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似乎比年前更忙碌。
程淮山经常不归家,就算在家也时常打电话,他的生意有了起色,也不再整天板着脸。
数学竞赛的奖杯证书到手,桦川一下出了两位走比赛保送的学生,学校再次通报庆贺,热闹的不行。
黄彬喜气洋洋,让程尔和贺让骁准备百日誓师大会的演讲。
贺让骁着手在看京北附近的房子,
程尔选了很多装饰品放入购物车,舒服的地毯,漂亮的桌布,还有情侣杯子。
二月底的一个下午,泡芙服务器突然瘫痪,整个界面变成了白色,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贺让骁当天下午就了假。过后的每天都很忙,有时候忙得没空回消息,再回过来,她已经睡下了。他去巢看过他几次,他很累整个人很垮,问题很棘手,他还安慰她没什么大问题。
过年时拉得群没人再说话,一下变冷清。
直到她听见有人在传,泡芙摊上大事了,被大公司起诉了。
放了学,程尔没去巢,而是先去找周寄。
但她没想到,周寄那儿店门紧闭,门口休息的牌子晒得有点发白,她伸手摸了摸,心里总觉着不对劲。
周寄店里纹身师多,还有前台在,以前就算他有事出门,店里也不会歇业。
而且,周寄也没在群里提。
她思前想后,打给夏池也。
上一次的消息,夏池也是隔了几天回复的。
隔了太久,她们也没再聊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给夏池也,有些紧张,甚至觉着嗓子干涩,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接通。
夏池也大概在睡觉,嗓音闷闷的,还有点没睡醒的倦意。
“夏夏姐,周老板跟你在一起吗?”
她知道不合适,但是周寄除了贺让骁,也就跟她走得最亲近,他们还是恋人。
空气寂了几秒钟。
夏池也回她:“我跟周寄不在一起了,他没跟你说过吗?”
程尔一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又听见夏池也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找他做什么,他没在店里?”
程尔将店里的情形说了遍,夏池也让她别担心,然后把做饭阿姨发给她。
挂了电话,程尔心里有点空,她总觉着夏池也和周寄不该这么结束。
她蹲在门口等了会儿,听见有人叫她,看过去,来人竟然是做饭阿姨。
她激动地起身,蹲得太久,脚有些麻,踉跄了两步,扶着门问她:“阿姨,周老板去哪里了啊?”
阿姨支支吾吾说他有事,然后掏钥匙开门,程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收拾做饭。
她才几天没来,店里像是很久没开门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阿姨,周老板有什么事情啊?”她有种直觉,阿姨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跟她说。
阿姨笑着说没事啊,程尔还想在问,店里突然来了几个人。
人高马大,为首的人手背上纹着纹身的寸头,他们走进院子里左顾右看,指指点点,一抬眼看见程尔。
“你们找谁啊?”程尔防备地看着这几个人。
阿姨听见了,赶紧擦手走出来,“你们是来看门店的老板吧?”
为首那人点点头,程尔有点懵,拉住阿姨问:“看什么门店?什么意思啊?”
阿姨一脸为难,为首那人说:“周老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过我说,这么好的门店盘出来确实怪可惜的。”
程尔只觉着耳边嗡鸣,那人说的一个字她懂,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周寄为什么要把门店盘出去。
“没有没有。”阿姨忙说,“周老板说你们随便看。一楼三个工作间,这后面是院子和厨房,二楼两间卧室。”
那几个人点点头,又绕回店里去看,程尔回过神来,拨号给周寄,仍旧提示关机。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周寄开玩笑,他说等到他们去京北上学,他就把店盘出去,也跟着去京北。
但,他不会真的一声不吭盘店面吧。
“阿姨,周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要盘店?”程尔堵在厨房门口,不让阿姨做事。
阿姨叹了口气,“周老板他,他人在医院。”
“医院?”
程尔呼吸滞了滞,“他怎么了?”
说到这份上,再也瞒不住了,阿姨索性坐下全坦白。
“就是前几天一个客人带小孩来店里,过年没用完的炮仗被小孩看见了,当时没人注意,那小孩偷拿了炮仗和打火机出去玩,绷坏了眼睛,客人一头怪到周老板头上,吵着要起诉赔钱。”
程尔脑子炸了,明明无风,她却感觉很冷,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那阵不舒服来势汹汹,她有点招架不住,弯下腰蹲下,“要赔多少钱啊?”
阿姨摇头,“那人要好几百万吧。还没谈好。”
“所以,周老板在医院里守着?”
阿姨点头,“他把钥匙给我,让我别告诉你们,每天还是按时来做饭。他要是把店盘出去了,估计我也来不了几趟了。”
程尔没吭声,她在想贺让骁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从店里出来,程尔没敢去巢,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让贺让骁看到担心,更怕他不知道,从她嘴里知道。
回到春荫街,她也没敢回家,坐在暗处的长椅上。
冰天雪地,她感觉好冷。
低着头,翻着手机里的群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大家都还挺热闹,喜气洋洋。
里菁还嚷着要为他们两位庆贺请客吃饭。
贺让骁回她:吃垮你
后来群里再也没人说过话,她猜测里菁大概也知道了。
第二天,程尔刚到教室,就被黄彬叫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电脑旁边多了个相框,是她跟贺让骁领奖的合照,手边的保温杯冒着丝丝缕缕热气。
“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黄彬问。
程尔说准备好了。
本以为黄彬就关心这件事情,沉默了几秒钟,黄彬叹了口气说,“你爸爸跟我通过电话了。”
程尔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唇,没敢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
酝酿了会儿,黄彬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说:“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爸爸吧,你都保送了,没必要非得现在出国。而且我们国内大学不比国外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我们的升学率。”
程尔耳边嗡嗡的,她觉着黄彬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但他还在继续,“我知道你爸爸望子成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你们好好谈谈。”
“他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是吗?”
黄彬叹息,“是。”
程尔不知道怎么走出学校的,她现在真的很厌恶听见出国留学这几个字。
手机嗡嗡嗡的响,像是无数条消息蹦出来。
程尔点开一看,是一个沉寂许久的同学群,突然有人冒泡。
有人截了一张图发群里。
那是一张某公司起诉泡芙侵权的新闻,言辞凿凿,句句针对泡芙,仿佛要将它按死。
[我靠我靠,泡芙真是学生做的啊]
[妈的,买不到就起诉,恶心。]
[泡芙曝光隐私,真他妈缺德]
太阳照在身上,程尔觉着头晕,双腿有些发软。
她低头打字。
[泡芙不会侵权,也绝不会曝光隐私]
发出消息,她直接退出了群聊。
回到家,程淮山难得没出门,他就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看着她。
程尔失魂落魄,换了鞋直接往卧室走。
“程尔。”
她脚步顿住,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转过身,跟他四目相对,正面交锋着,她嗓音又沉又冷,“是你跟黄彬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
程淮山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难道不对?”
呵,有什么不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程淮山强势惯了,鲜少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脸色瞬间变了,“我是你老子,我有权利为你做任何决定。”
程尔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就不是你老子?”程淮山眼也没抬,“你以为你成年了,谈恋爱了翅膀就硬了?”
他还在说着什么,程尔僵硬地站着,有一瞬间丧失了听觉功能一样,耳边一片空音,什么都没有。
短短一瞬,她又被拉回了现实。
程淮山知道他们谈恋爱了。
“我就说让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他什么样子,爹家暴娘跑了,一穷二白你跟他谈恋爱,他能给你什么?做个软件就能了不起上天了,别人动动手指还不是将他捏死。”
程尔难过地看着程淮山,她觉着他好陌生啊。
“你知道他要是败诉,这次要赔偿的费用是多少吗。随便一个零头都叫他这辈子换不起。”程淮山哂笑一声。
“你要不信我说的,你现在就打电话去问清楚。”
长久的沉默后,程尔低声说:“我不会跟你出国。”
程淮山竟然威胁她:
“别的男生对我女儿搂搂抱抱,更是往酒店带,这件事情闹到学校见家长,谁也不要好过。我想京北也不会要一个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
程尔浑身发抖,一阵阵恶寒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会说的话。
她甚至不是他女儿,而是任何一个客户,完全用一副谈判的口吻压制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你去吧,闹得人尽皆知,京北也不会要你女儿。
“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追求他,你别去恶心他。”
程尔去看了周寄,他抽烟比以前凶了,整个人都有点丧,点烟的时候手有点抖。
没点着,他又想起贺让骁不让他当程尔面抽烟,便又放回口袋里。
“你别操心了,没事啊。”他故作轻松,“哥还能让这件事压垮?”
那么一大笔钱,还有可能背官司,怎么会没事啊。
他就像亲哥哥一样,程尔见不得他这样,她的那些钱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纹身店的我早就想转了。”
他搓搓头发,自暴自弃,“他妈的干烦了。”
两人静了会儿,程尔去买了水给他,他接过来问她:“你别跟夏池也说这些。”
程尔点点头,“知道。”
她在他旁边蹲下,望着地面出神,隔了会儿又听他问:“夏池也跟你联系过么?”
程尔没敢说她联系过,“你们怎么了?”
周寄有些烦躁,“算了,没什么,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她觉着周寄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
周寄想了半晌,想得眼睛都红了,低头苦笑,“不是,不合适吧。”
他声音很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程尔心里突然被触动,轻声问他:“不是一路人就不能走一起吗?”
周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看了她一眼,自己也不确定。
“大概很难吧。”
夜晚,巢一如既往热闹。
门口聚集着来来往往的人。
贺让骁还在之前那个位置,满满的电脑界面都是泡芙的东西。
他很疲倦,眼底的红血丝很重,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精神有点不大,陷在沙发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总像是忙不完。
程尔心疼地抱他,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嗓音有些倦,“没事,快解决了。”
程尔想得却是,周寄和泡芙绑定得紧密,就算泡芙度过这一关,那下一关呢。
谁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
“贺让骁,还有三个月就能离开这儿了。”
程尔悄悄将十万块那张卡放进他口袋。
他摸摸她头,“考完我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去哪里啊,她只想在有贺让骁的地方,思绪游离了会儿,搭在腰上的手用力捏,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她抱住他,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看见,重重亲上他。
他碰到她眼角一片湿润,松开她,“不舒服?”
她摇头,又埋进他怀里,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告白,“让让,我好喜欢你啊。”
两人在沙发里抱了会儿,他的呼吸有点重,程尔羞涩地埋在他胸口,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将她拉开,克制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送她回家。
程尔回家后主动找程淮山聊了很久。
程淮山带给她一个重要信息,“贺让骁那件事情压根就是他叔叔操作的,只要他一句话,很快摆平。”
程尔愕然,同时又感到了恶心。
他们怎么会逼他到如此地步啊。
真的一点不心疼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死结。”
程淮山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只为了抛出一个更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听话,周寄那笔钱我拿,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这是2更,第1更别忘了看。
ww这张写的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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