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伊奈勒宫,意为永恒之心。作为君主立宪制的造物和古典式宫殿美的代表,格格不入地矗立在首都的中央。
大理石所筑就的宫殿,安然坐落于汉白玉台基上,凡人微渺的虔敬堆砌成巍然的阶梯;希腊式的爱奥尼立柱使用多种复合的曲面的线脚,线脚上串着以十字剑、圆盾、桂叶、紫罗兰、忍冬藤等为主题的雕饰,隐约可见女武神的荣光;罗马式的拱券雄浑而富有气魄,似能担负万神注视之重;哥特式的高耸尖顶支撑起攀及天堂的野望,巨大斑斓,流光溢彩的花窗玻璃绘着宇宙航海时代的传奇,投下梦幻的,流动的星空倒影。
拼凑的元素凭借内在的,庄严肃穆的神性互相整合,也使得柯因奈勒宫比起宫殿更似神庙或教堂,在精神荒芜的大宇宙时代人为地堆出信仰的假象。
是的,信仰,在上帝已死的时代,人心的脆弱暴露无遗。自然而然的,王室——虚位的元首将神权收入囊中,一跃成为精神的领袖。
与王室共享这一份荣耀还有自星际建邦以来显赫至今的十二世家——爱奥尼立柱身上的十二种雕饰就象征着这十二个家族。
十二世家掌握着上议院,拥有爵位和封地,彼此结为姻亲,是一个庞然的利益共同体。
以纳弭希丝为例,她是为帝国开疆拓土的第一任将军,尤以彼铎刻的第十二代后裔,以烈火与荆棘环绕的十字剑为家族纹章,她的父亲乌诺以彼铎刻将军拥有十字剑大公的爵位,和包括一颗恒星、十四颗行星、二十七颗卫星的封邦,而这些都将在不久之后归纳弭希丝所有。并且身为继承人,纳弭希丝也可以被称作“十字剑”,弟弟恩多尼斯则没有这份殊荣。她的母亲,以彼铎刻夫人出生自以紫罗兰为族徽的谢赫菲家族。
回到这个永恒的黄昏,玫瑰红和橘红为主色调的晚霞从天幕垂落,纯白无暇的柯伊奈勒宫也被热烈和瑰美所侵染,旖旎风光仿佛脱胎自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诗人的想象。天色渐暗,宫内的水晶灯绽放光芒,花窗玻璃放射出陆离的异彩——
这些玻璃的制法,古老却出奇精巧,大多数是将胚心作法产生的无色玻璃在半溶状态注入另一装有彩色玻璃溶液的模具中,于是成品便罩上一层奇幻的色彩。此法产出的玻璃拥有不均匀且变化生动的宝石色泽。彩色的外层施以刻画加工,使内部的透明玻璃暴露——光与色、光与影、色与影,追逐变幻,倏忽万象。
纳弭希丝提起长裙步上台基,早有侍者谦恭地托起红丝绒覆盖的托盘,在台阶尽头等候。浮光在烫金的交叉长剑徽记上一掠而过,纳弭希丝将请柬放在托盘上。
她听见侍者以一种古怪的腔调,像咏叹,像乐句中毫无意义的装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长腔,唱出她的姓氏。
“——以——彼——铎——刻——”
四个音节。
多情善感的a小调圆舞曲仿佛正踮着足尖在金色的舞池中轻倩纤柔地滑行。纳弭希丝放轻脚步进入大厅。
她来得晚了,恩多尼斯过来告诉她塞缪尔王太子已经与凯莉娜斯大长公主跳过了开场舞。
“他长得美极了……他脸上的光辉会掩盖星星的明亮……”这是恩多尼斯形容王太子。
令恩多尼斯的男友有点酸:“噢宝贝儿……”
恩多尼斯:“有什么要紧?他也是omega……”
纳弭希丝摇摇头走开了,把这对活宝留在身后。
负责举办这次宴会的,是国王陛下的亲妹妹,嫁给“忍冬藤”维涅亲王的凯莉娜斯大长公主。公主殿下随手理了理丝绸披肩,维持着优雅的步态,噙了两三分笑意,介于真情实感和逢场作戏之间。她抬起手让纳弭希丝亲吻。
纳弭希丝吻过公主的手背。
“玩得开心点,”公主向她递过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压低了声音,“好久没有这么多可爱的omega齐聚一堂啦。”
“有您一位还不够吗?”纳弭希丝半是玩笑半是恭维。
公主嗔她。
纳弭希丝看到几个朋友,谢过公主笑着走了。
“纳弭希丝——以彼铎刻——上校——这里!”
来自“圆盾”的,纳弭希丝的发小艾伦波齐思卡冲她拼命招手,“桂叶”兰斯岗德法因倚在吧台边上懒洋洋地笑,见她走过来,兰斯岗德法因稍稍正了正身子,挑眉道:“从门口到这里,至少五个漂亮的omega——有男有女——朝你暗送秋波,结果你无动于衷——因为你的假正经,我输给艾伦一辆新车。”
纳弭希丝面无表情,“输得好。”
兰斯出乎意料地点头赞同:“确实不亏。”
他笑嘻嘻地补充:“现在八个星系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性冷淡啦。”
“如果洁身自爱就算性冷淡的话,那么随你怎么说。”纳弭希丝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兰斯“性冷淡”的说法,她冷淡地直视着半空中平稳飞行的微型摄像头,“这次又是直播?”
“还有30分钟。”兰斯耸耸肩,“毕竟是决定月亮归属的舞会。”
又是这个定语……决定月亮归属?
无数弹幕飞速闪过。
——啊啊啊她看我了!awsl!
——楼上但凡有一颗花生米也不会醉成这样,明明是在看我!
——前排围观十字剑神颜
——就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刚才圆盾和桂叶打了什么赌吗?
——+1你不是一个人
——+2
……
——+10086
——+身份证号码
——这题我会!刚从桂叶的直播间出来,他打赌五个漂亮omega当中至少有一个能跟十字剑说上话。
——然后输了哈哈哈哈
——圆盾赌十字剑根本没注意到有omega勾搭她hhhhh该说不愧是青梅竹马吗?
——盾剑cp党心满意足。
——这都能磕?
——邪教当烧!明明是剑盾!十字剑总攻不动摇!
——剑all党表示nsdd
——all盾党表示nsdd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桂叶竟不配拥有姓名,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桂叶实惨
——惨桂叶惨
兰斯啧啧:“有什么好惨的?在场的所有omega或beta女性我都可以。”
“包括凯莉娜斯公主殿下?”兰斯的表舅母。
兰斯扬眉:“为什么不?”
艾伦叹服:“你好骚啊。”
“……幸好恩多尼斯是男性omega,”纳弭希丝后知后觉,“刚才有omega勾搭我?”
她显得不太相信。
艾伦得意:“我就说吧!”
兰斯:“……服气,我输得不冤。”
——他们三个,直播中看直播?
——被直播的人在看直播,直播看直播
——禁止套娃
——u1s1十字剑直a本a
——hhhhhhh真的在看直播!看到刚才发的弹幕了!
——他们仨到底在干啥?
……
艾伦看向摄像头:“看直播啊!”
——圆盾回我了!他好可爱awsl甜到妈妈了
——我直接母爱变质
——我也
——圆盾还缺男朋友吗?
——圆盾圆盾你掉了一个会唱歌会画画会做饭打游戏的女朋友!
……
“啊这,”艾伦认真解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怪不得没去邀舞,”兰斯斜睨他一眼,“平时数你最积极。”
“最积极的人是你吧!”艾伦反驳,“纳弭希丝你说是不是……诶?纳弭希丝呢?”
纳弭希丝单手撑着吧台从后面翻出,潇洒落地,“找我?”她伸手端过一个啤酒杯。
——攻我一脸
——我腿断之前也喜欢这么玩
——我叔叔生前也喜欢这么玩,现在坟头草三尺高了
——不愧是十字剑
——颜值暴击
——讲真十字剑的颜我真的太可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磕十字剑的颜吧?
……
“我酸了。”艾伦看看纳弭希丝的脸:“我要是你亲兄弟该多好?你弟弟虽然跟你不是一个类型,但是长得还有一半像……你知道他有五个前男友和一堆追求者吗?”
“什么?”纳弭希丝和兰斯同时感到不可思议。
“才五个?”这是兰斯。
“恩多尼斯才刚满十八岁!”纳弭希丝瞪了兰斯一眼。
“我十八岁时有七个前女友呢,”兰斯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就凭你这张脸还能单身至今,要是换了我……”
“你怎样?”
兰斯安静了一小会,似乎在思考,又像在等待,待到a小调圆舞曲结束,大提琴琴弦上泛起挑逗、荒唐、风情万种的《一步之遥》时,兰斯勾出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微笑,右眼单眨比了一个出奇轻佻的wink,抬了抬下巴:“在场的漂亮姑娘,都会变成我的前任。”
艾伦嘘他。
兰斯这次却没理会艾伦:“我看到理想型了,你们聊吧。”
然后纳弭希丝和艾伦眼睁睁地看着兰斯风流倜傥地踩上探戈的节奏走向一位长相美艳,充满成熟魅力的女士,不知说了什么令她笑起来,两人很快便步入舞池旋转起来。
——桂叶手把手教你泡妞
——单身的小a码起来!
——我要是有这一手何愁没有对象啊
——我里脱单只差《一步之遥》
——楼上,你还要有脸
——有一说一,桂叶长得帅是真的,可是一看就是渣男
——虽渣,但帅
——说渣男的那个,如果有桂叶这样浪漫撩人的渣男来向你邀舞,你拒绝一个我看看?
——技术党已赶到现场。《一步之遥》,成年人的暧昧,选曲已经成功了一半。1′45″小提琴的第一个抛弓,桂叶恰好来到玛格丽特小姐面前,而如果注意到此前玛格丽特小姐在乐曲响起时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肢体语言的转变就会发现她对一个合意的舞伴的期待,不得不说桂叶的时机真的刚刚好,在玛格丽特小姐的情绪由期待转向不抱期待的关键时刻,一点点诙谐风趣再加一点善解人意,作为命中注定的舞伴最后一刻出场——
——跪了
——渣男的千层套路
……
艾伦:原来只是在等待时机……太狗了。
艾伦再看纳弭希丝,她居然已经端了叠千层酥一本正经地吃起来了。
察觉到艾伦的注视,纳弭希丝把碟子往他那推了推。
艾伦:“……谢谢。”
艾伦咬下一口千层酥,忽然目光胶着在了刚刚入场的一个身影上,纳弭希丝循着他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还没追上?”这都两年了。纳弭希丝有些诧异。
“别别别说了。”艾伦耳根脖子通红。
眼看一曲终了,兰斯请了玛格丽特小姐一杯香槟,两人愉快地交谈着,姿态亲密无间,纳弭希丝默了:一个五分钟就搞定新情妇,一个两年没追到心上人……
啊这。
“技巧还是挺有必要的。”纳弭希丝好心建议。
艾伦叹气:“兰斯那套我学不来……你有什么技巧吗?
“有啊。”
纳弭希丝倏然一笑。
她这一笑,潜藏在她身上的女性气质随着颊边的酒窝一同浮现,柔和了些许显赫出生、突出成就和过分俊美的相貌所带来的压迫感,平时被冷峻高傲的气质所掩盖的一些细节体现出来——比如长而卷的睫毛,比如修长的眼尾,再比如形状尤其适合接吻的红唇,还有……
一个妆容精致的小o走过来叩了叩吧台,“请我喝一杯?”眼神粘在纳弭希丝的脸上。
“抱歉。”纳弭希丝收了笑,拒人千里的冷淡和傲慢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小o们失望地离开了。
艾伦悟了。
原来要脸。是我不配。
“会了?”
“这不是技巧,”艾伦眼神死,“全靠硬件过关。”
“有用就行。”纳弭希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少喝点。”艾伦忍不住出声。
纳弭希丝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你以为我喝的什么?”她轻声道,这个音量不会被捕捉到。
“是什么?”艾伦配合地压低嗓音。
纳弭希丝神秘道:“浓缩苹果汁兑加冰苏打水,颜色和气泡都跟啤酒一模一样。”顺便给他一个懂自懂的眼神。
其实再怎么像,果汁和酒精的折光率也有一定差别,但是由于是冰饮,杯壁上的白雾会模糊反射的光线,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艾伦:……
艾伦:“知道了,我会保密。”
纳弭希丝不在意地瞥他一眼。眼珠子都快飞到伊莉莎小姐身上去了,没出息。
“不请她跳舞吗?”纳弭希丝拍一下艾伦的肩膀,“去吧。”
甜美的女孩正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艾伦僵硬地向她走去,差点顺拐。
分享点心的人走了,纳弭希丝愉快地吃起了独食。
连弹幕都变得佛系。
——红丝绒蛋糕……
——奶油乳酪……
——我饿了
——建议试试椰奶布丁
——担心十字剑的身材管理
……
纳弭希丝惬意地咽下最后一块草莓大福,又喝了一口苹果汽水,端着杯子打算到花园里避避风头。
无聊透顶的相亲舞会。纳弭希丝警告地看了一眼玩得很尽兴的恩多尼斯(后者无辜地耸耸肩),绕开狂歌乱舞的几对男女,其中一位穿白西装的男士抱起他红裙的女伴转了个圈隐到角落里,纳弭希丝目不斜视地经过。香水,信息素,酒精饮料……寻欢作乐的因子逸散在吸进呼出的每一寸空气里,纳弭希丝忽然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烦躁。
扣下机板的冲动,还有破坏、摧毁一切的混沌愿望。明明没有喝酒。
站在花园的晚风里,纳弭希丝总算舒畅地叹了口气。
……月亮的归属?
今天正好是满月,合拢的茉莉花、初醒的晚香玉、重瓣的月季、许多辨认不出的珍奇花卉,高大的阔叶树、长青的佳木、还有一些古老的裸子植物……都沐洗在牛乳般的月色中,仿佛有那么几年天真到残忍的岁月,浮在一段沉重而隐秘的安逸里,被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不可陈说的苦涩浸泡到饱涨。
幽暗的夜风,渐远的乐声,男男女女的影子压在瑰美的花窗玻璃上,重叠又分开,舞蹈的动作交织着,捉摸不定的暧昧眼波变得大胆,不经意的触碰演进成抚摸的蓄谋。以往被认定为秽亵的一切都披上陆离光彩,一切都被默许,一切都被原谅,狎呢的亲吻也变得朦胧纯洁。
庭院中的阿尔忒弥斯,三人高的纯白女神像,……贞洁的狩猎女神,今夜为谁的童贞张开庇佑的羽翼?
松脂的幽香。一棵树在受伤,还是一颗化石在燃烧?
或者……一个omega在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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