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亮”真到邢芸手中,她掂了掂,还是有点分量感的。
直径大约是碗口那么大,是个发光的灯。
“在哪买的。”球状不好拿,她两只手捧在身前,“真好看。”
沈仟怀微垂下眸子看她,月亮的光反衬在她眼睛里,让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停顿几秒才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说,“在酒馆那边儿买的。”
酒馆门口有人支了个摊,旁边架个牌子。
上面是行漂亮的瘦金体: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第二个月亮。
他从酒馆出来时夜色沉沉,那个摊主像是载了一车月亮,当时他可能忽然中二病犯了,就因为这句话,过去买了一个。
邢芸想着他今天可能是去酒吧代驻唱的班,但看他两手空空,随口问,“你的吉他呢。”
她目光上移,看向沈仟怀,少年下颚清削,说话已有明显的喉结,他衣服领口有点向下,隐约漏出一点锁骨。
邢芸无意看到,又心虚别开。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不该看的,但她这一别开,就显得不那么对劲。
路上黑灯瞎火的,他也没注意到,语气懒散随意,“扔酒馆了,明天还得去,就没往回带。”
那么大个东西拿来拿去也挺沉的。
“那么贵,你也舍得随手扔。”她当时在109拿起来看了看,也都是轻拿轻放。
沈仟怀对那把吉他的价位全然不知,“别人送的,很贵吗。”
她大致估了个价,“那把吉他得三万多吧。”
从前同班同学有人买过同款,不过心血来潮练了几天后就闲置了,堆在琴房落灰。
简直暴殄天物。
听到这个价,沈仟怀再次感叹了一下他老妈的出手大方,“我要知道它值这个价,早挂网上二手卖了。”
他那吉他也都是自己买了本书自学的,非常业余的水平。
技术实在配不上这么贵的装备。
天上又是一声惊雷,已经有雨点往下落。
她腾出一只手遮在头上,催他道,“要下雨了,你先赶紧回家吧。”
他轻微一点头,挑了下唇,“走了。”
邢芸看着他走,把月亮灯带回家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它的做工很精致,就算近距离看,也还是像坠入人间的月亮。
沈仟怀回家先洗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单手拿着毛巾擦头发,另只手捞起桌上的手机。
草字头:【刚刚忘了说,谢谢。】
他有点纳闷儿,一个看上去没多大攻击力的姑娘,怎么起这么糙的个网名。
草字头。
艹。
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个草字头,单独打出来还像是骂人的。
暴躁修勾:【你这个名字怎么看着比我的还暴躁。】
邢芸收到这个回复,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没太看懂。
她的微信名就是“草字头”这三个字,细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草字头写出来是句脏话。
沈仟怀看着屏幕上端“草字头”输入好半天,最终发来句。
草字头:【邢芸的芸,是芸不是云,所以叫草字头。】
草字头:【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太好。】
是芸不是云:【我改好了,这下没问题了。】
今晚喜提新网名,是芸不是云。
他头发湿着,手机屏幕上落了几滴水,刚擦掉打出半行字,对话框里就又弹出一条。
是芸不是云:【就是来说声谢谢,晚安。】
沈仟怀指尖一顿,随后删掉那半句,又重新写。
暴躁修勾:【晚安。】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她听着声音入眠,雨点打在小巷,梦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渔船上,手里捧着明月一轮。
他看着前头,夜色浓稠,始终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
她向前追过去,瞬间斗转星移,天上的星星皆坠入了海里,少年半侧过身回头,懒洋洋笑了声说,“喂,我送你个月亮。”
—
邢芸在铜钱镇过的还挺惬意,每天不定时接受林秋月女士的投喂,就怕开学前要吃胖几斤。
自从那天晚上匆匆一面后,她好几天都没再见过他。
发廊,牛杂店,他都没在。
每次路过109的时候她会抬头看,窗户总是关着的,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
一连几天,这人杳无音信。
邢芸在超市买了几瓶绿豆汽水和雪糕,拎回家放冰箱里屯着,最后一次路过109,窗户依旧是关着。
他总不能在里面闭关修炼,得道升仙了吧。
她关上冰箱,开了瓶汽水喝。
上午十点半,邢芸扑在沙发上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他们就算是朋友了吧,这么问一句应该不唐突。
对话框里上一句还停留在他发的晚安,她要不要再接一句……
早安?
邢芸在对话框里输入,删除,再输入,又删除。
手机叮咚一声。
暴躁修勾:【在家吗,去市区。】
沈仟怀在112号楼下台阶上坐着,曲起一条腿,右手架在膝盖上,还松松拿着罐可乐。
他刚看上面一阵激烈的输入,愣是半天没有下文,才发了这么一句。
邢芸看到怔了下,回复说,【好啊。】
暴躁修勾:【我在楼下等你。】
楼下?
她看完这行字,拿着手机跑去阳台看,这角度正好挡住了,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有人手搭膝盖上,拿了罐百事可乐。
应该就是他了。
邢芸快速回卧室换了身衣服,不想让他等太久又匆匆下楼。
楼下红毛也在,跟他并排坐着,“那些手续都办好了?”
她过去时正好听见他说,“办好了。”
身后脚步渐近,他和红毛同时回头,沈仟怀看见她后站起身,下巴朝路口方向扬了扬,“正好,车也到了。”
他动作自然,抬手递过来一瓶饮料。
是冰镇的绿豆汽水。
“谢谢。”邢芸接过,跟着他们走,刚才话听一半,她好奇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办好了。”
她稍抬起头去看他,沈仟怀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半天没接话,倒不是不能说,他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仟哥本来开学就该高三了,但是去年后半年休学落了课,学校老师建议他跟着高二再读一年。”红毛嘴快,替他说完还抱怨一句,“铜钱镇地方不大,屁事儿不少,干什么都要手续,这几天尽干这个了。”
沈仟怀是前几天接到孔老师的电话,说建议他重读高二,去年因为意外休学,本来的成绩能上个重本,别被这个事儿给耽误了。
他休学半年后去了学校,当时的听力状况实在糟糕,只能说人坐在教室,听着听着忽然就成了“哑剧”,上课效果大打折扣,他课下想办法补了一些落下的课程,但最后一次成绩还是跌到全校百名之后。
按照五中往年的升学率来看,全校百名以后,也就勉强摸到本科线。
孔老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犹豫再三还是给他打了这个电话,问了他现在的恢复程度,最后跟他说说别轻易放弃。
高考是目前对他而言唯一的路。
邢芸在一旁听着,红毛话里沈仟怀休学半年,和林女士说去年他受伤的时间正能对上,她没有刨根问底地去问出个一二三,只是转移话题说,“我开学也是高二。”
默了半天的沈仟怀终于偏头看过来。
红毛:“哪个班?你俩说不定能凑到一起去。”
她想了想说,“好像是,五中理科实验班。”
她从家走的时候,听老爸说给她办了借读,当时简单提了一句,没有细说。
“那真说不准能凑一起。”红毛瞬间来了精神,胳膊肘搭他肩上,“仟哥也是理科实验班。”
不知道为什么,邢芸之前一直就默认他学的理,但可能是因为他骨子里这份散漫,让她没看出来他竟然是个成绩好的。
沈仟怀手插在兜里,阳光正盛,他微眯起眼,“学文学理都一样,我随便选的,抓阄。”
当时说分文理,那张表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还是交表最后一天才从书包里翻出来,随手勾了一个。
他不偏科,文理都没差。
邢芸选理纯粹就是因为在较为平均的成绩里,不论成绩如何浮动,她的理科比文科每回都多那么几分。
可以称之为某种玄学。
于是奔着玄学不蹭白不蹭的原则,毫不犹豫地选了理。
想到开学后大概率和他同班,邢芸侧头看他一眼,隔了几秒又看他一眼,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像手里这瓶绿豆汽水,奇怪又微妙。
车子停在路口,开车的司机是个大叔,等他们上车问,“把你们送到哪儿?”
邢芸没去过海城的市区,自然说不上去哪,沈仟怀随口报了一个,“中街商城。”
他也没想好要去哪儿,中街商城在市中心,繁华地段,到了想去干什么的都能找着。
车子平稳行驶上路,一时没人说话,周围安静下来,能清楚地听见车内的电台广播。
“在几日连续降雨后,本市天气已经逐渐转晴,预测今年最大的一场流星雨即将来临,各位听众朋友们,今晚携手你最爱的人,共同奔赴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流星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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