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县衙李曜书房
李曜摊开一卷羊皮卷,将卫府的地图凭借记忆画出来,又用了朱笔将起火点一一圈画出来,做好标记,又将朱笔交给严立,示意严立标出尸体发现的地点以及拾到骰子的地点。又问了严立,卫府各小门的情况如何,严立一一说明,李曜看着羊皮卷,陷入沉思。
“大人,如今有何进展?”
“严县尉,你看。这卫府的乃是正对着的坐北朝南,各房间设计,包括花园水榭都是中心线轴对称设计。然而如今正值梅雨季节,气候湿润,难以走火,凶犯选择在这个时节动手,要么是胆子够大,并不害怕官府将此案定性为灭门谋杀案;要么,就是激情杀人,那么既然准备了足够量的毒药,说明凶手又准备多时,不然采购大量的毒药定是惹人怀疑。”
“此案是在白天发生,各家各户都醒着,这几处起火点则顺应了现在的风向,将火势尽量控制在卫府之内,不至于将火势蔓延到府外。”李曜提笔,又将自己的分析简要列在羊皮卷的空白之处,随后问起严立,这卫府在泗州城的风评如何。
严立轻叹了口气,原来这卫府的当家人卫涛乃是泗州城内的大善人,家中一妻叶氏,一妾杨氏,一女九岁,一子尚在启蒙。卫府一家原是金陵人,后因运输瓷器发家来到泗州,在漕运码头有一个数百漕工的仓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府门口设粥棚和茶档,给乞儿和僧人以布施,对待家中下仆及漕工及其家人更是有难必帮,坊间皆称一句卫善人。如今每日都有百姓漕工到衙门口请愿,让衙门定要将凶犯绳之以法。
看来这卫涛为善不似作伪,那又会是谁,才能对这样的善人有这么大的仇恨?李曜拿起那枚骰子,骰子洗净泥污后入手有凉意,竟是枚玉骰子,遂问严立:这卫府上下可有人有赌博之陋习?
严立思忖片刻,沉默出门。一柱香后,严立提着一灰布衣的男子进入李曜书房,男子不住的“哎哟”叫唤。严立唤李曜:“大人,此人便是泗州最大赌场春意赌坊的荷官魏麻子,进入赌坊做事之前曾因小偷小摸被我逮过。”又踢了踢装腔作势的魏麻子,“大人要问你话,还不从实招来?!”李曜走到魏麻子面前蹲下,摊开手掌露出玉骰“你可曾见过这个?”
魏麻子一眼认出:“这不就是杨天的玉骰子?!怎么?他犯事了?还欠着我们赌坊的债没清呢!”李曜严立对视一眼,杨天?
魏麻子一拍脑袋:“就是前几天着火的卫老爷家的小妾,杨姨娘的弟弟啊!这人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在泗州各秦楼楚馆都是挂上了大名,常常赊账。又总抬出卫善人来,称其为姐夫。其实哪算得上是什么姐夫,当时那杨家早过了卖身契,将女儿卖到了卫家做姨娘,实际上也就比丫鬟体面些。”
“那卫掌柜可曾为杨天平账?”李曜收回了玉骰,魏麻子挣扎着想要逃脱严立的桎梏,又给了李曜一个眼色。李曜朝严立挥了挥手,严立不甘的松开对魏麻子的钳制。魏麻子活动了手脚,迟迟不回答,严立不由得心生不耐,吼道“还不快说?!”魏麻子吓得一哆嗦,只得老实回话:卫掌柜起初是为这位杨大郎平过账的,可几次之后金额变大,赌坊去漕运仓库要账之时却再没有了下文,只说不认这门亲戚。后来便是杨大郎自己来平账,久久便来平一回。这春意赌坊的掌柜颇给卫善人几分薄面,也不曾派打手上门讨债。这枚玉骰子,想来是杨大郎偶有所得便去定做打造的吧,当时杨大郎上赌桌时便将这枚骰子从袖口掏出来摩挲,别人看一眼都不可,相当宝贝。
“好了你可以走了。”严立将魏麻子撵走,又将书房门关上。“大人,是否即刻派人捉拿这位杨大郎?”“严县尉,你可查看过这东北角小门的门锁?”李曜并未直接回答严立的问题,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看过,这东北角的小门和西北角的小门一样,都是从内闸住了。”
“那为何这枚骰子出现在墙边,而不是小门边?”“这……难道小门被堵住无法推开,杨天本就做了亏心事,情急之下仓忙逃窜,只能翻墙?”
“有可能,走,我们去问问隔壁那户。”
卫府外东北角小门
卫府与隔壁住户仅有一条三尺小巷,寻常马车堪堪得过,若是停放些许杂物也是可以打开门的。隔壁府中仆役看到二位大人长身玉立,便问询一声:“二位是?”“在下是县衙县尉严立,这位是大理寺的司直郎李司直。”“李司直,严县尉。”仆役上前,恭敬的道了一声喏“奴是这夏府的仆役,夏忠。”
李曜开口问话:“这卫府案发当日可有什么异常?”
夏忠略微思考了一下,回话:“奴记得,案发当日清晨奴正在此间洒扫,忽然听得一阵吵闹。后见有一人从卫府的墙头翻下,可能还扭伤了脚,逃跑时还一瘸一拐的,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仆从。”
“那当时,这巷中可有杂物堆砌?”
“不曾,这巷子狭窄,平常只有运菜的板车经过,不曾有过杂物堆砌在此处。”
李曜转身,看到门环上有一道浅浅的印子,不引人关注。严立谢过夏忠,看到李曜正在研究卫府门环上的印记,说道“难道,这是由外面上了一道门锁,后又趁人不注意把门锁打开带走。杨天行凶后发现门闸打不开,情急之下翻墙逃脱,扭伤了脚。”
“事已至此,先把这位杨大郎带回衙门问话!”“喏!”
初开街崔府花厅
崔府仆从撤下席面,端来茶水,面盆,痰盂等物给崔琅李曜净手清口,又上了新的茶水后告退。崔琅提出疑惑:“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我觉得不对啊!”
“哪里不对了?”李曜心中升起一些期待,他也很想知道他这位未婚妻会有些怎样的见解。
“首先,杨天为什么不自己跑出去了再给小门上锁?其次,他既然下毒了为什么要放火?这么麻烦的事儿我才不干呢。再说了你不是说是内贼吗,杨天明明不住在卫家,怎么能算内贼嘛……”崔琅斜撑着头,言语娇嗲,虽然是在讨论案情,但又仿佛是向李曜撒娇。
李曜眼见崔琅的小女儿形态,一阵讶然,面上却不显,他审案时也见过秦楼楚馆的优伶花魁娇娇作态,但他总觉得矫揉,不似崔琅这般自然。他用茶杯掩盖一时的情绪,努力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缓缓道:“崔九娘果然聪慧!你说的没错,真凶不是杨天。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卫家灭门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对啊!只有这卫善人源源不断的赚银子,他姐姐在卫府做姨娘一日,杨天才有源源不断的赌资嫖资供他挥霍啊!”
“时候不早了,我该告辞了。这个案子今日就留给你思考,明日我再来听九娘你的想法可好?”李曜看着崔琅因得到夸奖,兴奋得闪闪发亮的浅棕色眸子,面上终于绷不住的一红。只得借机天色已晚,明日再来,逃之夭夭。崔琅沉浸在自己对此案的思考之中,并没有多余心思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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