门主身为臣子,也敢修筑出能比攀妖主的居所。
他们所站着的地方,正是一处幽深的殿内。只是这里并未见到有妖侍相守,层层叠叠的殿影起伏在长廊前,似乎等着他们走入。
蔺钰皱紧了眉头,他不愿意任何人窥探自己的内心去发掘他的软肋和痛苦。但是这处幻境似乎想唤起他内心中最深沉的记忆,让他反复被矛盾的回忆所捆缚在这里。
突然,一道疾行的影子从对面的长廊处飞驰而过。不等沈清濯反应,蔺钰就头也不回地跟着这道影子走去。他们很快临行到了一个被众妖围住的宫闱处,守在外面的姣衡山负手而立,神色无比焦容。
“里面可是还没什么动静?”他抬起眉头,屋内除了几片被烛火摇曳的黑影,其余的什么也瞧不见。
随行的侍卫摇了摇头,不敢抬眼撞见姣衡山的怒色。
蔺钰跟着那道黑影从后门探去,发现她身披着黑色的披风,内里却是一副妖侍的打扮,可她怀里抱着的竟是个新生的妖婴。
这妖侍急切地进入了殿内,径直走向了床榻边,将手中的妖婴递给了生婆子:“这是夫人要的。”
“太好了,还好你及时送到。”生婆子松了口气,“夫人,这个是按照您的吩咐着妖侍虏的远亲妖婴,他的爹娘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了,绝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门主夫人蔺簪青脸色苍白,她缓缓抬起了眸看了眼生婆子怀中的小孩,朝着身边的妖侍指了指身边被妖力封住嘴巴的女婴,点了点头:“将她化作灰烬吧。”
妖侍禀命,随即抱起了蔺簪青原本生出的女婴,走去了侧面屏风处。
蔺簪青已是精疲力竭,她接过了生婆子手里的小孩,用手指细细抚摸着他的脸庞:“长相还不错,今后,你可就是我的筹码了。”
她轻轻笑着,伴随着心里的起伏。而眼前送妖婴入殿的妖侍一把利刃插入了生婆子的腹部,瞬时便让她灰飞烟灭。
“夫人,闲杂妖已除尽,我去叫门主进来?”
“嗯。”蔺簪青点点头。
站在殿外的姣衡山,听得蔺簪青生了大胖小子,一脸激动地进了殿内。他坐上床塌想手臂怀抱着簪青,却能清晰感受到她朝后躲离了几步。
姣衡山未曾在意,而是两眼笑盈盈地看着她怀里的妖婴,脸上挂不住的笑意:“夫人劳累,终于为我诞下了一个嫡子。”
“嫡子?”沈清濯就躲在殿内的后门处,听见姣衡山的声音,她难免看向了一言不发的蔺钰。
“夫人有何需要的尽管提出,我竭尽所能地替你实现。”姣衡山笑着接过这妖婴,忍不住地想逗他开心。
“簪青只有一个心愿,还望门主能成全。”蔺簪青双眼无色,似乎早已不想用任何情绪去对待姣衡山。
“哦?是什么心愿,你提便是。”姣衡山听罢,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我生他不易,所以日后想让他能随我姓。”蔺簪青说完,姣衡山的脸色刹时生了变化。
“夫人可是想仔细了?这是我唯一的嫡子,却随你母姓?”
“门主,我们蔺家并不亏欠你。为了你,我兄长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成就了你在沧脊的名望。若不是他随妖主替你出征,百鸟妖族如何能获得现在的一切。”她说时,语气里尽显心灰意冷,“我不过是想让蔺家留后罢了。”
“可是你要知道,他也是我的血脉。”姣衡山听到蔺簪青所言,脸色生怒,“到头来,你还是责怪我,没有去救你的兄长。但那时为了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你究竟要为了此事与我置气多久?”
“门主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蔺簪青冷言而道,不给姣衡山半分的薄面。
“你…”姣衡山怒而起身,手指着冥顽不灵的蔺簪青,心中怨声载道,“既然你要一辈子都去执着计较曾经发生的事情,那我就成全你,成全你们蔺家!”
“他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与我再无关系!”姣衡山生气地甩了衣袖,踏出了殿内。
要想,他方才在众妖面前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姓氏都不能夺得,是何等的面子受辱。可是蔺簪青拿蔺家之恩去要挟他,他也无法当着这么多妖的面去驳斥这些事实。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簪青与他再无亲近。他身为现在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门主,也受不得一个女娘能天天拿旧事相挟,一怒之下说出了方才的浑言。
待他走后不久,蔺簪青将怀中的妖婴交给了身旁的妖侍:“拿远些,不想看见他。”
“可是夫人,他好歹也是蔺家的种。”
蔺簪青苦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要复仇,我何苦用他去换我女儿的性命。他不过是蔺家旁支的远亲所生,身上的妖脉已经不纯了,留着也是个废物傀儡。”
“那夫人,是否要给他取名字?”妖侍问道。
蔺簪青眼神滞住,才缓缓说出:“就叫蔺钰吧,取我兄长的字,未来自然是要借他嫡子的名分去重振我蔺家的。”
“……”沈清濯转眼看见蔺钰的眸色已经失去了光彩,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角,周身妖气肆意,似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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