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爪子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印出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像是在给他壮胆,白猫咚咚咚敲了两下窗户,然后转身跳下窗台离开。
白猫刚走不久,五只猫重新接替了它的位置,从高到低挤在窗台上,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任延年。
与其说看,倒不如说是围观更为准确一些。
快看这里有一个人类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啦。
任延年:……
校园门口的保安值班室。
保安大叔的帽子放在桌面,两条腿直直地搭在桌下的小板凳上,在去教学楼检查门窗前的这一段时间他可以偷个懒看一下小说。
“喵呜。”
听见响声他一惊,手机差点没拿稳。
一只白猫站在他帽子的旁边,就好像是特地等他发现,然后低头咬住帽子的一边,一溜烟跑了出去。
为了确保他能追上来,甚至还特意在岔路口停下来等他。
保安大叔:……
溜人呢这是?
他跟着跑了一段路,穿过教学楼、途经池塘,又横贯操场,终于白猫停在了体育器材室的门前。
白猫:“喵——”
门内的任延年听见动静,知道救兵来了,便主动地敲起了门,“外面有人吗?”
保安大叔两只手杵着膝盖正在喘气呢,闻声上前,“都放学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体育课下我在里面整理器材,同学可能不知道我在里面。”任延年说,“叔叔,能不能先帮我开一下门?”
“是是,马上,马上。”保安大叔伸手摸向裤腰,空无一物。
他手僵在半空,突然绝望地想起被他放在抽屉里的那串钥匙。
“你等等,我钥匙落值班室了。”
任延年:“好,你慢慢来我不急。”
凌慈觉得保安大叔离开的背影特别萧瑟,颇有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为了避免他真的一去不复返,凌慈追上去喵喵喵了好几声。
回到窗户的位置,狭窄的窗台已经够挤了,她还见缝插针,后腿垫在窗台边缘,前肢抱住小蝴蝶,勉强稳住身形。
甫一抬头还没完全看清里面的场景,凌慈举着爪子拼命拍窗。
五只猫也跟着炸毛哈气。
你后面啊后面!
那指甲长得跟镰刀没有任何区别了啊!
任延年不知道白猫为什么突然激动,是立了大功想要跟他讨要奖赏吗?
隔着玻璃,任延年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猫的肉垫,“等我出来请你们吃香肠。”
香肠先放放,你快想想办法怎么保住小命啊!
闪着寒光的指甲以极快的速度破开空气,冲着任延年裸露在外的脖颈刺下。
猫挠着玻璃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眼见着诡计就要得逞,鬼露出快意的微笑。
但他的笑容没有维持住多久。
因为后背看似全是破绽的任延年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指甲尖距离动脉仅仅只有一根头发丝儿的宽度,他的手却不能再进一分一毫。
在监狱一样不见天光的体育器材室里,他明明那么努力地去磨指甲,把指甲磨得又尖又利……
就是为了等待一个能重见天日的时机。
结果,结果……
眼前的视线发生翻转,上下颠倒,鬼没有触觉,他的背部却在碰到地面之后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看上去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眉眼漠然,“不要再让我强调第二遍,我不喜欢背后站鬼。”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少年正值当年,而他的时间已经永远停止在了五年前的夏天。
凌慈在窗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来势汹汹转眼间又捶地痛哭的鬼,活像被抢了走心爱的玩具的孩子。
保安大叔急匆匆地赶来开锁。
听着铁门的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遇鬼也波澜不惊的任延年心下不免有些庆幸,幸好他刚刚没有脑子一热就用铅球砸锁。
一点也不理会后面见他要走而哭得越发凄厉的鬼。
任延年向保安大叔道谢,“谢谢叔叔。”
“不客气。”保安大叔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随着铁门再一次被关上,鬼的视线也被完全隔绝。
任延年快步朝教学楼走去,身后是一连串颜色不一的小团子。
没有了要紧事,保安大叔慢悠悠地跟在后头,摸摸后脑勺想着果然是万物有灵。
不过,到底是不是不小心才被关在体育器材室的他觉得还得再斟酌一下。
教学楼下,凌慈实在是不想再上一次四楼了,就老老实实地蹲在花坛上,看着三小只挑战栗子两兄弟。
任延年一刻不停,一路小跑着回到教室,将这两天的作业收拾进书包,拉链拉上。
临走前,任延年的目光蓦地停在桌面上,原木色的课桌,整整齐齐的四个小梅花印,还有一枚在窗台上。
任延年刚从楼梯口出来,就看见平日里看着分外稳重的保安大叔蹲在花坛旁边,“来,换一只手。”
白猫低着头,耐心地和大叔玩幼稚的握手游戏。
警长一点也不怕生,卧倒在大叔的脚边,时不时伸爪逗弄他的裤脚,然后被大叔一把搂过它的肚子,玩起了举高高的游戏。
任延年:……
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保安大叔捧着小猫的手停滞在了空中。
警长看不懂人类的脸色,还催促似的拍拍他的手背,问他为什么不继续玩这么好玩的游戏了。
“咳咳。”大叔慢慢收回手,把小猫按在身前从头到尾抚摸了两把,听见小猫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音,重新将它放在地上。
他转过身,若无其事道:“作业都整理好了吧,可不要忘记带了啊,都高三了这两天回家记得好好复习。”
任延年点点头,“您说的是。”
保安大叔:“……那我先走了啊。”或许是他的错觉,不然这小孩看他的眼神咋就这么意味深长呢。
从值班室路过的时候,任延年又特地打了声招呼,“刚刚麻烦您了。”
保安大叔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赶快回家。
凌慈第一次跟着任延年回到他家里,他们平时巡逻的范围正好卡在他家门前的那条小巷上。
“等等啊。”任延年进门后轻轻把门掩上。
烤栗子蹭过来贴贴,“喵?”
凌慈猜他可能是在问这个两脚兽是不是即将要成为他们的储备铲屎官。
凌慈觉得可能不太行。任延年一个小孩儿还没经济独立呢,薅他的羊毛,她会于心不忍的。
算了算了,下一个更好。白猫舔舔玳瑁猫的脸颊,毫不意外又拉丝了。
任延年从家里找了些肉,拌着火腿肠放在瓷盘离端出来。
“辛苦你们了。”
瓷盘磕到水泥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慈从盘里咬了一块白灼肉出来吃掉然后退到一边,栗子两兄弟接上,剩下的三只小猫穿插其间,一同享用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
这样近距离地看六只猫,任延年更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毛发、身体状况、精神状态,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它们都是健康、漂亮而又聪明的小猫。
把肉吃完,凌慈正在舔嘴巴,眼皮一抬,窗户里头一个马尾炸炸的小姑娘额头抵着玻璃窗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眼睛圆圆的像杏仁,黑白分明,长相和任延年有七八分相像。
有点可爱。
日行一善,这种成就感让凌慈的尾巴翘得高高的。
虽然栗子两兄弟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高兴,但他们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的诉求总能够得到满足。
于是小蝴蝶哒哒哒跑上前,然后停在凌慈的跟前,“啪嗒”,躺倒了。
露出半个肚皮,绿波一般的眼瞳水灵灵地望向她。
凌慈:“……”
这是在干嘛?
小蝴蝶:吃的太饱啦要背背。
然后小尾巴颤啊颤、颤啊颤小心翼翼地扭过来碰碰凌慈的鼻尖。
凌慈:“阿嚏。”
四目相对,凌慈率先败下阵来,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老爸嘴里说的“儿女都是债”的具体意思。
她用自己本就不宽阔的背脊驼起小小的蝴蝶。
小蝴蝶的小脑袋搭在凌慈的头顶,两只爪爪垂下松松地环住她的脖子。
白白的爪子和白白的脖子几乎要融为一体,要凑近看才能看出其中的区别。
小蝴蝶的白色毛发要更偏暖色系一些,而凌慈的则更仙气飘飘。
有了小蝴蝶成功上岸的前例,警长和小太阳学得有模有样。
跑上去、躺倒、撒娇,一套流程下来犹如行云流水。
啊,我的小手手和小脚脚要支撑不住装满肉肉的肚子啦。
栗子两兄弟:……
片刻,六只猫合体成功,变成了三只。
凌慈脑门贴着小蝴蝶的下巴,然后耳边是小蝴蝶发动机一般的咕噜声。
有那么舒服吗?
她能不能也找只猫背背她?
凌慈: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就在她叹气的这档子功夫,前面突然多了一台手机。
“嗯嗯,都靠过来一点啊,眼睛看过来眼睛看过来。”
戚若楠拿着手机蹲在六只猫前面,两只脚还要随着它们的前进不断调整好姿势后退。
自从上次在街上当众抱着小白猫倾诉衷肠之后,包袱这种东西她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现在做起这种怪异的行为来一点也不担心脸红。
说实话,六只猫这样走过来回头率很高,戚若楠只是做了大家都不敢做的事情。
“来,茄子!”
白猫的眼睛始终跟随着镜头,富有色彩的眼睛似有流光划过,纤长的脖子微微前倾,与身体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它背上的小猫低头专注地看着白猫,眉间的两抹黑色像是振翅的蝴蝶跃跃欲飞。一只玳瑁回过头与背上的长毛橘猫对视,互相嗅着对方,另一只玳瑁稍稍曲起左前肢,与背上的奶牛猫动作同步,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镜头。
这一秒,照片定格。
夕阳与猫最终被戚若楠一同发在了社交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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