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参见陛下。”一道男声响在地牢,来人轻瞥一眼示意他带路。
“朕此次前来是为探望秋贵嫔,被关押的这些日子,秋贵嫔可还乖觉?”那狱卒带领池谨向关押谢应之的监牢走去。
“回禀陛下,贵嫔喜静,从不给卑职们添麻烦。”他不知该不该说,脚步放慢了些,“只是一日送去的三餐大多被原样返回……卑职也没有办法。”
“呵,她还当真想求死。”池谨冷笑,快走到谢应之的牢房处,忽地顿住了步伐。“你替朕去做件事。”
“去御医院要碗安神汤来,不过要装在你们用来盛放毒酒的器皿里。器皿里要是放了一滴毒酒,朕饶不了你们。”
“是……”
狱卒退下后,池谨一人悠然地走到关押谢应之的牢房前。一身白衣的她靠在墙壁上静静睡去,双手被锁链捆住,想来是为了防止她自尽。
她那身白衣早就不白了,如今被脏灰所染,犹似堕入人间的仙人。不过几天,她身形又瘦了一圈,许是监牢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池谨走近时,她已缓缓睁开了眼皮。她开口,声音沙哑道:“阿谨……”
“谢应之,还没睡醒?朕是池谨,可朕是来杀你的。”谢应之眼神恍惚了一会,好像是用了千年才分清那些不复存在的事。
“你还有什么交代的吗?”池谨眼底像叠了一层霜,全然没有那几日的柔情。
池谨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噙着笑问她:“应之,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别再闹了,跟朕回去,朕封你做皇后。”
“你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不管朕以后有多少妃子,朕都只宠你一个。”而谢应之双眼已没有了神采,活像木偶。
“陛下赐臣妾毒酒吧。”池谨不语,笑容却没有放下。
“只有毒酒才能保住你的颜面对吗?与朕所料无出入。”池谨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她所在的地牢。简陋、肮脏,还有老鼠在乱窜。她怎么能在这住上那么多天……匪夷所思。
“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朕?”池谨站在原地,不去看她,“也罢,真是可惜朕这几月对你的怜爱。”
“陛下的爱……真特别呢。”她越说越没力气,装着安神汤的毒酒很快被呈了上来。
池谨从狱卒上接过毒酒,像扔杂碎一样扔到她面前:“喝吧。”
那毒酒的小瓶子滚落在谢应之的脚下,她因缺乏力气,挣扎了许久,都没有伸手够到那个瓶子。可即便如此,她也得用尽全力捡起瓶子。
谢应之缓缓将瓶口打开,刚放到唇边时。她抬首,又在池谨身上留恋一会,“我分明是恨你的……”
似是觉得看够了,才把毒酒一饮而尽。池谨背对着她,听到瓶子碰撞到地面的声音。
事情变得变来越有趣了……
过了半响,谢应之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她并没有五脏六腑都被烈火焚烧,被百爪挠心的痛。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越来越累……
“谢应之,你知道朕刚才给你喝的什么吗?”谢应之还是茫然地看着她。
“朕给你喝的其实是安神药,你喝了它不会死,只会睡上一会。”谢应之的秀眉又皱了起来,“你……”
池谨没等她说完,冷淡道:“你一心求死,你以为只是这样,朕就会让你死?你可是朕的人,你的命在我手上,记住了。”
谢应之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还不抬眸用她那不甘的眼神看池谨,可池谨就喜欢她这样。只有这样,谢应之才不会像那个木头雕出来的小人一样。
池谨看着她慢慢失去意识,慢慢陷入沉睡。那只双手却还是紧紧抓住地上的稻草,像是不甘对命运屈服似的。
池谨走出地牢,生疏的药味自出口迎来。董言站在一旁,向他下跪。
“……何事?”这是董言自打出冷宫以来,第一次向他下跪,平日连礼都不行的女子,竟在此时对他下跪。
“听闻咳……咳咳应之触怒了陛下,还被陛下打入了地牢。”原来是为了这事,原先池谨以为她的这位姑姑早就性情冷淡,没成想对她倒是一心一意。
“她不仅触怒了朕,她还想寻死。也是,她要是死了,你们谢家上上下下,都要跟着获罪。”上一世董言认亲还是池谨死的三月前,没想到这次竟是为了谢应之。
“臣妾有一法,能让应之回心转意。”董言跪在地上,举止不卑不亢,似有十足把握。
谢应之一心寻死,这会儿让董言去劝说也未尝不可。“那你进去吧,朕耐心有限,不要让朕等太久。”
池谨又想起了谢应之那双看淡生死的双眼,他这般与谢应之苦苦折磨,真的是对的吗……
董言步入了牢房,四周的看守早已被池谨撤了下去。她望着牢道旁伸出手的老者,疯妇以及前方躺在干草堆上不省人事的侄女。
她连忙打开牢门,心疼得无语伦次:“应之?应之……”
她用手探向谢应之,只是轻微一个触碰,谢应之就如烈火焚烧一般,猛然惊醒。
“阿言……”
“不过几日未见,你怎么咳…咳咳意气用事了?”董言握着胸口咳嗽着,她想到莫不是时机太早了些,那日告诉她的事应是给她太多打击了。
“阿言找我何事?”谢应之绕着手帕的轮廓转了几转,随意问道。
“应之可还记得那日阁屉里的玉佩?”董言依着笑道,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枚与其相似的玉佩。
“这……”按道理说,谢家祖传的玉佩不会有其相似之物,但董言手里的那块很难让人不多想。
“谢家原有一兄妹,哥哥才智聪慧,妹妹年幼尚娇。他们二人是谢家一脉的曙光,至于为何如今世人只知谢丞相,不知其妹,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谢应之听董言如此道来,只轻轻拿起手帕的边角,不为所动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姑姑的踪迹,可是阿言你不过富商之女,这些信息又是从何得知?”
“应之不妨猜猜,我为何有这玉佩?”董言从她手里抢过手帕,右手将玉佩立于她面前。
“阿言是樾洲富商之女。”她屏住呼吸,却见董言仍然笑着,“莫不是花了重金仿制家父祖传的玉佩?”
董言轻咳了几声,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笑意向她走近道:“应之是不愿承认我这个姑姑吗?”
“我不信父亲,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信。”谢应之后退几步,将目光移至董言手中的玉佩,“父亲是曾说过我有个姑姑,但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不是的应之,更早之前,我们见过的。”董言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皱眉道:“那年我不过十二岁,而你应当才出生半月,是谢凉他亲自将我推给董家人。”
……
“阿言来看我,是劝我活着?”谢应之摇头,“姑姑多说无益……我心意已决。”
“即便如此,我也要让你知道。”董言跪在她面前,抹了把眼泪。“你被关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谢府出了大变故。”
“当年你父亲想让你与湘塘阮氏的公子成亲,你不肯。如今他已将其二妹娶回府中了……咳咳…阮氏曾经何等荣耀?如今谢府已经权倾朝野,待那女子诞下男婴,他又要将你置于何地?”
谢应之伏在地上,嘴微微张起却不言语。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什么忠心报国都是他的借口,他不过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保住谢氏门楣。更别说……她的死。”
谢应之瞬间抓住她的手,向她缓缓地摇了头:“我知道了……”
“咳咳……咳,趁他还喜欢你,趁他还没有发觉。你要好好抓紧他的宠爱,或许谢家只有你能保住一命。”董言擦了擦谢应之脸上的泪,“你父亲犯下的罪孽……与你无关。”
谢应之面容憔悴,嘴唇沁出淡淡血丝。现下她正颤颤开口,语气微弱:“应之出生谢家,自小享受至高荣耀。荣耀担得,罪孽便不能应受吗?他如此冷血的一个人,你叫我如何去讨好?”
“好,好,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母亲死得蹊跷,她死前嘴唇发紫,哪像病死之人呢?”董言故意抛出一个问题。
“那……为何不请仵作来验?”谢应之那双无神的眼第一次有了神色,可仍然枯竭。
“呵,谢凉说他伤心欲绝,不忍嫂嫂尸体受辱。嫂嫂一去世……他就给埋了。”董言双手攥住牢房前的木棍,粗糙的木屑进入了她的手心,她也不觉得疼。
“嫂嫂尸骨未寒,他便要筹备迎娶阮家小姐。若说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即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谢家考虑!”
“我碍于身份不好出手,可你还有机会……讨得他欢心,来日彻查你母亲死因,这样你母亲也能安宁。”
谢应之一张本来如美玉般白嫩光滑的脸早已被灰尘所污,唯有一双眼睛还尚且清澈明亮。只是那眼睛里也有莹莹泪光在里面氤氲。
她的手被虱虫所咬,上面抓痕遍布,红色的印迹斑驳交错着。那双玉白的手抓了抓眼前牢房的木棍,可却因为薄弱,手一触碰便无力垂落。
“我……何以沦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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