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五天,黑云四散,阳光大作。
张栋早早起床背上他的小鱼竿往田野的方向走,那里有一条河,水草丰茂,生长着许多野生的鱼。
自从多了一个钓鱼的兴趣爱好,张栋身上的心浮气躁都少了许多。
但是今天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在深绿色的草丛里,一个白色的团子分外显眼,粉色的爪垫,白色的毛发。
它团成一团,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
张栋稍稍拉长鱼竿,用顶端戳了戳猫的背脊。
他看着小猫咪的脚后跟,思想开小差,他感慨道哪有小猫咪连脚后跟都是白的啊。
白猫不为所动,然后在张栋的坚持不懈下,回过头抖了抖耳朵,颇为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张栋没有继续打扰它。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往前走两步,从这个角度看的更清楚了。
那一身白绒绒的毛里,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红肉分外显眼,还鼓了一个圆圆的小包。
凌慈能这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天都凉了蚊子还没凉,可比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多了。
它们也真的是能挑地方,知道其他地方被长毛覆盖它们没辙,所以最近光是挑这一块没毛的地方咬。
每被蚊子叮一次,那瘙痒感都会提醒一次“你秃了”。
张栋蹲下去伸手扒拉了一下附近的毛,“你打架了?”
幸好他比较有眼色,但凡他眼瘸一点,问“你秃了”,白猫便不是没有回应那么简单了。
凌慈忧郁地看着面前的蒲公英。
又有几颗小绒球被风吹起,乘着风轻飘飘地走远了。
凌慈在这里呆了有一会儿了,眼睁睁看着蒲公英从一个满头秀发的少女变成这副半秃不秃的可怜模样。
完了。
她竟然和一株蒲公英共情了。
张栋知道小白是一只臭美的、有偶像包袱的猫,脖子上秃了一块,对它的打击肯定很大,便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钓鱼。
等半秃不秃的蒲公英整整秃了一大半,张栋又回到她的面前。
手里头捏着一只撅着嘴巴的鲫鱼,一双死鱼眼狠狠瞪着她的脸。
凌慈抬眼瞅了瞅张栋,又望了一眼鱼,站起身来很不客气地笑纳了。
就像一位操心的、不懂儿女心思的老父亲,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烦恼什么,但能吃总归还是能活下去的。
钓鱼钓到后面,张栋不用再起身多走一步去送鱼给猫。
因为酒香不怕巷子深,鱼多不怕猫不来,白猫就趴在他的身边,等鱼进了折叠桶里便自觉地扒拉着桶沿吃自助餐。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凌慈还是最喜欢麦穗,小小一条,只有食指粗细长短,就像一根根薯条,一口一个,放进嘴里跟跳跳糖似的。
张栋耐心地钓鱼,凌慈耐心地等鱼。
一人一猫一竿,跃出水面的鱼儿看见这个配置头也不回地跑了。
凌慈倒是吃饱了,懒洋洋地趴在一边半眯着眼睛舔爪子,张栋却没有过足手瘾。
水桶里的三条鲫鱼和几条麦穗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在里面游得欢快,而张栋手里的鱼竿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他叹一口气,与小猫商量道:“吃饱了出去走走吧。”任哪条鱼觉察到岸上有猫都不会笨到自投罗网的。
凌慈抬起眼皮觑他一眼,觉得小伙子还是太天真了。
她可是谁抱谁和牌的转运猫,竟然嫌弃她把鱼吓跑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两脚兽啊。
不过吃饱喝足的凌慈很好说话,给了对方一个“你加油”的眼神,施施然地往里面走了两步,继续去观察“秃头脱发日记”。
才短短几个小时,那株蒲公英的头发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根毛了。
张栋从猫身上收回视线,也不觉得从一只猫身上得到眼神鼓舞是一件怪事。
任何事情发生在这只白猫身上都不足以称奇。
又隔了有半个钟头,蒲公英倔强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根头发终于还是没有保住。
凌慈没了消遣的事情,起身去寻找明天的受害蒲公英。
很遗憾,自她斑秃后,她一直从蒲公英身上汲取活下去的力量,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批蒲公英的孩子。
今天,她终于找不到下一个了。
凌慈有些难过地想去和张栋道别,正巧张栋把半个小时没见动静的鱼竿收回来。
空荡荡的鱼钩在他面前荡过来荡过去,他仿佛看见了偷吃饵料的鱼嘲笑的表情。
张栋:“……”
没有什么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他向来是知难而退,未撞南墙心先死,他准备和白猫一起离开这个伤心地。
在他收拾完钓具要起身的时候,背上一重,紧接着重量上移,落在了他的左肩。
张栋一转头,脸颊就贴到了一片毛绒绒软乎乎。
白猫轻轻叫了一声,他觉得它好像在骂“流氓”。
拎起水桶,张栋直起身子。
这只猫说轻也有点重量,但说重吧,它这个重量真的对不起它的体型。
就像蓬蓬松松的一麻袋棉花,看着壮实,实则空心。
看它吃的东西也不少,却不长肉,一身的毛倒是保养得不错,可见它吸收的营养全是输送给了毛发。
田野上没什么人,带着一只猫走路一点都不打眼,因为压根一个人都没有,但一踏在水泥路上,他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崽。
没有哪一个人比他一只大白猫站在肩膀上的效果更拉风了,这是社会上花臂大哥都会艳羡的待遇。
所以,大病痊愈的陈雅静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棉花糖。
张栋看见那个迎面走来的女性一副疑似被渣男戴了通天绿帽、咬着下唇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悲惨模样,就知道事情的发展并不简单。
“呃……”张栋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搜肠刮肚,发现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俩又不熟。
况且是猫渣,又不是他渣。
擦肩而过之际,他手上的水桶一紧,两相拉扯之下,桶里的水激荡了一下,惊得里面安静游动的鲫鱼不安地跃出水面,弄得两个人沾了一手的水。
“你就这么走了吗?”
幽怨的声音让张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他一回过头,发现女性的目光并未落在他的身上,她直接略过了他与他肩膀上的渣猫交流。
张栋:“……”是他自作多情了。
陈雅静松开手,转而去摸白猫的尾巴尖尖。
但她的尾巴尖尖仿佛长了眼睛,总是能精准地躲过她的手。
她一气之下两手一拍,被夹心了的尾巴顿时安静如鸡。
她说院里的猫那么多,猫粮却不见少,原来一只一只的压根就不怎么在屋里头吃饭。
陈雅静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指责它们水性杨花,在外面拈花惹草呢,还是该感谢它们在背后为她的钱包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努力。
这个情感怪复杂的,让凌慈不明觉厉。
为了不让两脚兽与猫猫之间的矛盾升级,凌慈赶紧从张栋的肩上跳下来,贴着陈雅静的小腿撒娇。
他们组织讨饭的理念是:饭票一个都不能少!
陈雅静刚开始不为所动,她决心要让这只水性杨花的猫猫认清谁才是它们背后的大金主,连她都没有与白猫这样亲近过呢!
但是被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说句丢脸的话,她有些腿软。
张栋沉默地提着水桶,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位不到三十秒就举手投降的女性,不知道她一开始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在屈服之前表现出她的坚贞不屈吗?
陈雅静小心翼翼地触摸白猫的脑袋。
温温的、绒绒的,耳朵还会一抖一抖的。
它好乖啊!!!
陈雅静内心尖叫。
见陈雅静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凌慈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对这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小姐姐过于苛刻了。
不然为什么她才摸了摸她的毛毛,甚至还没有切实地摸到她的脑袋瓜子就这么激动了。
出于对饭票的人道主义关怀,凌慈直起身子干脆把自己的脑袋送进对方的手掌心里。
陈雅静一手捂着小心脏,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感受来自小猫的温度。
在一旁坐在第一排好位置的张栋只能木着一张脸看这一出没有他姓名的三人小剧场。
或许不是他的错觉。
这一只小猫似乎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掌握了拿捏人类的可怕技术。
“这是怎么来的?”陈雅静又惊又怒。
原来是她摸着摸着就发现了白猫后颈的伤口,毛发硬生生被扯掉是很痛的。
“你是被哪只鬼剃得头?”
仿佛只要白猫一开口,她就直接冲过去和那只鬼拼命。
“……应该就是猫和猫直接打架打的吧?”张栋求生欲极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这就是一个比喻。”陈雅静无语地看他一眼。
继而她又解释道:“听说这附近的猫多多少少都被扯掉了些毛,也不知道是哪个的恶趣味。”
陈雅静的表妹住在瑞泰府,把小区里一夜之间全秃头了的猫拍成了一个集锦发给她。
表妹戏称这些猫是遭了鬼剃头,不然不可能秃得那么齐整。
听完后白猫的表情五味杂陈。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鬼就是她。
有恶趣味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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