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屋子里十几个人,客厅都快站不下了,以往吵吵闹闹没个停歇,现在罚站军姿,面面相觑反而安静了快一分钟。
“……”
周岁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不是盛明寒的房间吗??
他一脸呆滞,下意识想推门看看外面的房号,是不是自己走错了,那副可怜窘迫的模样郑从容看了都于心不忍。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晚上要搞惊喜直播,你们装作不知道,然后进来被我们吓一跳……”
郑从容越说声音越小,盛明寒的眼神感觉已经可以杀人了。
他摸了摸脖子,视线又转移到了一旁的助理身上。
郑导还没发话呢,助理已经感受到了甩锅的味道,他肩膀一缩,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说话也哆哆嗦嗦。
“我我我确实通知了的呀,因为观众都说想看明哥的房间,我还反复跟明哥强调过千万别走错……”
结果真的没走错。
可、可这也不怪他们啊!
为了节目效果,他们还特意把灯关掉了,所以这俩人刚进门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在‘演戏’状态呢。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盛明寒记错了时间,提前来直播了,还想着将错就错,但还没等他们出声惊吓,这俩人已经又亲又抱的,虽然拍不到画面,但是听声音也听得出来。
大家都傻了,完全忘了应急措施。
他哭丧着脸,又怕盛明寒发了火,以后他转行都干不下去,疯狂鞠躬道歉,“明哥,我、我真不是……”
“是我的错,喝多了。”盛明寒太阳穴一阵刺痛,他拍了拍身后已经完全呆滞的周岁,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他脸色虽然难看,但语气却温柔。
周岁脸皮本来就薄,这种事被人看见已经很尴尬了,更何况是这么多人,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逃避可耻但有用,等他处理完,明天起来虽然还是尴尬,但起码没人敢闲言碎语地开他们的玩笑。
周岁还没有从一开灯就开出这么大盲盒的‘惊喜’里走出来,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神来又很头痛。
他喃喃了两句,声音很小,真有些羞愤欲死的味道了,盛明寒离他那么近,也只听见‘算了’两个字,很轻。
“……”周岁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让其他人先出去吧,不是还有拍摄吗?”
他一看到拍摄机器才反应过来,大概又是郑从容临时安排的任务,虽然现在他真的很尴尬,但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不知道几点才能收工。
郑从容也是没想到周岁能这么敬业,一时间有些佩服。
他咳了咳,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副导演、助理和摄影大哥们就赶紧出去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跑快点,等下被明哥看到了脸,暗戳戳记上仇了怎么办?
等这堆人脱离了盛明寒的视线,一路跑回他们工作用的小别墅,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飞扬,眼睛里写满了八卦。
“卧槽,我不是在做梦吧,这种好事也能被我撞上??”
“我感觉我像听了一部十八禁广播剧,他俩都恋爱结婚好几年了吧,怎么还这么腻歪……真的好羡慕。”
“广播剧都没他俩会亲,明哥反差也太大了吧,在岁岁面前像个忠诚大狗狗一样,感觉代年下也很好嗑啊!”
“别说,岁岁真的好娇,平时在队伍里是成熟稳重的哥,在明哥面前语气都软了,像个被欺负的小兔子。”
“我现在理解泥塑粉的心情了,谁听了不想叫他一声老婆?太可爱了。”
谁能想到,这俩私下里也这么甜蜜啊?
平时不在老婆跟前就拽个臭脸的盛明寒,竟然还会撒娇哎,还说‘他们都喜欢你,我只是其中之一’,又酸又可怜。拜托,那可是盛明寒哎!!
这传出去,得撼动半个娱乐圈吧?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种莫名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们的手机瞬间响起了各种平台和社交软件的提示音。
“叮铃铃、叮铃铃——”
周岁摸出手机,看到是陈海萧打来的电话,微微一怔。
陆望远接管他之后,他虽然还和陈海萧保持着联系,但陈哥很懂分寸,不会做让陆望远觉得不快、多余的事情,平时只有等他有空在家的时候,才打个电话,聊聊天约顿饭。
像这种大晚上打过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他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按下接听键,还没听清陈海萧在说什么,下一刻陆望远的电话就插了进来。
两个来电挂在一个屏幕上,满屏的绿色接听和红色挂断键,看得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先点哪个。
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又都挂断了。
“呃,有个事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郑从容忽然开口。
“……”盛明寒有所预感似的扭过脸来,郑从容被看得脸上发麻,只能顶着他锐利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
“今天晚上这个特辑,他、他是半直播形式的,虽然还没到直播时间,但是,我们平常都会提前五分钟到十分钟开直播间,做预热准、准备……”
盛明寒的目光越来越冷,郑从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了。
盛明寒:“……”
周岁:“……”
“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他小声说,“其实我已经提醒过了,刚才我把机盖翻下去,切断了直播,只是你俩正好在视线盲区,看不到机器的红点。”
他们出国后,各大粉头也没跟到剧组,而且官博也没有发布任何花絮和物料,导致观众们被压抑了一个多星期的八卦欲高倍速膨胀,直播间热度也直线上升,还没开播就已经挂了个热搜。
郑从容忍不住为今明后天预订了热搜的团队和商家默哀。
周岁低头看了眼手机,两个电话自动挂断后还没有停歇,在此期间还有其他电话不间断地打了进来,因为占线打不通,最后都变成了短信。
来电秘书提醒您,来电号码137…
来电秘书提醒您,来电号码156…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号码。
短信像哈利波特接到入学通知信一样、雪花般的涌进来,两拍的提示音甚至播放不到结尾,被压缩后,铃声就变成了‘叮~叮叮ddddd’,怪鬼畜喜感的。
“……”
“你的意思是,”周岁哽着嗓子,“刚才可能有几百万人在线,然后……”
郑从容很同情他,但严谨地纠正,“准确来说,是一千二百十万人。”
也就是说,有一千多万人在线看到他和盛明寒接吻、调情,还说不许让粉丝再叫他老婆的话。
周岁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为爱飙出的眼泪流成大河,流向国内的每一条分支,流到土壤深处,就算在地心里也要汇成‘日月同岁szd’
:嗑了内娱二十年,塌房十次,终于让我搞到真夫妻了啊啊啊
:热搜前十全是日月同岁,天哪,我感觉当年天后和相差二十岁的男友结婚都没这么轰动过
:啊啊啊啊!微博怎么这么卡啊!求好心人发一份录屏,我就趁还没开播去洗了个澡,回来就什么看不到了tt
:醉了,让我吃瓜啊!!这么崩
:这是实锤复合了吧?工作室才要出来澄清吗,该不会说这是两个很像盛明寒和周岁的工作人员吧?那样我真的会萎的(枯萎)
:不会这么扯的,我感觉是真的,明哥不是那种会藏着掖着的性格。当年他要和岁岁结婚,直接就公布了
:确实,好激动啊!希望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他们的婚讯!!
:哈哈哈明天早上也太早了吧?微博这尿性,估计要崩到明天中午
:让他生!让他生!年抱俩!!(已经矢智)(胡言乱语)
:基友是某博程序媛,原本约好了等下去吃夜宵的,现在被紧急召回公司加班了哈哈哈哈,大家再耐心等等,她们已经再赶工了(笔芯)
……
:我已经抱着视频美滋滋地重复十六遍了,今晚我的睡前曲就这个了
:刚和男朋友分手在操场emo地散步,现在我绕着跑道嚎叫两圈谁懂
:盛明寒,我的复婚战神!!!
:我真的嗑疯了,我比汪峰还要疯,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感谢郑从容,这五百块钱份子钱我先出为敬,喜酒我也可以不喝,千万别客气,我活该的!
:卧槽盛老师好会亲啊,之前演《无期》和女主接吻都是借位,大家还都以为你是性冷淡,啧啧啧
“啊啊啊啊!!”
盛明寒声音一顿,望向被子中间鼓出的一大团,周岁蜷缩着躲在里面,像包得破破烂烂的饺子陷,还不忘发出悲痛的呐喊,“不要念了,好羞耻啊!”
“这不是你想听的吗?”
盛明寒觉得很好笑,从侧面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周岁就像亡羊补牢的牧民一样,赶紧把洞堵住。
饺子皮缝缝补补又年。
“你不要掀了,我真的没脸见人了!”他沉痛地说。
“好好好,我不掀了。那你也别压得太死,别喘不过气。”
周岁闷闷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热了,两只脚在床上一蹬,就露了馅。
露出一张眼泪汪汪的脸。
“都怪你。”他捂住脸,哭得很伤心,“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现在被所有人都看见了,好丢脸啊。”
盛明寒就放下手机,慢慢过去连着被子把他抱住,一边嗯一边亲他。
“是我不好,我听岔了,以为十一点才开始,视频我已经让人去删了。”
周岁的脸闷得很热,像蒙了一层水蒸气似的,盛明寒亲着亲着,吻就变了味道。周岁微微攘了攘他的肩膀,把他的脸从脖颈处推开。
盛明寒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耳朵。
“现在不想亲。”周岁忧郁地说,“我都要对这里有阴影了。”
盛明寒本来想说不会的,但是一回想晚上的情景,也有点心梗。
“不亲。”他说,“我就抱着你。”
说着,盛明寒也侧身躺了下来,倚在周岁身旁,又把他脸颊两侧凌乱的头发整理干净。因为刚才出了一点点汗,黑色柔软的发沾在脖颈上,像带着海水湿气、缠绕不休的海藻。
盛明寒顺着头发理向他的耳垂,还没碰到,周岁就伸出胳膊抓住了他的手指,“你再给我读几条评论吧,要不好的那种。”
他声音还是郁闷的。
盛明寒就叹了口气。
“刚才不是给你念过了?都是cp粉在狂欢,没什么不好的。”
周岁没说话。
“有人喜欢,自然有人不喜欢,会觉得在作秀、炒作。”盛明寒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作秀吗?”
他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盛明寒说,“粉丝的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上一秒她们能因为你的温柔爱你,日后攻击你时,说辞说不定又换成了软弱。”
他语气沉稳平和,虽然是非科班出身,但他的台词一向抑扬顿挫,轻重有序,很有沉淀下来的故事感。
周岁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他之前被黑得最惨的时候,媒体最爱给他打的就是‘软弱’、‘娘化’的标签。
可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去,他的‘软弱’就变成大肆表扬的‘温柔’了。
他从来都没变。
变得是偏见和人心。
“之前,我对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盛明寒握着他的手,低声说,“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很不开心。”
周岁点点头。
那会儿,盛明寒没有给他任何理由,直接拒绝了周岁想邀请他朋友来参加婚礼的请求,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和朋友们关系渐渐疏远。
周岁很不理解,后来还和盛明寒聊过一次。他们没有吵架,就是心平气和地讨论,聊完后,周岁第一次发现了他和盛明寒思维上的差距。
“我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假设我们邀请客人,那么必然会出现a不喜欢这道菜、b觉得位置不够亲近,c是看笑话的同行和对家这种情况。但这是你和我的婚礼,不是他们的。”
“我只想要我们开心,其他我不管,也不想管。他们觉得不满,那应该讨厌不让他们参加婚礼的我,而不是直接讨厌你。”
“岁岁,我觉得你的朋友并不够优秀。对你来说,现在分开是件好事。”
那时候盛明寒还没完全学会融入到一段亲密关系里,说话和初见时的风格差不多,像个机器人,直来直去的。
伤了他的心。
因为那句‘不够优秀’,周岁一直很自卑,觉得盛明寒是因为他的朋友们很平凡普通,才不想去交际。
所以,即便盛明寒解释过自己的想法,周岁也完全无法理解。
当时,他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当时间加速流转到两年后的现在,周岁又好像有些隐隐地理解了。
他迟疑地问,“你那时候知道……”
“嗯,我不希望你和他们交往下去,是因为他们目的不单纯。”
盛明寒很坦诚地承认了。
“他们都曾经偷偷要过我的联系方式,以你最好的朋友的名义。加上微信之后,隔差五地跟我聊天,发一些有的没的话。也有单刀直入,上来就说想让我帮个忙,牵线这个或那个导演。”
周岁的表情瞬间冻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攥紧了手,喃喃道:“我不知道……他们从来没和我说过,他们可以跟我说的。”
“他们当然不能跟你说。”盛明寒轻轻把他的手掰开,指甲掐在手心,会很痛。他低声道,“你帮不上,你也不会和我说,对不对?”
周岁嗯了一声。
半晌后,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他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但凡是好朋友的心愿,周岁都会尽力帮他们去完成。但倘若这个心愿需要向盛明寒提要求……
他确实开不了这个口。
盛明寒比他更懂‘人心’。
是他太蠢了,竟然没有发现,还要盛明寒帮他去处理这些事。周岁垂下眼睑,几乎能想到当时盛明寒的心情。
很抵触,但因为是他的朋友,不想这些朋友让他伤心,所以默默地处理完,又好心地提醒他,记得远离。
可惜他太笨了。
“岁岁,”身旁一只手伸了过来,抚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轻轻掰了过来。盛明寒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周岁的情绪只维持了几秒钟,但这几秒钟也是很难受的,他缓过神来,转身把盛明寒抱住,闷声说,“你跟我说过了,不要在意别人。”
他记住了。
这一次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真听话。”盛明寒奖励地亲了亲他,过了片刻,又说,“其实在我小时候,有很多人想跟我做朋友。”
“嗯?”
“不是你想的那种,嗯……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都是司机来接送的,喝得牛奶、吃的面包和饼干是从家里带的,用的文具也是最好的。”
“有些孩子会说,盛明寒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同意后,他就光明正大地问我要铅笔、要巧克力,甚至要我的零花钱。有些孩子……会直接偷。”盛明寒并不觉得小孩子生来完全纯粹天真,起码他小时候遇到的并不是。
有些小孩就像小猫小狗一样,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如果老师更喜爱谁,他们就簇拥谁;如果老师讨厌谁,他们就团结起来排挤谁。
他被簇拥过,也被排挤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周岁难以分辨的人心,对他来说,却轻而易举。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周岁抬起头,听见他说,“是在剧组,那会儿我刚来,你很好奇地到处打量我。”
“……哪有到处啊。”周岁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我明明就只看了几眼,马上就走开了。”
盛明寒就笑了,“是。”
就是因为那几眼,盛明寒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单纯的羡慕和崇拜。后来拍戏时,他验证了果然如此。
女主和别人会时不时地上来跟他搭话,打量他身上穿戴的衣服和饰品,在化妆间里热烈地讨论他的饭盒是六十块钱的价位;会偷拍他的照片,装作粉丝要他的签名,然后转头挂到群里贩卖。
只有周岁什么都没做。
他时常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服装(那个时候很流行),坐在台阶上发呆,等到有他的戏份,就会提着长长的裙子小跑过去。
路过时,盛明寒嗅到一点汗味。
“啊??”周岁皱起了眉,有些窘迫,“你闻到了吗?可是我每天都有洗澡的,戏服我也有搓……”
“不是那种汗味。”说着,盛明寒凑到他鼻尖轻轻嗅了嗅,周岁没想到他又靠这么近,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
盛明寒抬起头,露出浅浅的笑。
“就是这种味道。”
是出了一点薄汗,细密汗珠挂在皮肤表层的香甜气息,像澄花的香味。
他曾经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能闻到,他还让柳时宁帮忙去闻闻,那时候柳时宁还在跟组,听到他的要求后大骂他变态,盛明寒只能让助理去偷偷闻。
搞得那阵助理看到周岁都得绕道,感觉怪尴尬的。
但验证下来,确实只有他一个人闻到了。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有味道。
干净得很。
“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周岁想了想,“其实,我也经常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是你常用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盛明寒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才说:“可是,上一季播出后,我的沐浴露就用完了,后来我让助理帮我买了无香型的,就一直凑合用到现在。”
这下,两个人都傻眼了。
过了半晌,盛明寒捧住他的脸,笑着轻轻咬住了他的唇,“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唔……”
气息波动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岁抓着枕头的手松了下来,垂在柔软的床单上,他翻了个身,把不平的呼吸慢慢吐了出去。盛明寒掀开被子,抓着他的手让他重新正面仰躺着。
不怎么流动的暖风氤氲着整个房间,暖黄色的灯铺在整个房间里,给白皙的身体打上了一层细腻成膜的光影。
他擦掉唇角的痕迹,俯下身,亲了下来,“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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