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尔是跑着上楼的,声控灯一颗颗亮起来,她从没感觉楼层这么高,她一秒都等不了。
敲门,屋内没人应,她又敲了好几次,旁边的人打开门告诉她人没回来。
还没回来吗?
可他自己说在家的啊,程尔拿着手机拨通他的号码,她的通话界面干干净净,只有他的号码。
电话一直在呼叫状态,嘟嘟嘟的声音无限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他接了,让她在等会儿,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是皱的,呼吸有点重,仿佛沾了夜晚的低温,吞咽都是凉的。
又等了会儿,她听见楼下传来动静,有人往楼上来了,声控灯再次亮起。
明明灭灭间,她先看见地上的影子。
程尔惊喜起身,脚却蹲得有点麻站不住,撑着墙缓了会儿,还是有点不能走,又蹲了下去。
贺让骁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停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尔,下眼睑红润潮湿,他喘着气,像是跑了很久突然停下,站不稳。
程尔仰头看着他,好看的眉头一瞬间拧了起来,眼里全是急切地担忧。
贺让骁背着光站着,周身笼罩的凌冽气息让他看起来不太好靠近,一截手腕露在外面,白的晃眼,衣袖不知道在哪里弄脏了也没发觉。
他怕冷,习惯性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下巴藏在衣领里,头发有点乱,眼神也散。
但好像在她出现的那一秒视线重新聚焦,灰暗的眸镀上一层光彩。
心跳声震耳欲聋,所有的委屈不安,这一刻全都被抹平。
贺让骁蹲下去将她抱住,他身上很冷,程尔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似乎闻到了一点点不同于他身上的味道。
她着急伸手拨他的衣领查看,他身上一点也不暖和,脖颈都是冰的,刚碰上去就被他按住手,拉了下来。
“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啊?”她声音讷讷,“你喝酒了?”
淡淡的味道萦绕在他呼吸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就一点。”他说。
真的就一点,是他不能喝。
“是为了泡芙的事情跟人喝酒吗?”
她知道贺让骁因为贺建明的影响坚决不沾烟和酒。
“见了投资人。”声音很轻。
不想她再问了,贺让骁抱住他,手撑在她腰后,也不管她的膝盖还盯着他,两个人现在的动作有多别扭,他整个人背软下来,双手牢牢地扣住她,头埋进颈窝。
呼吸有点急,带着压抑的喘,程尔感知到了他情绪,用力回抱住他。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
贺让骁嗓音很闷,程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进了脖子,冰冰凉凉的,她顿住,眨了眨一片朦胧的眼。
“你怎么不说话啊。”
腰上的双手收紧,他更用力地将她抱住,生怕放开就跑了,“回来就够了。”
回来就够了。
程尔心酸得像是被人揉了一把心脏,情绪复杂汹涌,她仰起头,望着年代久远的楼道,用力眨眼。
不知道抱了多久,两人身上的温度都有点低了,贺让骁打开门将她带进屋。
还没打开灯,程尔扑过来抱住他,贺让骁站在开关那儿没敢动,他低下头,就着外面一点光亮,看着她的轮廓。
“不让开灯啊?”他低低出声。
这是今晚程尔第一次听见他笑,于是更用力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头发若有似无的蹭过他的喉结和锁骨。
有点痒。
贺让骁受不了她这么撒娇,双手垂下去捞起她的腰,将她扣住,什么都不做,胸腔鼓胀地快要爆掉。
再抱会儿,他跟自己说。
“还要抱吗?”他问。
程尔点点头,声音小小的,“抱不够。”
贺让骁无奈笑了,语气里满是纵容,他将她拉开些,手指按亮灯,屋子里亮起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遮不住。
程尔的脸很红,耳朵也红,贺让骁看着心痒,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冻得还是害羞的?”
指腹轻轻摸着耳廓,程尔怕痒,缩着脖子想躲,手便撤开了,滑下去握住她的手,被牵着手带进他的房间。
贺让骁按着她肩膀坐在椅子上,他从门后拿出小太阳,插上插座,暖黄的灯光瞬间照在她身上。
冷气瞬间被驱散,她却眼神闪躲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游离了几秒钟,又看会他的背上。
屋内不算暖和,他脱掉了羽绒服,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帽子在衣服里藏了很久,有点皱皱扁扁的。
她倾身去整理帽子,贺让骁忽然停住,问她:“怎么了?”
程尔没说话,拉着帽子理正。
贺让骁正要起身,她要抱住他的腰,她以前碰过,腹肌薄薄的但很精致很硬,脸贴在他的腰侧,鼻尖在卫衣上蹭。
全是他的味道。
她又回到了这种味道里,就像是找到了温暖的家,让她彻底放松。
“你怎么不怪我啊?”她声音很轻,尾音几乎弱得快要听不清。
他也没动,小太阳将两个人烤着,密闭的屋子里有点暖和起来了。
“你说小太阳吗?”
程尔没说话,其实不止小太阳,还有很多,她觉着他该问的,但他都没有。
贺让骁也是想问的,但他觉着看见人了,就没必要了。
小太阳是他那天从房东手里要来的,他也不需要用这个,只是觉着是他送给程尔的,她又怕冷,他就该留着的。
程尔往他怀里鼻尖埋进衣服里,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她说:“我没有办法。”
不光只是小太阳,很多事情都是她十八岁没办法对抗的。
连办法都想不周全。
她不知道说这几天的遭遇,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没有他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她是偷着跑出来的,不敢告诉贺让骁。
手机从口袋里滑到地上,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明显,她松开一只手,怕他走另一只手就牢牢地抓住他的腰,没敢手机。。
几秒后房间静下来了。
贺让骁始终垂着头,视线还停在她的手机上,手机是新的看起来像随便买的,打来的电话没有备注,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你饿不饿啊?”她问。
贺让骁收回思绪,手指碰了碰她的头发,细细的软软的比初见时长长了很多,松散地扑在背后,手指勾起一缕在指尖饶了绕。
“想吃什么?”
头发从指尖松开他,留下一点痒痒的感觉,他心不在焉的搓搓指尖。
“面,鸡蛋面可以吗?”她仰起头,看不见她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下颌,和没动的喉结。
“等着。”
贺让骁会做饭,还可以做出很好吃的面条,之前他们一起住的时候,他做过好几次。
程尔像个小尾巴跟着他,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贺让骁再一次差点撞到时,手握住她的腰,将人推到了厨房外。
他煎了一颗很漂亮的太阳蛋,只煮了一碗面,将面放到餐桌时,筷子放到她手边。
程尔抬起头,“你不吃吗?”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懒懒坐下,说没什么胃口。手搭在桌子上,手腕露在外面,跟卫衣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骨感有很重。
她忽然看见什么,伸手过去扒开衣袖,露出那只玩具手表,贺让骁无奈垂着视线,也不打算藏,就这么摆着让她看。
“你还带着啊。”她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图好玩买玩具的,谁知道他能戴着么久,早知道就该买只好点的手表。
贺让骁动了动手腕,说:“酷啊。”
程尔信了,她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我想你陪我吃。”
贺让骁目光很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拿了碗,分了几筷子陪她吃掉。
他看了眼时间,问她:“生日想怎么过?”
原来都快三月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面的热气扑到了眼睛里,她揉了下眼睛,笑着说:“哪有问我想怎么过的。你不打算给我准备惊喜啊。”
贺让骁目光很深的看着她,若有所思似的,过了会儿才说:“怕你有什么想要的。”
程尔咬了咬唇肉,哦了一声,开玩笑说:“我想的要多。”
贺让骁也笑,感觉他胸膛都在轻轻震颤,程尔看着他,觉着怎么都看不够,他笑起来真的好好看。
“说过你最想要的。”他说。
程尔状似思索了片刻,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你。”
指尖触碰,又细微的电流从肌肤表皮游走,勾起一阵酥麻感,贺让骁眸光暗了暗,翻过手来来住她的手指。
“耍赖是不是?”他语气纵容。
程尔说不是,垂下眼眸盯着捏着的手背,声音有点弱,“最想要你。”
不知怎么的,贺让骁觉着她明明笑着的,却一副快哭的样子。
眼角湿漉漉的,粉色有点重。
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下面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有什么东西牵扯着,拉扯着让他往下坠。
静了好几秒。
他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来,她的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他一只手扶着她腰,一只手拖着腿,踢开房门,放到小太阳前。
屋内暖融融的,贺让骁身上的气息很重,她舍不得松手。
贺让骁抓着她手,动作温柔地扯下来,手指在她眼角旁边抹了下,声音很低,视线也低,压着的他的眸光,“一直是你的。”
他一直都是她。
只要她想要。
直到这一刻,程尔心往下陷,又被一个柔软熨帖的东西接住,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但绝对不是贺让骁对她的感情,他的眼睛骗不了人。
思来想去,她目光垂在两人挨着的距离,陡然恍然大悟,是他不跟她亲密了。
今晚的所有拥抱除了台阶上那个都是她发起的,他不会拒绝,但也不会主动,而且也没有要亲她。
就连坐也是拉开了距离的。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程尔心里发酸,拼命眨了眨眼睛,主动往他那边挪,贺让骁垂眸看着她,视线直白的,叫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停下了,手指无一直地抠着床单,脸滚烫,“我可以提前要生日礼物吗?”
她的声音很小,细细的软软的。
贺让骁审视她,“为什么提前要?”
她往他旁边挪了点,腿贴着腿坐着,她眼睁睁看着他克制坐姿,就连腿也不蹭碰着她。
她迟钝地反应了两秒钟,低声问他:“可以吗?”
“什么?”
她今晚很执着,而且很大胆,“你。”
话音刚落,她的腰就被大手扣住,下一秒就坐到他的腿上,他的身体环过来,整个人陷进他的怀抱。
双手在她背后贴着,那是一种超级有安全感的抱法,他的肩背软下来,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身体的重量也交了过来。
四周热意涌动着,呼吸交融,她的脸颊一动就会碰到他的耳廓,程尔视线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白色,在灯下飘。
又下雪了啊。
她看了很久,也抱了很久,感觉浑身都被烘热了。她低头去看他脖颈,那一截棘突明显,她没忍住伸手按了按。
感觉他的身体僵了下,手还没收回来,她的下巴就被扣住,满以为等待了一晚上的吻会落下来。
颤抖着闭上眼,她秉着呼吸,温软干燥的唇只是碰了碰她的脸颊。
呼吸很重,他停了几秒钟,克制的,撤开。
同一时间程尔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眸光很深,情绪很浓,却也平静。
对视了几秒,他的眸光沉下来,眼睫瞬间挡住,靠近的距离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瞬,她觉着是痛苦的。
干燥的唇贴在唇上,他没有动,好像正在自我挣扎,几秒后彻底投降,咬住她的下唇,温柔地吻着。
程尔环住他肩膀,心却像是溺了水,整个人都在抖。
她尝到了浅浅的酒的气息,有点醉人。
贺让骁握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后来的动作有些发狠,但又顾忌着,睁开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他在心里默默地问,以后遇到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会不会后悔啊。
没有答案,他狠狠闭上眼睛。
几秒后,他彻底放开她,气息不平地靠在一起,他低下头,贴在她的脖颈旁边,忽然想到了什么,扯开她的衣领,重重咬在她的肩膀上。
程尔吃痛差点呼出声,下一秒又咬着唇将声音吞回去,眼里浮起一层雾气,不知道因为亲的还是因为疼的。
贺让骁齿尖都在抖,他明知道不该这样,可他还是不甘心。
想要弄个记号,最好一辈子忘不了。
可又怕她痛。
痛苦撕扯着,他的脸变得有点苍白,整个人卸了力气,他松开,低头看着那个有点红的痕迹,又责怪自己太特么狠了。
他怎么这么对程尔啊,一点不坦荡,一点也没劲。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她忽然跑回来干什么的,他什么都清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好。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句对不起,慌慌张张给她拉开衣服,懊悔地窝在她肩膀上。
程尔见过痞气的坏坏的他,见过意气风发也见过凶神恶煞,唯独这种抓不住摸不着的无力感让她慌张。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道别。
贺让骁放开她,视线游离了会儿,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猫挂件,也看到了窗台那盆仙人掌,大概是他不会养,已经枯黄干掉了。
程尔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贺让骁捏捏她手指,从喉咙里干涩挤出一句,“好。”
起身穿衣服,程尔却不想穿自己的,贺让骁便把自己的羽绒服给她穿上,他弯腰将拉链拉到顶,她学着他的样子,把下巴缩进衣领里。
暖和的,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重新找了件外套穿上,程尔捏捏布料,皱着眉说:“好薄,会冷。”
贺让骁无所谓,说他不怕冷,程尔还是坚持将自己围巾给他戴上。
他没拒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在面前折腾,打了一个看起来繁琐的结,然后牵着她出门。
她会惊喜地说:“你好厉害啊。”
他无声笑笑,摸摸她的头发。
他们像小情侣一样,牵着手从春荫街走到公交站台,看着开往学校的末班公交车开走。
程尔说想喝可乐。
贺让骁去小商店买了两罐,程尔看着红色瓶子摇头,”我想要喝蓝罐的,百事可乐。”
贺让骁什么都没说,漆黑的眼睛里蓄着柔软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程尔几乎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们都像是在变着方子,让对方记住自己。
贺让骁一进商店,她低下头,一滴眼泪滴在鞋尖,她吸了下鼻子,抬起头调整情绪。
贺让骁出来时看见他泛红的眼睛,冰凉的手指,没轻没重的碰了下,“冷成这样,眼睛都冻红了。”
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两罐红罐可乐,语气是哄着的,“老板说没有百事了,我们去前面看看。”
她声音好小,“好倒霉啊。”
为什么连她想喝的饮料都没有了。
走了一整条街,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三个便利店都没有蓝罐百事可乐了。
他却杠上了似的,一家一家找,非要找到。
她站在门外,跺跺脚,拉他的手说:“好冷啊。”
贺让骁捞起她的帽子戴上,宽大几乎罩住她整个人,单手搂着她肩膀,轻轻贴了下,“回去吧。”
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两个人身上都冷透了,从春荫路往里走。
路灯好像换了,忽闪忽闪的,一明一暗有点恐怖片的感觉,往里走,街道两边寂静的很。
天冷了,虫鸣鸟叫都不见了,春荫街死寂了一般。
程尔看见了那颗歪脖子梧桐树,她在那里被他逮着要写保证书,他的那些神奇的脑回路,那些画面在眼前回放着。
想着想着,嘴角轻轻翘了下。
贺让骁察觉了,问她笑什么,程尔大胆转向他:“第一次看见你靠在这树上,我就在想你亲起来什么样。”
太直白的话让贺让骁怔了一秒,他低下头,将人推到树上靠着,身形将她完全笼住。
“要试试?”
程尔双手抓住他衣领,仰着脸把他往下拉。
唇贴上时,有些画面陡然就重合了,她记得他调侃里菁的猫做过亲自鉴定吗就敢找他。
他说恋爱了还要给她们报备啊……
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
经过包子店时,程尔忽然停下脚步,包子店门上贴着一张打印纸,粗黑的字体写着:门店转让
她才几天没回来啊,怎么快就变了。
“还想做什么?”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程尔用力捏住他的手,说想回家。
这晚贺让骁搬到了沙发上,程尔却不许,外面那么冷有没有空调,他睡沙发会冻感冒的。
小小的房间内点了小太阳,比外面暖和几个度,程尔洗了澡,穿着他的卫衣坐在床边,晃着腿。
贺让骁拿了睡衣,进了浴室,里面水雾弥漫,热腾腾的。
他打开花洒,却没有洗澡,靠在门上,重重闭上眼睛吸气吐气,过了几息后,他去收纳柜翻出酒精和棉球。
脱掉上衣,他的手臂和腹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有些没有出血,有些淤青,总之不太好看。
几个小时前。
那几个人将他堵进巷子里,他们来势汹汹,只不过气势吓人,没有真的能打的。
更何况他小时候没少打,那些花架子不是他对手,只可惜他喝了酒,昏沉的不行,还是被他们踹了几脚。
他费了点力气,才跑出来,下手重了点,他咬着腮,用酒精棉蹭着破皮的地方,又按按肋骨疼感明显,但应该没断。
今晚身上应该很难闻,他思绪散着,手机响了在洗衣机上响,他丢下棉签拿起来接。
周寄在那边怒骂,“卧槽,我说那人怎么突然好心只要十万块。你知道谁插手了吗?”
贺让骁低垂下视线,他猜到了没说,只听见周寄嚷嚷,“是程尔他爸。我他妈跟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帮我。”
贺让骁艰涩开口,“大概是看在程尔是你亲妹吧。”
周寄干笑两声,“那他妈我真找了个有钱的老子。你有他爸的联系方式吗?我好歹跟人道谢。”
“没有。”
“我说你干嘛呢,声音听起来不对。”周寄追问。
“挂了。”
贺让骁挂了电话,无声无息地望着镜子呆了很久,眼神散着的,神情有些痛苦。
水声延续了很久,他重新套上睡衣,脸上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衣服丢进篓子里,转身回房间。
屋子里太暖和,混合着她身上沐浴液的味道,让他心神有些恍惚。他走到桌边给手机充电。
程尔走过来牵他,那股香气像一根细细的绳子缠进他的喉咙里,绞着他的呼吸。
她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项链,莫比乌斯环,象征了永不结束的关系。
“你洗了澡,怎么酒味儿更重了啊。”
贺让骁垂着眼眸,声音很淡,“大概是被热水逼出来了。”
他若有所思说:“你想喝百事,我明天给你买。”
她垂眸,来不及了啊。
“要喝吗?”
她迟了两秒,将话题转走,“让让,你给我的情书呢?”
他没回。
打开抽屉拿出一副纸牌,拆开包装袋,“程尔我们玩记牌吧。”
程尔盯着他手指,愣了下,点点头:“好。”
“还是三轮,三个问题。”
“好。”
程尔是在三月初走的,飞机起飞,贺让骁和周寄都没去机场。
但是他知道飞南美的那一趟航班几点起落,他在跨越了两天的时间里,收到了她的两条报平安的消息。
贺让骁肋骨断了根,她穿走他卫衣那天发了一场高烧,比之前那次烧着参加期末考试的体温还要高,真个人昏昏沉沉,醒了又梦,梦了又醒。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被惊醒了,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周寄的店保住了,泡芙找到了投资人,新版本重新上线,并且正式更名为ear
程尔刚到新的国度,还不适应这边的生活,害怕出门被抢,整天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敢去。
最近又有不好的新闻频发,她过得浑浑噩噩。因为地域不同,她再也办法登录泡芙。
后来她又想办法弄到了泡芙。
几条消息躺了很久。
一张图片,贺让骁买了好多箱蓝罐百事可乐。
[听:买到了,还来及得吗?]
[听:能不能回来啊?]
又过了几天,程尔收到了黄彬发来的一张图,是她之前参加桥牌比赛的奖状。之前因为写错名字,组委会重新补来的。
黄彬问她这张奖状能不能留在学校荣誉室。
程尔同意了。
放下手机,她的心陡然被牵扯,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
贺让骁找她玩牌,三轮三个问题。
他还是一如既往输了,耍赖地要问她问题。
第一次他输了,他问:“你会喜欢我多久?”
程尔脱口而出,“永远。”
从见面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她的眼里以后容不了别人。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开始了第二轮,他问:“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程尔愣了下,她很快反应过来,她记得他问过的每一句。
他问,你不怕我赖上你啊。
他问,你会心疼么?
他问,你要一直管我啊?
他说,以后别丢下我。
程尔嗓音有点哽咽,怕被他看出端倪,她喝了一口可乐咽下去,“算。”
贺让骁很轻地提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第三轮的时候,他玩得特别混乱,甚至有些自我放弃了似的,随便抽了几张,程尔没说话,就随他玩。
她捡起他扔掉的牌,在手心里翻来翻去,硬硬的棱角都被按扁了,她说:“最后一个问题好好想。”
贺让骁用平常的语气说:“想着呢。”
一整副牌被他飘完,又几张不受控掉到了地上,他也没捡,看着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他转来转去,迟迟没动手。
仿佛那张牌是一个阀门,他舍不得放开,他在等。
但时间终有个尽头,他随手扔出最后一张牌,说出了在唇边反复酝酿了很久的第三个问题。
他嗓音浑浊,被痛苦拉扯,“尔尔,我们分开吧。”
这是陈述句,不是问题。
他觉着她一整晚都在用力道别,却提不出这么残忍的话,那这个坏人他来当,至少这样不是程尔没有食言,她没有丢下他。
他低下头,咬着牙,喉结不住的滚动,肩膀在轻颤。
“让让——”
他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她闭上眼睛,眼泪滚了下来。
时间温吞过。
她问:“我们还能再见吗”
“只要你想。”
她才反应过来,他的奇怪举动,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要走,今晚才纵容着她陪着她,像是完成心愿似的。
“你说会赖着我的。”
“我哪敢啊。”贺让骁故作潇洒说,“我胆子小的很。”
根本不是啊。
她的心很疼,像是空了一块儿,她想要他飞高高,别回头,身边永远热闹,永远张扬耀眼。
“别哭了,宝宝,别哭了。”他无奈地笑了声,“你再哭,我就舍不得放你走了啊。”
作者有话说:
这张写得我好伤啊,听着《落空》边哭边写,是真哭。
他们越甜,我越哭了。
下本我要写个纯甜文自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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