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科幻小说 > 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 > 第70章 取骨作槌(半斗法)

海域之上,  风雨浪潮与雷鸣声分明还在大作,在天地间肆意呼号咆哮,此处九星高台却一瞬令所有人感觉到了一股格格不入的寂静。

        与楮语共落到这片海域的这些修士,  皆是各洲并不出名的众小宗门的弟子,他们多为筑基,少有几个练气,  被安排在琼阁会的第二、三层中。

        本就是抱着玄元真君那句“赠予有缘人”的说法,才会对定雷钟有所期待。

        至于争定雷钟……

        琼阁会群英云集,各个大宗门皆有霸占《玄元仙鉴》各大榜单的顶尖元婴弟子与会,  还有众多实力强劲的金丹修士,他们区区无名小宗门筑基,  何来的能力与性命与这些骄子争夺?

        叫他们“争”钟,绝不可能!

        因而看到木笺上显现的问题之后,他们写下的答案都是“不”或者“否”。

        可纵是如此,  不知为何他们竟还是被卷入了争斗之中。且甫一落入此地,  便对上了那般强大悍猛的凶兽!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来到了这一处看起来暂且安全的中心海域。

        却又只有九座高台。

        这些高台有何用处?

        一座台可登几人?

        晚来而没能登台的十几名修士看着孤身立在各座高台上与自己皆不相熟的九人。

        他们会让自己与他们登上同一座台吗?

        且事已至此,  他们还可以如安坐在琼阁会的位置上时答木笺中所问一般……选择不争吗?

        众修士心思各异,神色沉凝。

        楮语与辛夷所立的这两座星台位于尾宿星官的尾部,  自然可将所有修士收入眼底。

        楮语神容浅淡地看着,  目色疏冷。

        其余七座高台上的修士之间分别相隔好几丈,  最远的高台与楮语所立的高台相隔约莫二三十丈,他们皆在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而御空悬立没有登台的十几名修士的神色与目光皆渐渐冷了下去,在七名修士身上不断跳转着,  毫不遮掩地,明显是在审视、观察、权衡着什么。

        不过他们皆跳过了楮语,以及与楮语最近的辛夷。

        方才有人已经认出楮语的身份并喊出她的名号,  其余修士便是没听见,见着这一身燕颔蓝宗服,散乱而依然可识的云鬓,风雨难掩的绝色与气质,也能够很快便将她与太微门此次参与琼阁会的那位盛名天才弟子对上。

        七日筑基,甫一筑基便直登《玄元仙鉴》琴心榜第一,径直成为十四洲筑基修士第一!八月真因太微九野小试筑基第一而二登风云榜!今日又因在云上城中云间踏星子而行,再登风云榜,并位列第一!

        这等实力强劲的十四洲风云新秀,即使许多修士从不曾见过她,也能依据盛传的诸多传言中的信息,很快辨识出她的身份。

        现下这险绝的海域上,她又是第一位登台之人,且看起来几乎毫发无伤!

        人本就有畏强凌弱之性情。

        便是非要在此争高台,当下也无人欲与楮语争。

        至于楮语附近的那女修,他们也暂时放弃。

        离得这般近,万一争斗波及到楮语,惹怒了楮语向他们出手该当如何?

        这份异常的“寂静”其实只维持了短短几息。互不相熟的众人很快择定了各自的目标。

        是的,十分巧合的是,无一人愿意开口询问他人,自己能否与其共登一台。也无一人愿意开口主动邀请他人与自己共登一座高台。

        原本因为忌惮参与琼阁会的那些大宗门实力强劲的元婴、金丹修士,而不欲争定雷钟、不敢争定雷钟的他们。

        此时,分明没有人、也没有法则明确地要求他们争,他们却又出奇默契地敢主动与这些看起来同自己修为差不多的人争这几座高台了。

        “咻!”

        一道利器破空之声乍响,转瞬便被咆哮的风雨浪潮声与响亮的雷鸣声完全淹没。

        “当!”

        最先被利器偷袭的是一名年轻剑修,他立在离楮语最远的那座星台上,幸而他反应还算敏捷,在利器破空之时已旋即提剑去挡。

        铁器与铁器相撞,发出接连不断的当当响声,同样尽数接连淹没在天地间不尽的风雨浪潮与雷鸣声中。

        瞬时,晚来而没能登台的十几名修士与另外七名抢先登台的修士皆猛地动作了起来!

        各色法光在四面八方接连亮起,形态迥异的各种法器、威效不明的各种符箓皆在空中飞旋,一道道人影快速交错、穿梭于尾宿九星台这十几丈方圆的空间内。

        辛夷亦在楮语一丈之距处的高台上四下闪躲,争斗中的修士们有不少攻击或失误、或故作失误地向辛夷袭来。

        幸好辛夷身姿轻盈、御空之术使得颇是不错,她方才也正是凭着这一点,比其他修士更轻巧、更快地从夔牛们的追击之中逃离,成为楮语之后率先登上尾宿九星台的修士。

        不过这使得辛夷更心中对楮语的崇敬更加深重了。

        她虽是一只刚刚修成人形不久的实力低微的小花妖,但好歹是炎洲众妖之中最幸运的能够落入师父麾下、跟着师父从炎洲远渡重海来到中洲、光明正大地混入人修云集的云上城、并认出楮语就是太微商子的聪明花妖!

        因而,她心中自然非常明晓:这些出手狠厉的争斗中的修士,是因为自己站在楮语附近才暂时放过了自己,没有直接同自己动手,抢占自己的高台。

        如何能不更崇敬楮语?

        不过楮语自然不知辛夷心中的这些念头。

        她只几乎一动未动地立在边缘这座最高的星台上,依然神容浅淡、目光疏冷地看着这些修士厮斗相杀。

        同时运星韵将环绕她自己所立高台的碎星尘水幕升得更高了些。

        即使他们的争斗刻意避开了她,但法术无眼,生死争斗之间,还是有不少攻击误撞到她这边的。

        无所动容吗?并不是。

        只是她与这些人皆素不相识,在此境地下,没有必要插手与干涉罢了。

        楮语虽尚不确定这定雷钟之争究竟是以什么为依据将与会修士们分到同一处空间,亦不知这尾宿九星台一台究竟能立几人。

        但争斗之事,是必然要发生的。

        尾宿多凶,乃诸天二十八宿中著名的斗杀之星。此特质自尾宿强悍的主星功法奔雷术中便可窥见一二。

        加之周身茫茫海域之上这许多凶悍的夔牛,楮语亦已能隐隐窥见些尾君的性情。

        这等前辈留下的一件至宝级别的本命法宝,真会如那句“赠与有缘人”所言一般,那么轻易叫人得手吗?

        此时的楮语以为,全然不会,绝不可能。

        自她所阅而知,世间秘境有只随机开启的,也有可为修士操控而开启的。

        有些大能就会为自己的秘境留下可以操控开启的“钥匙”。此钥匙形式各异,数量亦也有多有寡,各不相同。

        如此,琼阁会上那些提问的木笺应当就是尾君前辈留下的开启这方夺钟秘境的钥匙。

        而现下看来,甚至可能那“赠予有缘人”的说法都并非玄元真君放出,而是尾君前辈自己定下的说辞,与木笺一并同定雷钟放在一起。

        至于定雷钟为何会落到玄元万宝阁……

        楮语只能暂且盲作猜测,或许是师父受尾君前辈所托……

        自然,楮语同时也十分清楚此时此处这些修士的争斗为何皆默契地避开了自己。

        但她却没有半分欢喜或是自傲之情,心中只生起了另一股不知究竟该如何言说的感觉。

        此时她与这些修士落到了一处,成为了被忌惮的那一位。

        但她只要争,就绝对会遇到那些实力强于她的与会修士。

        届时,拼命厮斗的或许就是她了……

        虽是生死之争,但不想结束得竟也很快。有人自高台上跌下,有人在空中坠落,皆瞬间淹没在广阔的深海中,一丝水花也似乎不曾溅起。

        不一会儿,七座星台上所立的修士大半都已换了人。

        只剩一名剑修与一名似乎是水灵根的法修仍在空中纠缠打斗。

        而瞥见七座星台之上皆被其他修士占领去之后,他们竟出奇默契地停了手,不再攻击对方,而是忽然齐齐转向了楮语附近这座高台上的辛夷。

        现下这等情况,他们二人的争斗已没了意义。

        原本不敢与楮语争,是因为他们皆深知自己争不过这位太微天骄、筑基第一人,放过她身旁的不知名女修也是因为楮语。

        然而现下事既至此,万一楮语身旁的这不知名女修与楮语其实并不相熟,实力又弱,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辛夷看到两名争斗中的修士忽然停手齐齐看向自己,终于立时变得紧张起来,作出防备的姿态。

        之前躲避夔牛们的攻击时,在风雨巨雷中穿行时,她都没有现在面对两名修士这般紧张。

        楮语自然也明了这两名修士的目的,亦察觉到了辛夷此时不一般的紧张,并猜测到其为何紧张。

        但她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也仍然无人知晓她是否将要出手相助。

        那两名修士皆看了楮语一眼。

        于他们而言,她现在的无所动作便已经足够了。

        下一瞬,深紫色的锋利剑光与冷蓝色法光近乎同时向着辛夷猛然扑去。

        果决、狠厉,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气势凶猛。

        辛夷虽然心中紧张,但反应全然不慢,与两名修士几乎是同时动作。

        不过她的第一个动作似乎既不是攻击也不是闪躲,而更是——

        往远离楮语的方向迅速退开。

        不料竟极其巧合地避开了最初的两道攻击。

        不仅如此,短短几息之间,剑修与水灵根法修已经向辛夷打出数十道凶狠的攻击。

        她却一直没有反击,只在以她颇为轻盈灵逸的独特的御空之术不断地闪躲。

        也不曾将攻击的危险引向其余七座星台之上已经厮斗结束、立定的那七名修士,让他们卷入斗争。

        楮语一边分神留意、防备其余七名修士,尤其是其中一名衣袍破碎又尽被血色浸染、已完全分辨不出宗服样式的中年模样的剑修,一边敛着所有情绪,维持着神容的浅淡疏冷,静立看着辛夷施展那独特御空之术在闪躲中带着剑修与法修离尾宿九星台越来越远。

        她在观察辛夷展现出来的力量。

        因为妖修的本体多为灵植、灵兽,故而,实际上,通常情况下妖修最初修炼的力量其实与人修修炼的力量一样,也是灵气。

        转化之后储存在体内的自然也是灵力。

        至于所谓妖力,真正的妖力指的是妖修吞噬其他生物的精血后将其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与灵力、星韵相比,妖力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所含的气息驳杂导致力量不纯、也不甚稳定,故而有“妖气”,能够比较容易地被修士们感知出差别。

        而其实最初的妖力来源也不是妖修吞噬人修精血,而是妖修之间的互相吞噬。

        这种吞噬精血的修炼方式对实力的提升比单纯的修炼要快上许多,跳过了刻苦努力的过程,与魔修的修炼方式十分相似,故而妖魔一并被称之邪道。

        然而时至此,辛夷仍没有发动任何攻击法术,也几乎没有流露出半分妖气。

        她所使用的力量似乎真的是单纯的灵力。

        而且……辛夷似乎并不欲攻击别人。

        照此下去,她极可能将败于两名修士手下。

        即便如此,楮语仍不打算出手。

        她微阖着眼睑,浸满了雨水的长睫垂得更低,风雨如注,她凝神才可看清远处景象,只要稍一眨眼,视线便被模糊。

        猛烈的风雨不但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眼中的神色。

        模糊了一闪而逝的那抹冷漠之色。

        楮语只将紧握着争日匕的手五指张开松了松,再又重新收指握紧,如此往复两次。

        她本欲待只剩九人时再出去击杀夔牛、取骨作槌。一来免去一些可能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二来趁此时机恢复星韵,方才施展金昴临直接耗尽了她整整七枚星子的星韵。

        但此刻她的星韵已恢复得差不多。

        不必再等待。

        七名修士皆未妄动,一来也是如楮语一般想要恢复些灵力与体力;二来仍是在忌惮看不出情绪又没有任何动作的楮语,并暂时旁观那三名未分出胜负的修士的争斗;三来则是在观察那面悬在尾宿九星台中心处半空的大鼓。

        东荒夔鼓乃颇为古老的法宝,现世只存在少数古籍的记载中。在场之人确实皆不如楮语博览群书,因而无人知晓他们所见之鼓即为东荒夔鼓。

        于是他们便忽见那一动未动许久的人终于动了,三四丈方圆的阔大星图燕颔蓝色法光骤然大盛,六座明辉熠熠的星官猛地向远处铺展开去,与法光同样燕颔蓝的身影一闪,完完全全瞬间消失在高台之上。

        一枚枚金光熠熠的古朴繁复的法印接连结现于空中,那抹燕颔蓝身影便随着这些金色法印,在扑向远处的各枚星子之间快速闪现,同星子一并闪烁着,转眼之间已自高台上远去几十丈外。

        径直向着百丈外那些围涌在某个界线处、比先前愈发狂躁的夔牛们而去!

        阴沉的天色下,狂风暴雨中,燕颔蓝身影与星子星芒在外围那密集耀眼的深紫色雷光、夔牛身上的日月明光下分外微弱。

        仍留在尾宿九星台上的皆不认识东荒夔鼓的七名修士,面上立时齐齐露出大惊大愕之色。

        顿觉楮语莫不是疯了!

        他们奋力从凶悍的夔牛们的追击下逃离冲入这一片中心海域,躲得片刻安全。

        她倒好,竟忽然反向往外冲去!

        然而此时此地,无人会与在外界时一般就此谈论起来。

        他们即便已结束暂时的斗争各自登了高台,仍时刻警惕着周遭其余登台修士。

        故而他们便是心中惊愕楮语的行为,也只略显迷茫地望了下其他六名修士。

        于是便见着的其中一人忽然动了!

        是方才被楮语特别注意到的那名中年模样的剑修。

        他忽然御剑飞向浮在尾宿九星台中心半空的东荒夔鼓!

        一身外袍破碎得几乎已辨认不出原先的样子,剩余的那些布料挂在身上,不是血迹便是被雷劈的焦黑之色。

        他虽不识此鼓为何物,但这模样看着便十分像是什么法宝,又悬在这片那些凶兽忌惮不入的中心海域正中,九座高台正中,在场七名修士自然都能猜到这法宝应该还颇为珍贵。

        楮语既已暂时离去,中年剑修当即抢在了其余六名修士之前冲到了鼓前。

        他原先疲于逃命,没见着楮语对此鼓已动过手,此刻他只决定趁此时机试着将此鼓收入囊中。

        然而他刚刚抬起手来,好几道攻击便立时从各个方向同时向他狠狠袭来!

        这中年模样的剑修虽抢先,其余六名修士虽慢了一步,却也自然都不是傻子,开口大喊。

        “他要夺宝!”

        “他要偷法宝!”

        这几声大喊一出,激得他当即一狠心,一边于极限之间闪躲开其余修士们的攻击,一边召出原本打算再留一留的一道珍藏的防御符箓,直接硬扛下修士们紧随而来的诸多后续攻击。

        同时他狠狠一咬牙关,猛地爆运灵力,径直向东荒夔鼓探去!

        六名修士已齐齐欺身逼近,却陡然被那道上品防御符箓生出的固若金汤的结界死死挡了住。

        心急如焚,一时皆怒目大瞪地看着那中年模样的剑修。

        却见着剑修欲夺走的那架大鼓上环绕的浅淡的日月明光一瞬骤然大盛,与剑修探去的灵力猛地相撞!

        “轰——”

        苍青色大鼓发出的强**光瞬时将灵力击溃!

        六名修士瞪大的眼中瞳孔皆猛地缩了缩,疾速退散开去!

        同时又见那大鼓发出的法光将剑修探去的灵力击溃之后,还直直将剑修整个人连同他的剑都震得粉碎!

        空中兀然炸开一蓬血花,血肉与碎剑一并横飞。

        六名修士虽然已退开去,但其实是因被挡在剑修掷出的防御符箓生出的那结界之外,才得以幸存。

        他们不由自主地纷纷悬停在狂风暴雨下的空中,忽然间忘记了所有的争斗,齐齐陷入巨大的怔愕之中。

        半晌,有修士回忆起自己先前闪躲夔牛们的攻击狼狈奔逃时,猝然瞥见的画面。

        声音干哑。

        “先前太微商子……分明也碰了这架鼓。可……”

        后面的话他卡在喉中,不知为何吐不出来:

        可她毫发无伤!

        海域上的风雨浪潮与雷鸣声仍在大作,雷鸣声甚至比先前更为密集响亮。

        此处却又令人感觉到了近乎诡异的寂静。

        六名修士竟然都听清了这一句没有运灵力传音的低弱的话。

        齐齐朝一个方向望去。

        便正正见着远处那密集的深紫色雷光与明亮的日月明光之中,阴沉的高天之下,猛烈的狂风暴雨之下,数不清的悍猛的凶兽头顶。

        有一簇更为耀眼的金光乍现于空中!

        那一方天地似乎瞬间黯了一黯!万物忽然皆陷入静止的状态!

        “轰隆——”

        却又有雷鸣声能响起!

        无数金光接连不断地亮起,一道又一道粗壮的金紫色巨雷狠狠从高天劈下!

        那些悍猛无比的凶兽竟一动不动!

        几十息之后,一抹清瘦、微小的燕颔蓝身影踏着金色星子从那方静止的天地中闪现而出。

        一手握一柄淌血不止的短剑,一手握一截鲜血淋漓的兽骨。

        她分明浑身浴血,却不显半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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