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已离近, 在施霓面前屈膝蹲下,即便在黑暗里,存在感也那么不容忽视。
在施霓的愣神间, 霍厌沉默地在她腿上看了一眼,之后把她一下打横抱起,稳步起身往身后走去。
过了石门,周遭渐亮,施霓眨了眨眼睛,慢慢看清屋内的书架、桌案, 于是倏忽间豁然明白,原来暗道深处相连的竟是将军的书房。
所以,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安排?
心间困疑团团浮涌, 可她却不敢吭声, 之前的事, 到底算是她理亏的,她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将军。
正想着自然开口,试探试探将军的态度,当下她却忽觉腿下一凉, 待回神,才发觉霍厌把桌案上的案牍公册全部推到边角, 而后往上一提身, 轻易地把她放到了桌上。
他退开半步, 施霓便顺势松开了搂在他脖间的手, 之后讪讪往下垂落, 紧张地扣住了桌面边缘。
“将军……”施霓低低轻唤了声,硬着头皮,抬眸对上他垂下的视线。
霍厌定在她面上一眼, 没言语,而是伸手扯住她的裙摆一角,往上掀开了些,分寸把握着没过膝盖。
施霓却吓得往后一缩,手跟着往后挪,一不小心把桌案上的纸镇碰落在地,发出一道闷钝的声响。
两人对了下眼,施霓有些怕,没出声,而霍厌却忽的收紧手腕,把她往前一拉。
她又想躲,霍厌这才出了声。
“别乱动,膝盖青了。”
原来,是看伤。施霓轻咳一声不再挣避,当即脸颊染上红晕,不禁懊恼自己方才想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臜。
霍厌松开了她一瞬,回身在一排木架上翻找,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精致的贯耳瓷瓶。
“先上药。”他言简意赅,说完拧开塞口放在桌上,又把她的裙摆再往上撩开些,将膝盖完全露出来。
她膝盖磨损得最重。
暗道是最近才通成,里面还没来得及挂灯,地面上更是难免残存些碎石,她身子娇,皮肤有多嫩霍厌自是清楚,这一摔果然不出他所料,擦破了皮,还肿了一大片。
“我,我自己来吧。”看他脸色忽的变得不太好,施霓可不敢再劳他大驾亲手伺候,于是伸手想把那药瓶接过来,却被他抬高躲过。
他抬眸,眸底深如点漆,哪里容人说不,见状,施霓只好眼神闪躲地收回手。
可下一瞬,就听他自然吐出两字。
“屈膝。”
闻声,施霓背脊一僵,连带眼睫都跟着颤了下,“……什么?”
“看不清。”
他指了指房间里快燃尽的红烛,说得一本正经,那么君子模样,叫施霓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事太过敏感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忍羞赧,裙摆都被他撩起了,如何还能正对着他屈膝……
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霍厌直接不等地单手捞起她的一条腿,而另一手要药瓶放在桌上,又抬指沾药。
等施霓错愕回神的时候,她左腿已经被他箍紧在前,略屈起,紧接,又感受到一股突兀的凉意。
“嘶。”还有刺痛感。
“忍一下,你膝盖差点出血知不知道?”
他眉心微蹙,语气板直又带凶,听了,施霓忍不住委屈地眼眶渐渐湿润。
她也不想受伤的呀,可还不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态度,才冒险摸黑找过来,再说,她还没问,他书房的暗道直通到她寝殿,这,这到底算什么意思嘛。
这样想着,施霓咬咬牙,故意用另一只空出的脚,趁他不备用力往他腰上用力踹了下。
很好,很准,这一脚踢得很实,施霓正准备面对他的脾气,却见他异样的平静。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甚至帮她耐心涂药的动作也没停。
这么,以德报怨的吗?
施霓抿嘴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又尴尬地收回了小动作。
很快,她左腿膝盖被涂好伤药,霍厌松手,原地未动,而施霓自觉心虚,于是不再闹腾地配合伸出右腿,方便他继续上药。
抬起才发现,右边伤得更重,还隐隐泛着血丝,她刚才没看见的时候不觉得,可当下一着眼,刺痛感便瞬时传来了。
就这样的腿,她还不自量力地去踢人,也活该被眼神嘲讽。
施霓垂下眼,又疼,又觉得丢人。
霍厌没看到她这些细微的小表情,认真看了她膝上伤口两眼,而是找来一块干净的白色纱布去帮她把表面的脏污擦去。
做完这些,他抬头问:“里面还不干净,冲水会疼,能忍吗?”
施霓手心紧了紧,嘟囔地小声说:“怕疼。”
霍厌“嗯”了一声不再啰嗦,直接在她身前蹲下,而后捞起她的右腿,低头亲口帮她吸吮净创。
施霓一下呆愣住了,冲水会痛,可这样,她会很痒,一样没好受到哪里去呀。
而且,她腿分着,他又蹲下……施霓失语地望了望头顶横梁,耳尖红得似要滴血,总觉得自己一定是跟着将军学坏了,脑子里的东西简直越来越不单纯。
可要不是将军真的做过那些,她哪里会现在想到,说到底,还是要怪他!
施霓努力为自己的想入非非做着辩解。
“将军,好了……好了吗?”
再不好,她膝盖都要觉得麻了,而且这哪里是被治伤,分明是受罪嘛。
闻言,霍厌动作稍停,声音比起方才明显要哑了些:“没彻底。还需一会儿。”
所以,还要再,再吮?
施霓脸色一烫,根本辩不出来此话到底是真是假,当下简直不自在得想死了。
“只是小伤口,不用这样麻烦将军的,我受不起。”她轻轻又说,试图挪开。
霍厌自持姿态,即便蹲在她裙下,也背脊挺着丝毫不显狼狈。
只是看着施霓再三推逾,其孤高之面容,终是显出一丝不悦来。
“躲?”
施霓身子一顿,不敢再动,而后抬眼看着他泛戾的眸,直忍不住泪光地央央求道:“将军别这样折磨人了行不行,之前是我做错了,我认错,我不该不听将军的话去给太子献酒,可,可我绝对没有背叛将军之意,不会做,亦不敢做的。”
闻听太子二字又从她嘴里说出来,霍厌不满,眼中厌恶更是不遮。
他眯眸,问:“你怕什么,我有问及你此事?”
“将军早晚会问……”
施霓不想叫这莫须有的事后成两人之间的结缔,故而眸色认真地再次开口解释:“其实,辞花节当日我的确是故意为之,为的,为的是试探将军到底能为我做到哪一步,我愿将身许给将军,可人在深宫到底惶怕不安,故而才会出此下策,想激一激将军,早些要我出宫。”
“我只要身?”霍厌反问,当即起身,眸子带危地倾身压过,之后又喑哑开口再问,“只是要这个,我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磨这么多心思?当初在军营的时候,我若有心,你能躲得掉?”
“将军……”施霓晃着眸,被他逼迫地往后仰。
霍厌一把搂过她的腰,另一手往她心上戳指:“我要你彻彻底底是我的,这里,我也要。”
他要她的心。
凝滞间,他衣袍不小心蹭到施霓的右腿膝盖,看她小脸忽的感痛一皱,霍厌不再迫着忙错了下身。
“还净吗?”他垂着眼问,当下把心思全部放在她腿伤上。
施霓还在消化他的话,沉吟了好一会才肯点头,之后磨磨蹭蹭地再把腿伸出去。
看着她悲壮的神色,霍厌眯了下眸,他是在为她治伤涂药,又不是要给她卸下一条腿,至于纠结成这样?
难道,是怕涂药太疼……霍厌这样认为了。
其实这样的小伤口,若是受在别人身上,哪怕对方只是皱一下眉,他恐怕都会觉得做作。
可施霓不行,她这身子哪哪都娇,就是平时亲出个印子来,也得要好几天才能彻底消下,眼下她这磨损了皮,还不知道要怎么养呢。
当公主养呗,霍厌是这样打算的。
“忍一下。”他安抚。
可施霓听完,脸色瞬间又难看了许多,霍厌这回看得仔细,终于发现她这似乎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他默了默,清创为重,于是低头再帮她吮,而这回,施霓明显颤得更厉害了。
霍厌拧目,抬眼有所觉察,“怎么?”
施霓略微失神地看着他,身子发软,又因不想被他发现而直摇头,她懵懵地问,“伤口,干净了没。”
“这回差不多。”
见施霓瞬间如释重负的模样,霍厌大概心有了然,于是边细致地给她涂药,边幽幽地说故意问道:“脸这么红,热了?”
“没,没有。”施霓心虚立否,下意识想将两腿并拢,可他在前,按手来阻。
“将军……”
“急什么?”
霍厌往后退了半步,动作缓着帮她把裙摆放下,之后嘴角轻勾,声音压低又含带意味地启齿开口。
“帮宝贝挡上。”他笑意难掩,“还乱想?小心叫本将军案台上的书册……沾了湿。”
施霓瞬间大窘,脸颊也红成了熟柿,心想如将军这般精明之人,果然一想就能轻易了明。
地缝难寻,她现在就只想跑,可刚准备什么都不顾地从桌案上跳下,将军一把掐住她的腰窝,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施霓被他胸痛撞疼,忍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嘤,撒娇似的搂住他的脖颈,霍厌默了默,跟着咳了一声,而后把她往上托了托,直奔着暗道去。
“送你回去。”
施霓下意识推拒:“我,我自己就行。”
“有伤。”
施霓不说话了。暗道好黑,她确实有点发怵,所以也只能再劳烦将军一回。
可之后,见将军依旧只托着她,不打算再换动作,施霓为难地眨眨眼,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出声问一问。
其实将军以前也抱过她很多次了,所以如果只是简单的打横公主抱,她自不会这般扭扭捏捏,觉得各种不自在,可如眼下这般,她双腿挂他腰上托着抱则实为少见,尤其这一走路,又难免会接触。
施霓一默,想起将军刚刚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当下不禁猜疑将军,是不是故意在寻她的乐子。
“要不将军扶着我走吧,不用这样,辛苦。”施霓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
霍厌却明显不吃这一套,“桌案上的纸册怕被沾湿,我这,不怕。”
“……”坏,太坏了!
施霓羞愤地抿了抿唇,简直敢怒不敢言。
最后,两人到底姿态未变地进了暗道,他单手抱她,单手拿着明烛照亮,开始还好,可在迈下台阶的时候,感觉实在异样地不自在。
施霓一路思绪飘着,耳垂烫着,想的都是这个。
暗道蜿蜒,将军却走得很快,来时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可回程的路,两人走起来却格外显得轻松。
也是,毕竟被将军一路抱着,她脚都未曾沾过地。
“等以后挂上壁灯,不会再叫你摔倒。”
快走完这段路时,他忽的开了口。
听着这话的意思,以后这暗道会常被利用?施霓
思索着,闷声轻哦了下。
终于通到她的寝殿,霍厌熟门熟路地按下开关,打开石门,进去后更是如在他的将军府一般的自如,直接掀开帷帷,把她放在了榻沿。
“太晚了,早点休息。”
看他没留意,施霓及时拉住他,问出心中困疑,“将军劳心造这暗道,到底是何意?”
“不明显吗?”
他回头,眸光深,看着这满屋的无尽豪奢,富丽靡华,看着她妄然回说。
“本将军效仿古人,也要,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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