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尔怔了会儿,眼睛里的恐惧瞬间散了,取而代之是湿漉漉的委屈和可怜。
贺让骁停在原地,光贴在脸颊,将他面部轮廓照得一清二楚。明明他四周浸润着黑,程尔却觉着他像是一道光,撬开缝隙撒了下来。
他一步步朝他靠近,他们中间的黑暗不见,近到能闻到彼此气息。
“刚刚有人跟着我么?”
贺让骁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你赶走了吗?”
“嗯。”
“那个酒鬼……”
“我揍的。”
程尔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心打量他,“你有没有受伤?”
贺让骁表情没变化,只是看着她,视线僵持了会儿,他从程尔手里接过书包,往家里走。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程尔又把贺让骁留下了。
贺让骁回楼下拿了衣服,顺便洗了个澡回来,身上水汽没散,头发湿漉漉挂在额头,水珠沿着发尖往下滴。
他手指穿过黑发往后耙了一把,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拿过手机坐下随便点着。
程尔瞥了一眼他的屏幕,未读消息很多,他似乎总是很忙,挑着消息回复。
程尔找来吹风机,“你头发没吹干。”
贺让骁忙着回消息,接过吹风机放到一边,视线又转到手机上,隔了几秒抬起眼看见程尔还站着没动。
鬼使神差地往后一靠,头仰在沙发椅背上,头发全后栽,“你帮我。”
说着,他侧过脸,双眸过分漆黑澄亮,有些少年气。
静了会儿,程尔哦了一声,往前弯腰拿起吹风机,踢来插座插上,热风伴随着噪音涌了出来。
贺让骁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收敛笑意,翻身坐起来,“我逗你的。”
热风贴在耳边,他第一次绷直了脊梁坐着,柔软手指在头上穿梭,初到头皮时有点痒,他抬高视线看她,才发现她在玩他头发。
他舌尖顶着腮静了几秒钟,无声笑了下,“你当吹猫呢?”
他的声音在噪声中不算清晰,程尔关掉,问他说什么。
贺让骁懒得重复,拿起手机看着,很快他手指顿了下,听见程尔说:“我没给猫吹过。”
又招他。
贺让骁手机悬在大腿上,他侧仰点脸,视线停在她手腕,她的血管很细很可爱,白皙的腕骨上箍着根黑色头绳。
盯着看了会儿,才意识到程尔头发比之前长了些。
程尔松开手,关掉吹风机,手指和脸颊都很烫,需要歇一下了。
她拎着长长的电线,弯腰去拔线时,脚下被绊了下,贺让骁速度很快拉住她手腕,他往沙发上倒,她的手撑到他身侧,脸颊撞上他胸口。
他垂低眼,语气有些含糊,“我又是第一个么?”
程尔没反应过来,听他说:“上次你摸猫之前也那么说。”
这种事情也要计较吗,被他气息浓罩着,她的心跳快飞出去,脸也烫得过分。
她抽了下手,贺让骁没松。
视线相撞,他感觉可能会被绞死在这种潮湿的氛围里。
“程尔你有没有喜——”
手指不知道怎么碰到了开关,噪音陡然将声音盖住,两人眼神惊到颤了下。
程尔只看见他唇动了下,却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她慌里慌张按掉开关,抬起头,却发现他的眼神散了。
他松开手,侧身拿起手机,视线再没抬起。
林澈拉了个小群不知道要做什么。
几个男生正在插科打诨。
贺让骁回了个表情。
贺让骁一侧头发现她放回吹风机后,又回来贴着边缘坐下,“还不去睡。”
她想到昨晚半夜拉着他聊天,窘迫摇头,却舍不得回房间。
贺让骁丢下手机,往后陷进沙发里,双眸藏在暗处打量她,笑里有着纵容。
“还要听歌啊?”
他又说,“再唱就是另外的价钱。”
程尔:“……贵吗?”
贺让骁磨了磨牙,坏坏笑了下,“你说呢。”
屋子里静下来,贺让骁躺回沙发上,手机在屏幕上往上拉。
几分钟时间,五六个人的群里发了几百条消息。
他一点点晚上看记录,林澈说准备点好东西,明天分享给大家。
贺让骁没吭声,他还特地他,问他要不要去。
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直接回不去。
结果第二天,林澈还是将好东西发到了他邮箱,标题是一串暧昧的不行字母。
周寄偏头过来看时,贺让骁藏了下手机,周寄笑着啧啧了好几声,“让让学坏了啊。”
贺让骁冷眼瞥他,让他闭嘴,周寄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调戏他,凑他耳边说他有很多资源,国内国外都有,问贺让骁喜欢看什么。
贺让骁懒得搭理他,关了邮箱继续建房子。
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他有些烦躁点进群聊,设置了免打扰。
周寄着贺让骁也到了开窍的年纪,故意续上话题。
“那东西少看,对男人不太好。”
贺让骁无语瞥他,抱着抱枕往旁边挪,看着周寄跟过来,故意嘲讽他:“那你还看。”
周寄脸皮厚,插科打诨惯了,“老子至死是男孩。”
“你别这么侮辱我们男孩子。”
“……”
周寄一个劲儿闹他,还要拉他上楼欣赏一下他收藏的几百g艺术品。
贺让骁骂他有病,骂他不害臊,捞起书包离开。
刚走到门口,里外同时拉门,贺让骁看着夏池也就知道治周寄的人来了。
他乖乖叫人,“早啊,池也姐。”
夏池也拎着一袋蛋糕,拿了俩给贺让骁。
周寄不太满意,“你怎么又来了。”
夏池也晃了晃手提袋,“我自己烤的,你要不要尝尝。”
对方眼神软软的,乖乖的,周寄搓了下头,扭头叹气,
“你每天怎么这么闲。”
贺让骁从周寄店里出来,林澈夺命电话就打了过来,非要他上他家搞什么秘密行动。
贺让骁去的时候,林澈已经打开了投影仪。
他丢下书包,懒懒地往沙发上一坐,抽出手机点着消息,群消息太多了看得眼花缭乱,他有强迫症,看不了红色小点,必须一个一个清理掉才舒坦。
林澈说搞了点好东西兄弟们一起分享,锁好门拉上窗帘,打开笔记本电脑。
贺让骁精力集中在清小红点,压根没注意到林澈,陡然响起了的声音,他视线才移向电脑。
画面有些粗暴,是他从没见过的一幕,眼睛像是被烫到,以至于眨眼都难受。
那是一种他从没接触过的画面。
一种新的形态。
不太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哼哼唧唧,猎奇心太强的男生头挨着头,又激动又害臊。
昏沉的屋内有点燥热。
贺让骁以前不是没在小广告看过这些,他也好奇过,但仅限于于好奇,而不是一屋子人凑一起看。
这画面有点……诡异。
他按灭了手机,忽然起身抓著书包挂肩上。
林澈吓一跳,按了暂停键回头看他,“你干嘛走啊?”
贺让骁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未成年人与你们格格不入。”
“……”
他说得也没错,他的生日在年底,算起来比林澈他们小。
从林澈家出来,他回了春荫街,站在绿门口犹豫了几秒钟,打开门锁又重重关上。
他的房间就在程尔的正下方,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屋内没什么书,全都让贺建明发疯时撕了。
房间唯一的装饰是放在门后的棒球棍。
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把衣裤都洗了,住在程尔家不方便,衣服还好,他的内裤压根没地方晾。
想到些什么,他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裤装书包里。
周寄悄无声息拉了个群,贺让骁发现时,他们都聊了好多条消息,他也懒得翻就近看了看周寄发的小猫图。
比他头像好看。
他盯着头像看了会儿,又去翻跟程尔的聊天记录。
很少,一会儿就能翻到头。
他习惯性将聊天记录截图,收进相册里。
那天后来贺让骁是被吓醒的,门差点被从外踹开。
贺建明在外面破口大骂,“野东西,你他妈锁着门做什么。”
辱骂声伴随着又一脚踹,他的房门晃了几晃。
贺让骁摸了把汗湿的额头,坐起身,屋外鸦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没醒透,思绪很散,恍惚地往枕头上看。
是一场梦。
重重的孤寂感堆在心口不散。
很快这种孤寂感被烦躁占据。
屋外酒瓶子摔碎,贺建明污言秽语地骂着贺让骁和他妈。
紧接着又去踹他的奖杯柜。
贺让骁摸起防身的棒球棍,恰巧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他在接与不接取舍,盯着跳动的名字犹豫三秒钟,走到窗边抖开窗帘,按下接听键。
下雨了,滴滴答答掉在窗台上。
门外一声巨响,玻璃哗哗啦啦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贺让骁握紧了棒球棍,脸色阴翳,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他在心里默数。
少女呼吸贴在耳边,软而轻,她说:“贺让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突然的,他想到了那次两个人同打一把伞,她表面怯生生其实很大胆地闯到他身边,随时在提醒他是有人愿意陪你的。
“没。”嗓音很散。
思绪一下软了下来,他丢下棒球棍,手往窗台一搭,静静瞧着外面。
“你在哪里啊?”
只要他说出地址,估计就算狂风暴雨,程尔也会来送伞。
但他心有不甘,静了那么几秒,忽然很想知道,
“你知道我什么人啊,要一直管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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