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聂鲁达]
周寄晃回来时,远远瞥见程尔满脸通红地往外走,撞到他肩膀,说了句对不起把头埋低。
很不正常。
他盯着她愣了几秒,回到座位,见贺让骁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回来,凉水从眉峰滑过鼻梁汇聚在下巴,额前头发湿了几根,遮掩着双眼。
明明一身冷意,周寄觉着他热得很,耳朵下大片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很像做了什么坏事。
他下意识朝贺让骁电脑看,笑着调侃他:“看什么呢,躁成这样?”
“长大啦?”
手被贺让骁掀开,凉得入骨的体温冰得周寄一颤,他“嘶”了声,“又干嘛去?”
贺让骁满足老男人的好奇欲,哂了声,“降火。”
周寄直接傻眼了。
那晚后半夜,门外又开始下雨,雨声缠缠绵绵,程尔只要闲下来,身边就是她被少年松松圈着的滚烫温度。
全是他的温度和味道。
她觉着一定是热气被雨赶进来,脸颊温度越来越高,埋下头更热,又爬起来调整电风扇。
心跳和温度都稍微降下来,她的手机亮了下。
之前的心里建设全都功亏一篑。
原来和他的触碰后遗症这么强烈,就像心动难捱。
[x公主:电脑没问题,插座接触不良,给他换台机子。]
程尔很少发动态,尤其是程淮山跑了之后,她连基础社交都避免了,今天心情好,顺手拍了一朵云发动态。
退出来时,看见好友申请显示jn又发来新申请,一句申请理由都没有。
程尔看见jn两个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的般的难受。
她删掉好友申请,默默地趴在桌上揉着胃,jn两个字母拼合到一起,都让她浑身像针扎一般难受。
身体越来越难受,程尔头埋得很低。
“程尔——”黄老师忽然点名。
祁妙转身推推程尔,程尔缓慢地抬起头,嘴唇毫无血色,脸白得几乎透明。
她摇摇欲坠似的站起来,听见黄老师说:“你上来在黑板演示一下这题。”
黑板上板书着一道数学题,是昨天随堂测的一道超纲题。
黄老师总是喜欢用超纲题敲打学生,这次也不例外,他发觉程尔上课不专心。
“你行吗?”祁妙关心问道。
程尔摇头,吸了一口气,走到讲台边,余光扫了一眼抱着双臂看热闹的贺让骁,拿起一截粉笔,走到黑板前。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笔尖划过纸的声音都没有。
胃里面一阵阵脚痛,她按着胃,尽量集中精力,刚写下一个解字,就听见课桌和凳子在地上磨出的声响。
“老师——两问,一人写一问比较快。”贺让骁说。
黄老师惊讶了会儿,示意贺让骁山也上黑板演示,两块黑板拼合成一块大黑板,程尔和贺让骁各占一端。
程尔偏头看贺让骁,而他刚好也侧头看过来,视线猝不及防撞个正着,他抬起下巴,胸有成竹下笔。
粉笔在黑板摩擦发出“吨吨吨”的声响,轻轻敲在程尔神经上。
那一瞬,程尔该死的胜负欲爬上来,她集中注意力,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勾勾画画。
这题对同学来说可能是超纲题,但对程尔来说,只不过是她众多amc训练题中的一道,有难点,但也有挑战。
程尔成片的解题步骤往下延伸,贺让骁也不甘示弱,干净有力的解题步骤占了大半块儿黑板。
要知道以前能上台洋洋洒洒写题的也就贺让骁。
“高手对决。”林澈感到叹为观止,甚至想拿手机录下来。
因为还是第一位能在数学题跟贺让骁一较高低的人出现,两个人那是解题吗,分明就是站在紫禁之巅,斗法呢,那是凡人能看的吗。
讲台上演示的两人过于投入,同学们都停下笔,看着两位过招,你一笔我一画,你追我赶,都充满了火药味。
程尔捏了捏发疼的胃,笔尖顿了下,她见贺让骁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面黑板,飞速往下写。
几分钟后,程尔率先将剩下的一点粉笔头丢到讲桌,“老师,我写好了。”
贺让骁紧随其后,收了笔,只不过他将剩余的粉笔头,捏在指尖把玩,骨节和手背上蹭满了白灰。
骨感修长的手指显出几分性感。
程尔偷偷想,贺让骁不做个手模可惜了。
回到座位,同学低声叫她:“程尔学神,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程尔让他别叫学神。
她重新看回黑板,几秒后,她感觉以脸颊为原点,浑身迅速烧了起来。
贺让骁的板书写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她那道题的解法,只不过他换了一种完全完全不同,更简单更好理解的解题方法,最后一步写完,他画了个潦草的爱心。
“……”
黄老师兴奋地直接忽视,要求大家好好看看,两个人漂亮的解题思路简直宛如参考答案。
贺让骁短短时间内,写出两道题的解法,漂亮完整。
就在大家都觉着贺让骁技高一筹时,程尔看向他:“你没说你要解两道。”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控诉他耍赖。
贺让骁低低笑了声。
程尔从贺让骁手里拿走小半截粉笔,在空余地方洋洋洒洒写出另一小问的答案。
两人难分伯仲,让黄彬咧嘴笑了一节课。
不过这是程尔第一次暴露数学过人之处,下了课不少同学过来借作业观摩。
林澈赶走众人,拉着凳子坐到程尔身边,打商量:“新同学,我平时对你不错吧。”
林澈这人很热情,刚到班里时帮了她很多,程尔点点头。
“那你作业借我抄下。”老黄让把超纲题誊写一遍,他出小差去了压根没做笔记,“我数学细胞死绝了。”
远在第一排的贺让骁讥讽道:“你哪是数学细胞,你是脑细胞都该重造。”
林澈骂了一声,继续缠着程尔借作业,他将作业本捧在手心里时,犹如捧着圣物,恨不得下跪顶礼膜拜。
“我的作业不香了?”贺让骁拿书敲林澈头。
“骁哥,再敲就真傻了。”林澈捂着头,“我今天宣布骁哥你失宠了。”
贺让骁干脆侧过身,单手懒散地撑着下巴盯程尔。
另一只手,理直气壮从林澈手里抽走程尔的作业,
“给我也抄抄——”
程尔却不知道,有些非议悄然探头。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被叫到办公室讲数学竞赛的事情。
贺让骁懒懒的,后背抵着后桌,敞开双腿随意坐着,手抓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抬眼看看老师。
程尔坐在他侧方,听见别人班女生小声议论:
“贺让骁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要是我有他脑子一半聪明就好了,上帝到底给我开了哪扇窗啊?”
“你说他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认真做笔记……”
程尔捏紧笔,重新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但视线总忍不住关注贺让骁。
白皙有力的小臂曲起托着腮,下颌微垂,面部轮廓凌厉利落,眼睫垂着,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睫毛的弧度,在眼睑下刷出两道阴影。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浑身的冷感弱了些,少年感十足,看起来没那么不好接近。
少年握笔的姿势很好看,程尔撕开一页,在纸上勾勒轮廓。
她单手撑着下巴,看得铱誮入神,笔尖停在原地晕染一个大墨块,贺让骁身形晃了下,似是要侧身,程尔赶紧低头,看到墨块有些发愣。
几秒后,唇边轻轻抬了一下,视线又情不自禁看向他。
他就像是一束强光,照亮暗夜独行的她,想靠近想再近一点。
讲题声戛然而止,程尔的笔也停住。
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年跃然纸上,少年背对着她托着腮,好看的有迹可循。
“贺让骁你跟程尔一个班,同时你俩一个小组。”老师划分学习小组。
贺让骁直起肩背,支着颀长脖颈,懒洋洋盖上本子,“知道了。”
他收回腿准备起身走,老师咳嗽两声,打断他动作,继续说:“学习小组两人要互批作业,互相出题,每周上交习题册。”
“……”
贺让骁懒懒的垂着眼皮,没什么反应,程尔微微叹了口气,参加数学竞赛就意味着要缩短她兼职的时间,那每个月能存下的钱就是少了。
但是,能和贺让骁一起培训,想到以后名字可能并列在红榜上,她又觉着有盼头了。
老师终于走了,贺让骁扣着笔记本起身,隔壁班同学拦住他,“贺同学,能借下你的笔记吗?”
贺让骁:“嗯?”
同学羞涩开口:“就是老师刚说的那些,我记得不全,我看你记了很多。”
贺让骁掰开笔记本,“你说这个啊?”
同学傻了眼,怎么可能啊,贺让骁怎么可能没记笔记,而是画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大王八。
“贺同学,你是不是翻错了——”
贺让骁说:“没错啊,我一般都抄她作业。”
同学不敢置信看向程尔。
远在人群之外的程尔忽然被贺让骁伸手拦住,一个笔记本随着他懒洋洋声音落在怀里,“帮我带回去。”
程尔触碰到封皮偏软的笔记本,温温热热还留有他的温度,她抓紧了一瞬将她带回那个氤氲夜晚。
同学问程尔:“你跟贺让骁一个班的啊?”
面对同学打量,程尔冷淡点头,视线朝外看。
贺让骁单手插兜,慢条斯理地晃出教室,转角处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一晃而过。
不得不承认,贺让骁确实有张扬恣意的资本,他毫不掩饰锋芒,依旧我行我素,像炎炎夏日的一道流火,热烈灿烂,注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他画的那个大王八,多少展现几分绘画功底。
程尔从阶梯教室出来,闷热的风拂过耳畔,她抱紧笔记本,快速往回走。
后面几节课,贺让骁都没出现,但程尔却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她不知道怎么了。
水接满,她听见靠近饮水机的两个同学小声议论:
“人真的不可貌相,看着乖乖的怎么会为了男人打架。”
“难怪第一天来贴着纱布,我还当磕了碰了呢,有点同情呢!”
“就她这种需要还收她,可见学校想要生源想疯了!”
话还没说完,“哐当”一声,林澈把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冷冷睨着两人,“位子挪这么前,你怎么不贴黑板上去。”
那两人无声,林澈笑着对程尔说:“你慢慢接,不急。”
程尔对林澈道谢。
她在书上看过,流言这东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灵性所蕴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恶意,比流产更让人心力焦脆。1
一点火星丢入人群,他们最擅长以偏概全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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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自习,程尔打算去给周寄买生日礼物。
相较于春荫路的冷清,宜春街作为嘉城最热闹的步行街,灯火阑珊,到了晚上十一点仍旧人头攒动,小商小贩卖力吆喝,烟火寥寥。
程尔不知道周寄喜欢什么,她本想问问贺让骁,但他莫名其妙生气,也就不敢问了。
漫无目的地游逛,程尔视线四处晃荡,忽然在一个网吧门口,瞥见了一抹高挑身影。
他个高,肩背平直,皮肤又白,就算被漂亮女孩簇拥着,想不认出都难。少年倚在破旧的卷闸门,听着女孩们抽烟说话,偶尔敷衍笑一下。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浪荡不经心,偏偏让人觉着上瘾。
程尔就站在原地,贺让骁也没往她这边看,但她认出了抽烟的几个女孩是她第一次在春荫街撞见的那几个,她很久没见他跟她们玩,还以为断了。
少女紧紧盯着他们,她想从社交举动辨认出谁跟贺让骁亲昵。
准确说想找出林澈口中的“里菁姐”。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吊带短裙的女孩走过来,她手臂上纹了红桃皇后,张扬艳丽,这个女孩程尔之前没见过。
女孩手臂亲昵地搭在贺让骁肩头,扬起下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贺让骁难得笑了。
女孩见他笑了,伸手捏他下巴,被他后仰避开,他摘掉搭在肩头的手,几秒后,女孩重新没骨头似的靠回他身上。
这一次他只是纵容地睨了一眼,没再推开她,女孩接过其他女孩递的烟,咬着凑过去点火。
女孩夹着烟,靠着他肩膀,笑得花枝烂颤。
程尔挪不动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幕,搭肩的这位恐怕就是菁姐。
原来贺让骁真的有对象了。
还过分漂亮。
一下午没来上课,就是为了陪她?
程尔似涨潮,又酸又胀,漫过鼻腔堵住呼吸。
酸涩涌袭上眼眶,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模糊。
程尔不争气抹了下眼角,再抬眼,撞入一双不冷不淡却又带点锐气的眼里。
程尔心脏轻颤,第一时间转身钻进人群。
贺让骁听着姐姐们的聊天,随便一瞥,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
只是人来人往,一眨眼就不见了。
里菁伸手在他眼前晃,“小让,你看什么呢?”
贺让骁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回:“没什么。”
隔了几秒,再次不甘心抬头,路上行人早换了一波,早没了影子。
“没什么还看。”里菁朝他视线看过去,笑着打趣:“是不是看见心上人了?”
有人搭腔:“我们小让这个长相,不谈恋爱都可惜。”
“就是,还不把姑娘们勾得神魂颠倒。要不要我们教你?”
里菁吐了口烟,剜了他一眼,“别给姐姐们丢脸好么。”
贺让骁淡淡推开里菁,站直了身体,唇勾了下:“忘了我是女人堆里长大的?”
“——我要想早恋,还用你们教?”
……
程尔总感觉背后有根线牵着,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夜晚的风刮得眼睛疼。
刚刚应该没被贺让骁看见吧。
他看见了,应该也没什么反应。
跑了很长一段,程尔停在路边,喘着气想,她应该杞人忧天了,林澈都知道贺让骁在校外谈恋爱了,他应该也不在乎什么。
错的是她,她不该对贺让骁动心。
可是,要放弃喜欢贺让骁,好难。
程尔沮丧地垂下头。
忽然,衣领被拽了一下,程尔后知后觉转头,陡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两步,又被拽了回来。
对方下手很重,她的衣领都被拉变形。
“程尔,真的是你啊?”三个穿着德森制服的女孩,围住她,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
“金娜——”
程尔认出拽她衣领的女孩,恐惧瞬间爬满眼睛,她被金娜拽着衣领,后退也退不了。
“你还认识我啊。我以为你贵人多忘事。连好朋友都不要了。”金娜笑得咄咄逼人。
她推搡着程尔,程尔抓住她手,“你想干什么——”
程尔的声音隐隐发颤。
对方感到好笑,“不干什么啊,自从你转学之后都不理我们好友验证也不通过,我们很想你,找你叙叙旧不行吗?”
程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金娜几个连推带搡地拽进巷子里。
乌漆嘛黑,空气里漂浮着难闻的气味。
肩膀狠狠撞在墙上,尖锐的水泥戳得后背生疼,头发被拽着,她想反抗又被狠狠按在墙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德森是嘉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学子非富即贵,看似光鲜的校园实则小团体众多,然而划分小团体的条件则是家庭实力,也就是有钱的跟有钱的一伙。
刚开始程淮山生意做的大,名号在嘉城响当当,程尔从入校就饱受关注,接近拉拢她的人更多,金娜是最先对她抛出橄榄枝的人。
金娜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她为人大方善收买人心,住在同一个宿舍,对程尔几次嘘寒问暖之后理所当然成了朋友,程尔真心把金娜当朋友。
甚至在金娜哭诉生意遇到困难时,她少有的请求程淮山动用人脉帮他们渡难关,为此程金两家关系更为紧密。然而美好总会因为天平的倾斜而覆灭。
黑暗的环境看不清金娜的表情,程尔感觉一双手缠上脖子,陡然收紧呼吸变得艰难。
“程尔,你说你离开德森怎么变得这么寒酸。”金娜往前一步,将程尔重重钉在墙上,“剪短发了呀。”
程尔没说话,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我抢林星里。”她现将自己的领结扣在程尔身上,又从同伴手里接过口红,粗暴地在程尔唇上涂抹,她故意似的,膏体沿着唇角往下,揉在她颈窝。
程尔锁骨被戳得发疼,“我没抢。”
打破平衡的就是林星里。
德森的校草学霸,是金娜疯狂追逐的对象,也是程尔桥牌搭档。
“没有?”金娜气笑了。
“你转校,林星里请假,他偷偷跑去看你。你跟我说没有?“金娜丢掉口红,把她按回去,“跑什么,你说你这么寒碜林星里还会喜欢你?”
“没有——我没见过林星里。”程尔抬手挣扎,被金娜的同伴狠狠按住,白皙肌肤沾染红色口红。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让我也帮你画一幅。”
金娜根本听不见程尔解释,在她知道林星里一遍遍跑去程尔家的别墅枯等,她就嫉妒得发狂,只恨当时在学校教训程尔教训的太轻,让她还有胆子勾人。
金娜忽然放开程尔,伸手剥她的衣服,衣领连带着肩带被粗暴拽下,布料发出撕裂声。
挣扎中,她的t恤下摆被撕成条,金娜强势地挽了结,露出一截少女纤薄腰线。
“离开德森就没人教你打扮了?”金娜要拽程尔的牛仔裙。
“干嘛呢?”
倏地——
一道清冷凛然的嗓音撕开这场黑暗。
金娜轻轻一推,程尔就摔进水坑,脏兮兮的水沾了满手。金娜打量着站在巷子口的少年,足够高,逆着光轮廓线条优越,是帅的。
她有点嫉妒的,懒懒一笑,“程尔,你新泡的男人啊?”
程尔没吭声,就见贺让骁逆着光不紧不慢往里走,不笑的眉眼透着凌厉不好惹,他走到距离金娜半米距离,后脚慢条斯理跟上,停住。
“程尔,过来——”
夜晚够沉,他的嗓音比夜还沉。
程尔爬起来,怯怯朝着贺让骁走,手腕被握住,一股稍大的力气将她拽到身后,鼻尖碰到他的后肩。
少年宽阔的后背此时犹如一堵有温度的的墙,顶天立地,阻挡了一切疾风骤雨,程尔感到了安全。
这么好的人是她遥不可及的人。
程
“——欺负女孩。”贺让骁用的陈述句。
“你哪只眼睛看到欺负了?”金娜丝毫不怯,“我只是在教我们好朋友打扮。”
她又问程尔:“程尔,你说是不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金娜身上穿着德森的校服,贺让骁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慢吞吞拿出手机,拇指抹了几下,刚刚那一幕在手机上播放着。
金娜脸一下就白了,伸手去夺,贺让骁退了一步举高手机,他垂下眼皮的样子足够威慑力,不近人情:“道歉——”
“德森谁不知道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叙旧也要上纲上线?”
金娜死死盯着那个视频,装作不在乎。
贺让骁偏头,“好朋友?”
程尔咬着唇,摇头。
金娜警告:“程尔!”
“据我所知,德森在校生百分之九十都玩泡芙,你要是不道歉也行,明天泡芙的顶部横幅就挂这个视频。”
“你少吓唬人。”
“说道做到——”
贺让骁拎着手机转来转去。
“视频我已经同步存到泡芙的草稿箱。”
金娜彻底慌了,眼前这个人什么脾性她不清楚,若是真传到泡芙,她会身败名裂,林星里就真的不可能喜欢她。
“给你五秒钟——”
贺让骁说完,慢悠悠倒计时,看似好说话,实则压迫感十足。
“五——”
“四——”
“……”一辆摩托车轰鸣远去。
“二——”
同伴拽金娜手腕,金娜甩开她们,转过身对程尔说:“对不起。”
不情不愿的。
“声太小。”贺让骁说。
金娜脸色变了变,声音大了点,“对不起。”
“没诚意。”
“对不起。”
“听见了吗?”贺让骁问程尔。
程尔摇头,贺让骁低笑一声,口气懒散,“她说没听见。”
“你——”金娜觉着被耍了,“对不起。”
贺让骁抬抬下巴,“听清了?”
程尔点点头。
“那就是没听清。”他说。
金娜脸色差到极点,声音抬高几分:“对不起。”
贺让骁这才作罢。
金娜:“我都道歉了,你删视频。”
贺让骁停下转手机,一起塞兜里,失笑一声爆了句粗,“看老子心情。”
金娜气得脸都红了,瞪着贺让骁。
贺让骁拽着程尔让开路,“庆幸我不打女人,滚吧——”
金娜和伙伴风风火火离开,小巷里重归安静。
贺让骁按亮手机,莹白的灯光直直打在程尔身上,少女白细的腰肢忽然晃入眼中,漂亮起伏的曲线,往下蜿蜒。
贺让骁忽然觉着很燥,嗓子发痒,“咔——”他按灭了光源。
嗓音有些不自然,“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贺让骁不问还好,酸涩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在金娜之后彻底爆发,眼泪逼到眼角,她觉着狼狈又无地自容。
贺让骁本来就不喜欢她,偏偏他撞见她最不堪,最无助的瞬间,恐怕在他心里丢尽了脸。
程尔偷偷抹泪,贺让骁再次按亮手机,就看见这一幕。
少女双眸乌黑,噙满了泪花,眼角洇开一抹红,像小花猫。
偏生小花猫的眼神很冷,很倔。
脸上抹着艳红的口红惊心动魄延伸到了锁骨,像一道蜿蜒在白玉的颜料,胸口歪歪扭扭挂着德森的领结。
怪让人可怜的。
贺让骁心口被轻轻挑了下,轻轻啧了一声,拇指抹开屏幕,拨通一个电话。
他问程尔:“能走吗?”
程尔点头,贺让骁没多说,转身踩着步子往外走,只是他走得慢,余光始终注意着地上的影子慢吞吞地动。
到了巷子口,微弱的光线透过大梧桐树打下来时,他没忍住骂了人生中少有的脏话。
拇指压着拉链,往下没拽开,他干脆抓着领口往上一掀,卷起短袖露出半截修劲的腰,几秒后衣角垂落遮住少年起伏的腰,他脱下了外套丢给程尔。
“你自己套上。”他稍微挪了一步,给程尔充当人体屏风。
路边车来车往,程尔藏在他撑起的一小块安全领域,套上他的外套,衣服上淡淡的海盐的味道,无孔不入的钻进鼻息。
勾着她心思乱飘,耳根作烫。
“好了?”贺让骁等得无聊,剥了颗牛奶糖吃。
“好了。”
程尔虽然个头不矮,但跟贺让骁还是有差距,他穿着合适的外套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下摆长,袖子也长,像一条小裙子。
贺让骁眼皮颤颤,转开脸不看她,喉结莫名往下滚。
程尔跟着贺让骁到了宜春街一个不起眼的美容院。
她没来过,局促地观察四周,空气飘着浓浓的香味。
可能是因为提前打了电话,贺让骁轻车熟路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找了条新毛巾抛给她,让她去里屋收拾一下。
程尔接过衣服没动,贺让骁微微弯腰,看了她的脸,“还想穿着我衣服啊?”
她锁上门,心跳得快要窒息,揪着衣摆埋头深深闻了一口。
淡淡的香味是贺让骁的味道,跟他抱她那次一样好闻,她穿了他的衣服。
逼仄的小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美容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泄气似的换上干净衣服。
就算贺让骁不喜欢她,她还是想要留点脸面。
程尔推开门,贺让骁陷在沙发里,随意敞着双腿,捧着建造游戏在玩,他视线上下扫了一眼,示意她过来。
程尔走到她身边,盯了几秒,皱了皱眉,喊了一声,“菁姐,你这儿有擦口红的么?”
“口红?哪来的口红?“隔壁小房间的门拉开,里菁走出来,看见程尔眼睛亮了亮。
同时,程尔僵在原地,浑身发刺,她认出菁姐就是靠着贺让骁抽烟的女孩。
也是贺让骁的女朋友。
“还挺合身。”里菁笑着说,“我有卸妆的,等着,我去拿。”
程尔这才意识到她穿的衣服是里菁的。
贺让骁带她来里菁这儿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绞住呼吸,让她想要逃跑。
“我还是换掉吧。”程尔低声说。
贺让骁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两秒,里菁回来把卸妆水塞给程尔,“会用吗?要不要我帮你。”
程尔有些抗拒后退,脸色也不大好,“不,不用了,谢谢。”
里菁用眼神问贺让骁怎么了,贺让骁接过卸妆水,“她吓坏了。我来吧。”
“啧!”里菁笑着,“弟弟懂事了啊,知道心疼姑娘了。”
程尔捕捉到重要讯息,抬起潋滟水眸震惊看向贺让骁,“弟弟?”
她不知道此时的表情是否出卖什么,她太好奇了。
“是啊。他没跟你提过我吗?”里菁大大方方的,“我是贺让骁的姐姐,虽然不是亲的,胜似亲的,你也可以叫我姐姐或者菁姐。”
她又眨眨眼说:“你是小让带来见我的第一个朋友。”
“菁姐。”贺让骁无语。
程尔有点没反应过来,对上贺让骁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窘迫地红了脸。
里菁被人叫走,窄小的屋子里就剩下她和贺让骁。
视线高低错落地缠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又有什么东西骤然收紧,程尔感到了一丝慌乱。
“我自己来吧。”她伸手去拿卸妆水。
贺让骁没松手,她掌心贴上了他的手指,骨节有点热。
他视线垂下,像是故意漫不经心压着她:
“知道是我姐的衣服,肯穿了吗小花猫?”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抄老婆作业自豪。
尔尔:喵喵喵!
鹊鹊:明天见!
本章掉落100份红包。
——
[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了自己——聂鲁达]引用聂鲁达《晚安诗集》
文中1段落引用钱钟书《围城》片段(太长了就用1代替)
坚决地址金娜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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