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宋照元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口中的钰哥哥是谁,可他在府中被惯坏了,素来有小魔王之称,越不让做什么越要做。
宋照元盯着这个不及他肩膀高的小豆丁,眉峰高扬,“哪来的三岁小孩,话说利索了再来。”
卫淼几乎要气成一只球,站在原地捏紧小拳头跺了跺脚。这个人不仅骂钰哥哥,还嫌她小……
“我……我六岁。”卫淼伸出一只巴掌,想了想,又默默加上一根手指。
宋照元觉得这个小女娃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一把,语气欠揍:“六岁又怎样?大人的事你管得着吗?”
他自诩大人,言行中却没有一点大人的做派。卫淼捂着小脑袋后退,继续凶他:“不许弄……弄我的头发。”
她喜欢她的小揪揪,除了钰哥哥谁都不给碰。
这下宋照元笑得更欢了,“已经碰过了,怎么你还能揍我不成?”
揍是不可能揍的,卫淼气呼呼别过脑袋,宋照元反而凑上来,“你叫什么名字?本公子看你长的顺眼,交个朋友吧。以后你来江陵报我的名,没人敢欺负你。”
“你……你说钰哥哥坏话,我才不……不要和你做朋友。钰哥哥是最……最厉害的人,读书很好的。”
说到这里,宋照元隐隐约约明白了,小姑娘口中的钰哥哥应该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至于她,应该是主人的妹妹。
宋照元那莫名奇妙的攀比心开始作祟,“我也有哥哥,你觉得你哥哥厉害,那是没遇上我哥哥,我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卫淼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笨笨的,不及宋照元高,嘴巴也不如别人快,平时安安静静,但如果有人说钰哥哥不好,那是绝对不行的。
卫淼小脸皱起,“你……你胡说。”
宋照元愈发来劲,双手抱在胸前骄傲道:“我可没胡说,我哥哥不仅会读书写字,会骑大马,年方二十就在江陵做官,你哥哥行吗?”
闻言,卫淼气势弱了下去,钰哥哥也会读书写字骑大马,可是钰哥哥好像还没做大官……
但小女娃是不可能认输的,偷偷觑眼宋照元,得意一笑,“我的钰哥哥会……会杀猪猪,你哥哥会吗?”
“杀……杀猪?”
宋照元一听,脸上蓦地浮现敬佩之色。江陵宋氏的男子大多有一种病,看见血或者类似血的东西就眼花脚软,严重的直接昏厥过去。
因此别说杀猪见血了,就是红色液体都见不得。宋晋和宋照元两兄弟皆如此,堂堂男子汉竟然怕血,说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这就导致宋照元从小对那些不惧血的人特别佩服。
他结结巴巴道,“那你哥哥确实……挺厉害的。”
卫淼更得意了,撅着小嘴:“当然。”
宋照元既然承认钰哥哥最厉害,卫淼就不想和他计较了,两人莫名吵架又莫名和好。卫淼带他在园里玩了一会雪,不多时冯宝财送客,宋氏兄弟该走了。
宋晋一看胞弟没在花厅,当即头皮发麻,这小子只怕又惹麻烦了。他对冯宝财尴尬地笑笑,找到宋照元时面色不豫,一把把人拽到身边。
临走前,宋照元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给你的,以后你来江陵拿它到宋府找我。”
这时,谢疏钰闻声从书房跨了出来,见有人送卫淼东西,当即脸色沉了下去。
“水水,过来。”
卫淼一听他的声音,噔噔噔跑过去,“钰哥哥。”
宋照元随兄长给这位家主行礼,只觉得奇怪,他也没做什么呀,怎么那位家主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凶恶,眼神好像带刀子一样。
宋氏两兄弟战战兢兢的时候,冯宝财也捏了把汗。殿下不喜有人惦记水水姑娘,这个宋五郎真是老虎头上拔毛,不要命了。
所幸宋晋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出殿下对这位小姑娘爱护的紧,连忙摁住宋照元道歉,紧接着飞快道:“时辰不早,告辞。”
走出澄院上了马车,宋晋才教训起胞弟,“蠢东西,忘记兄长的嘱托了,你可知他是……”
谢疏钰牵着卫淼回书房,问:“水水很喜欢那枚玉佩?”
卫淼摇头,她不理解宋照元为何忽然给自己玉佩,玉佩不好看,对她来说没用处。方才就算谢疏钰不出现,她也不会接受那枚玉佩的。
卫淼揉揉眼睛,“困。”
谢疏钰唤来香草,要香草抱她回房休息,但是卫淼赖在他身边不愿走,紧紧抱着他,“暖和,就……就在这里睡。”
这孩子是越来越黏人了,但谢疏钰没说什么,也愿意惯着她的小脾气,于是拍拍卫淼脊背哄她入睡后,才召来冯宝财交待事宜。
冯宝财道:“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封二皇子为瑞亲王,出宫建府,三日后行册封之仪。”
按照大梁仪制,皇子弱冠之后会先封郡王,再封亲王,二皇子年方十八就破格册封亲王,可见陛下已经起了扶持二皇子的心思。
二皇子是淑妃所生,淑妃出生不显,想必这里面还有章贵妃的手笔。章贵妃多年无子,随着东宫势大,章贵妃急了,与圣上一起扶持二皇子与东宫抗衡。
谢疏钰面上平静,并无多意外,自那晚圣上告诫之后,他便料到了这个局面。
怀中的小女娃闷哼一声,梦中呓语着什么,谢疏钰凑近去听,原来念叨她的红烧排骨呢。小孩子无忧无虑,倒叫人羡慕。
谢疏钰捏捏她的脸,道:“二皇兄既册封亲王,孤不到场怎么行,备份贺礼。”
不过谢疏钰到场,到底是庆贺,还是给人难堪,就说不定了。
又商议了一些事,谢疏钰想起宋晋今日所言,兀自道:“孤记得,当年魏文彬女儿是被一个尼姑偷走的?”
毕竟是朝臣与东越长公主之女丢失,这件事在当年闹的很大,但京兆尹彻查了几个月都一无所获。
冯宝财回忆说:“可不是,据说是法缘寺一个叫桑云的姑子偷走的,此人有些易容的本事很难追查,这么多年都快成一桩悬案了。”
当年地动酆京陷入混乱,才给了桑云可趁之机。但谢疏钰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道:“梁观身边不是有擅长易容之人?把这件事交给他查,若有必要,到桑云祖籍走一趟。”
冯宝财知道,殿下一直有意让魏文彬还朝,但此人辞官后就像人间蒸发了般,一点踪迹也寻不到。若殿下能找到魏大人的女儿,于东宫而言又多了一份助力。
只是天大地大,那孩子丢失多年,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
二皇子册封亲王一事来的突然,谢疏钰准备明早动身回京。傍晚卫淼睡醒后听说钰哥哥要走,闹脾气不肯起来用膳。
钰哥哥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走呢?
卫淼迷迷瞪瞪躺在床上,一个人生闷气。见谢疏钰进屋,又哼哼唧唧地钻进被衾里不理人。
谢疏钰把人从锦被里剥出来,“不准再睡,起来。”
在谢疏钰的威压下,卫淼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揉揉眼睛委屈道:“钰哥哥,不……不可以走。”
谢疏钰好笑,“为什么不能走?”
卫淼想了片刻,忽然抱住小肚子扑通一声倒回床上,“水水肚子……痛痛。”
小家伙自作聪明,想装病让谢疏钰留下。殊不知,她装的一点也不像,眼睛乌溜溜转啊转,一看就知道是谎话。
“好了。”谢疏钰妥协,“五天就回,可以吗?”
卫淼知道,五天很短暂,一下子就过去了,她这才笑嘻嘻从床上爬起来,谢疏钰叫人传膳。
今天的饭桌上有鱼,卫淼想吃又怕刺,见状香草便接过她的盘子,说:“奴婢为姑娘把刺挑出来。”
卫淼却摇头,“钰哥哥挑,挑干净我……给我吃。”
不仅香草,旁边的冯宝财也吓了一跳。他们都知道,殿下是愿意宠着这个小姑娘的,但殿下矜贵之躯,怎么能做挑鱼刺这种事呢。
正诧异着,却见太子殿下已经接过碟子,淡淡道:“无妨。”
冯宝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内心十分一言难尽。
这两个人,一个随心所欲地使唤,另一个毫无原则地让步,太子这个爹,当的未免也太称职了些。
翌日,天将将翻起鱼肚白,澄院门口整顿好车马便要出发了,不想这时,香草急匆匆跑出门要去寻梁兰。
冯宝财问怎么回事,香草神色着急,“水水姑娘说难受,奴婢一摸额头烫的厉害……”
话没说完,谢疏钰蓦地下马将鞭子丢给冯宝财,道:“孤去看看,出发时辰拖延一刻钟。”
太子虽说拖延一刻钟再出发,但冯宝财有种预感,白天只怕走不了了。果然没过多久,香草便来传话,说晚上再走,招呼众人先回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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