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笑呵呵的疯,然后哎呀呀的痛。——品冠《哄我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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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那么一星期陈遂都没有在眼前出现过。
孟菱偶尔看到家里他买来的保健品和牛奶,会不由猜想他离开欢城没有,但每每这样问过自己之后她都要自责一番——回不回去都与她无关。
而在这一周里,孟菱也发生了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她被钟太太辞退了,理由是,觉得钟奇应该由更有经验的老教师辅导。
钟太太给的理由并不新鲜,这个结果她也不意外,谁让她撞见了钟家隐晦难言的家事呢?于是她很平静就答应了。
事后钟奇倒是偷偷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刚开始满是抱怨,说什么新来的老师特别无聊,又说补课很烦。
到快挂电话的时候,他才说:“小孟老师,对不起啊。”
孟菱微怔,随即竟觉得欣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没做什么。”
默了默又叮嘱:“你可以叛逆,但别和社会上的人牵扯不清。”
钟奇说:“你放心吧,老子不是智障,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孟菱无奈地笑了笑才挂断电话。
不做兼职的日子,她把时间都花在写作上。
她通常八点起床开始写,一写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灵感来了一天写一万字都有可能,要是卡文一天写两百个字都是勉强。
那段时间奶奶在家养膝盖,爷爷大概是比较忙,每次都回来的很晚。
孟菱有一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问过一次:“您怎么每天都回家这么晚,是不是活很多,要不要帮忙呀。”
爷爷就笑:“你个女孩子跟我去修鞋算什么?”
孟菱耸肩:“那又怎么了。”
爷爷便解释:“我就是偷懒,中午太热就到树下睡觉了,才导致晚上活都被堆在一起了。”
孟菱说:“这样啊。”
她没作他想,正巧这天她被张涓叫出去逛街,张涓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就没再和爷爷多聊。
张涓这次逛街的目标很明确——要去买一条红裙子,在订婚宴上穿。
她觉得孟菱的审美还行,于是就拉她一起帮忙挑挑看看。
张涓说:“于超给了我一千块钱呢,我可以随便买,不用担心钱。”
孟菱点头说:“他挺疼你的。”
“所以虽然他有一些小毛病,但是瑕不掩瑜嘛。”
“嗯。”孟菱附和了一声,又说,“你想买正红色还是红色系的呢,我觉得买一条鲜亮,但不要太正式的裙子吧,这样平时出去玩也可以穿。”
“这边哪有什么好看的衣服呀,要不去万达买?”
万达在另一个区,坐公交过去要一小时,挺费时间的。
但是既然张涓这么说了,孟菱就没有推辞,毕竟是订婚宴上要穿的衣服嘛,女孩子都想要尽可能漂亮,她能理解。
她们坐车到万达,一楼就有女装店,可以直接去逛。
张涓先是试了几件红裙子,还没等孟菱评价,她自己就先不满意了。
一楼很快逛完,到二楼的时候,张涓试穿了一件雪纺的粉红色裙子。
孟菱觉得这颜色有点显人黑,想了想就说:“这件版型不如刚才那条,平时穿还行的,但是订婚穿多少有点不大方了。”
张涓在镜子前转了两圈,觉得好像的确如此,就很干脆说:“那我换下来吧。”
张涓进试衣间换衣服了。
孟菱百无聊赖,在店里闲逛,一会儿看看牛仔裤,一会儿看看上衣,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对面的珠宝店门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懵,反应过来之后心猛沉下去。
是于超。
又不止于超一人。
他还搂着一位纤瘦的小个子女生,站在珠宝店正对着门口的柜台前,时不时侧身耳语几句,或者亲亲耳垂,很是亲昵。
肢体语言表现出他们非同一般的关系。
到底该不该对张涓说?
孟菱犹豫了几秒。
那几秒对她来说极其痛苦,像两个小人在拉扯她,灵魂有被撕裂的感觉。
众所周知,“撞见闺蜜老公出轨该不该和闺蜜说”是和“老婆和妈同时掉水里先救谁”并列的世纪难题。
犹豫又犹豫,纠结又纠结。
孟菱想,死就死吧。
她掏出手机,录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
孟菱这个人淡泊,平和,但又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家庭原因,她从小早熟,知道察言观色,会在生活小细节上表现出无伤大雅的圆滑。
比如刚才试衣服时,她就只会挑衣服的毛病,不会说朋友不够好看。
这是她的礼貌,也是她的心眼。
但是在大是大非上,她心里有一杆秤。
有些事,她不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来说有没有伤害,她只能凭良心。
如果违心,会睡不好觉。
于是她拿出了上次听到钟太太被家暴时试图制止的勇气,来面对张涓。
张涓从试衣间里出来了,于超和小三还没走。
孟菱心扑通扑通乱跳,她尽量委婉:“涓子,你看对面珠宝店的人是不是有点像于超。”
张涓脸上还挂着毫不知情的笑:“嗯?他不是在上班吗,我瞅瞅,我瞅瞅……”
笑意戛然而止。
张涓怔愣在女装店门口。
万达商场是圆形设计,中间镂空,店铺分布在圆周。
张涓和孟菱站在这一端,而于超和小三站在那一端,看得很清楚,小三挑了一条金手链,正扬起胳膊给于超看。
张涓脸憋得通红:“操他妈的,给老娘一千块钱打发狗似的,我还挺开心,原来背着我领小三买金子,老娘非撕了他们不行!”
她气势汹汹走过去,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靠着玻璃围栏蹲下来,压抑着痛哭。
孟菱蹲下来看着她,说:“我也想过不告诉你,但是我又觉得你们还没订婚,你早知道比晚知道强。”
张涓狂摇头:“晚了,太晚了。”
“怎么会呢,错在他,即便离订婚日子近了,也是可以……”
“你还记得上次从烟城回来的路上我晕车要吐吗?”张涓打断孟菱的话。
孟菱眉头微蹙,笼着淡淡的愁,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嗯,我怀孕了,一个多月了。”张涓说着话眼泪又断了线的落下来。
孟菱哑然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直到看到于超搂着小三从反方向离开,张涓才站起来走去洗手间,洗了两把脸。
但是水冲得净泪水,冲不掉哭过的痕迹。
张涓的眼皮很肿,让孟菱看着怪难受的。
对着镜子,张涓忽然说:“孟菱,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你没爹没妈,更重要的是没亲生弟弟,多好啊。”
孟菱顿时鼻酸,眼泪“唰”地落下来。
到底有多苦,才会觉得宁愿自己是孤儿呢?
孟菱知道,农村家庭大多重男轻女,但是一般来说并不会不疼女儿,只是在诸如“买房”“家产”等等事情上更偏向儿子,很少有只给儿子买新衣服,不给女儿买,为了儿子而不让女儿上学的家庭了。
可张涓家偏偏就是这样。
“而且我爸管我特别严,你也知道爱嚼舌根的大妈们有多毒舌,定了日子再退婚已经够她们嚼舌根的了,要是怀孕了又退婚,她们能在背后糟蹋死你。”
张涓又开始哭。
孟菱擦了擦眼泪:“事情走到这一步,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进或者退,都是要受伤的。如果你装不知道,继续和他结婚,以后一辈子都膈应,可要是现在断干净,长远来看,反而是好的。”
“我能不明白这些道理吗……”张涓抽噎着,“可是决心哪有这么好下的。”
孟菱当然明白断舍离的痛苦,因为她自己就经历过。
她忽然想到陈遂了,想到陈遂对他母亲说“我永远不会爱上谁,也永远不会结婚”,又想到陈遂挽留她,说“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就可以”。
她脑子炸了一样疼。
扪心自问,如果说她一点不相信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说完全相信,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遂从童年就起就见识过爱情和婚姻最肮脏黯败的样子,并且一直到成年这种肮脏黯败还一直持续不断的蒙尘在他心灵上,他对爱情和婚姻的不信任和闪躲,是伴随着血肉和骨骼成长起来的,就像器官一样长在了身体深处。
这样一个人,会一时被新鲜的爱意冲昏头脑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但他能彻底的,永远的,不反悔的改变吗?
或许他当下的决心是真的,可一年后呢,十年后呢?
感情好的时候,怎么能和感情淡的时候一样呢。
她不是一个孤勇的人,要考虑爷爷奶奶是否担心,要考虑爸爸妈妈在天之灵是否安慰,要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已经交付过一次,结果并不太好,就不要交付第二次了吧。
在孟菱出神的这片刻,张涓又狠狠的哭了一场。
孟菱拿纸帮她把脸擦干净:“涓子,看你这么哭,我忽然就不知道让你知道这一切是对还是错了……”
“现在人都怕惹事,一般撞见了这种事也当看不见,但你没有这样置身事外。”张涓吸吸鼻子,很动容,“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而且这也说明你很肯定我的为人啊,要是拎不清的女的,没准会反过来和自己闺蜜疏远呢。”
说到这张涓转过身抱住了孟菱:“和你比我好阴暗,上次于超接我们回家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还骗他说你有,因为我怕他觉得你漂亮,就移情别恋……后来于超在我面前提到你,我还说你坏话……我说你谈过好多男朋友,都是图钱才和那些人在一起的……”
孟菱没有说话。
如果说“没关系”,心里却有点难受,可要指责她,倒也觉得没到那地步。
两个人当了十几年朋友,知道彼此性格上的缺点,很多事也就一笑置之了,谁对谁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着过去也就算了。
孟菱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毕竟是人生大事。”
张涓长舒一口气,说:“好。”
后来裙子没买成,她们沉默着坐公交车回家。
下了车之后,张涓觉得有点想吐,孟菱陪她去超市买了瓶水喝,坐了一会儿,张涓决定找于超谈谈。
孟菱想了想,把录像视频发给了张涓:“万一用得着,就拿出来。”
张涓点了点头,然后骑电动车离开。
她们俩的车子都停在公交车站附近,张涓骑电动车,她骑自行车。
孟菱感觉有点累,心累。
骑车也是有气无力的骑,脑子里在想张涓的事情,总觉得这事儿出了之后,张涓和于超之间的结果不会轻易变好,也不会轻易变坏。
晃荡着到半路,手机忽然响了。
孟菱掏出一看,竟然是钟奇打来的,她接听问:“怎么了。”
钟奇很焦急:“小孟老师,你赶紧去你爷爷那里看看,我刚才听虎子说孙程宽他们这几天都在你爷爷那里找事。”
孟菱心一沉,调了个方向就开始往爷爷的小摊上猛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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