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皓没有撒谎，高烧让他的身体软绵无力，压根就使不出多大的劲——先前那一下只是他在那一个瞬间的应激反应，所以他现在没法将她的手握紧。
沈妧的手一松，棉花就掉到了床上，针眼处又有殷红的血潺潺流出。
“干什么呢你们？”医生瞪沈妧一眼，“不是让你给他按好了吗？你是想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是不是？”
“死”这个字眼让沈妧无端有些慌乱，也有些恐惧。
她重新捡起棉花，紧紧地压在了许京皓手背的针眼上。
这一次许京皓再握她的手，她一动不动。
医生给了沈妧一支体温计，吩咐她：“没事儿的时候就给他量一量，要是他夜里还烧得厉害，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沈妧已经预感到：她将度过一个漫长无眠的夜晚。
许京皓的血止住，却仍没有要放开她的迹象。
沈妧没什么需要顾忌的，直接抽回了手。
许京皓的眼神转暗。
“……对不起。”在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过后，他终于说出了口。
沈妧惊诧地瞪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能从许京皓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先前的愤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心虚，还有……恐惧。
许京皓几乎没向人道过歉，此刻也不自在极了。
他低下了头去，声音小到像是在嗫嚅：“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替那种人难过。”
许京皓从小就见惯了人性的肮脏。
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类人——有用的，和没用的。
他从不与人有深入的接触，更不会与他们产生感情。
快乐、悲伤、愤怒、绝望……种种的情绪于他来说，就像是奢侈品。
这样的他，与其称之为“人”，倒不如说是一部完美的机器——一部由他的家族亲手制造的，用于继承家业的机器。
他能做好所有的事情，且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他认识的、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而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遇见沈妧。
沈妧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唯独沈妧的出现，不在他的计算之内，却不让他反感——甚至于还很喜欢。
因为沈妧，他有了喜怒哀乐。
——或者说，他的喜怒哀乐，只因为她。
所以他无法理解沈妧因赵建恒的死而产生的哀伤。
尤其在他的认知里，“背叛”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行。
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下场都比死还要更惨。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他之所以会发那么大的火，“嫉妒”在其中占了不小的分量。
然而这些沈妧全都不知道。
可这不妨碍她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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