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之前半夜被袭后,沐二爷又扩充了一批护院,此时正好排上用场。
得知自己是被一个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小辈耍了,他气愤不已,顾不得许多,将十数个护院召集,便浩浩汤汤地往春和堂去。
二夫人亦跟着他,如此众多的护卫围在他们左右,她心中的害怕顿时消失了大半,神色不畏缩了,身板也挺直了。
途中她想起在华林寺发生的事,顾衍似乎挺怕自己那般行径被沐晴筱知道。
他定是表面装乖,将沐晴筱迷惑了,才让沐晴筱对秦文策那样的青年才俊视而不见,执意与他定了亲。
她今日就要戳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夫君,要不要把筱筱也叫到春和堂,让她看看那顾衍的真面目?”
沐二爷蓦地想到,那天夜里顾衍逼问他的问题,正巧与沐晴筱近来一直想问的一样,那时他还怀疑过这人是沐晴筱雇来的高手,现在看来,既然是顾衍,而顾衍又是沐晴筱的未婚夫,那天夜里的事定然与沐晴筱也脱不了干系。
他沉思片刻,道:“那丫头也不一定被蒙在鼓里,叫她过来,恐怕还会胳膊肘往外拐,到最后还是自家人之间起冲突,不好收场,待我们将顾衍制服,逼他承认此事,再去告知她也不迟。”
二夫人觉着也有些道理,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穿过湖心廊桥,到了东院,特意饶了一小段路,没有惊动离得近的舒沁堂。
此时正是后晌时分,顾衍在房中小憩未起,倒是几个刚来的影卫精力旺盛,隐藏在春和堂各处,尽职尽责地看家护院。
虽然殿下并未吩咐他们,而沐府也平静无波,似乎并不需要看守,但许是闲出了病,几人就好没事找事。
院中风平浪静了一时半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杂乱的脚步声。
习武之人越是造诣深厚,越是五感敏锐。
几人互相沟通后,确定是有人往这边来,数量还不少。
他们悄然上了小阁楼,朝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大行人正声势浩荡地往这边来。
他们估摸着有十七八人,几乎个个又高又壮,气势威猛,手里提着木棍,少数拿着刀剑,其间有一对中年男女,衣着气质格外不同,想必是这群人的主子。
“这些人……是来找殿下麻烦?”
“应该是吧,都快到院门口了,这里不就只住着殿下。”
“也不知是何人,胆子真够大,要不要去告诉殿下?”
御六在此时做了主:“殿下小憩还未起,这点小事怎能去打扰他?”
“那你说怎么做?”
“这帮人要真是冲着殿下来的,咱们就先把他们收拾了,再把那两个头头绑了,带去见殿下。”御六果断道。
转眼间,沐二爷一行人已到院门口,连招呼都懒得打,径直带人闯了进来。
院中的下人都是沐府的,见二爷气势汹汹过来,哪敢阻拦,行礼之后便本分地候在一旁。
沐二爷冲下人吩咐道:“去把顾衍给我叫出来!”
小厮慌忙应“是”,立即就要往主屋跑,转身却撞上不知何时现身的黑衣影卫。
御六朝眼前一行人厉喝道:“何人擅闯!”
沐二爷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五个黑衣人,个个气势凛然,竟将他身后十几个护卫瞬间比了下去。
看到身旁的人脚步似有退缩之意,他怒瞪了一眼,冷哼道:“我是这沐府的主人,你们又是何人,难道是顾衍那个阴暗小人的同伙?”
说完又立即下令:“来人,给我将他们拿下!”
影卫们听他直言自家殿下名讳,如此不敬,还敢骂殿下是“阴暗小人”,顿时怒不可遏,正巧对方就要动手,他们也不再磨蹭,立即闪身上前,在人堆里所向披靡。
沐二爷压根没想到,自己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对上这五个黑衣人,竟没有体现丝毫人数上的压倒之势。
几个影卫动作飞快,几乎一招放倒一个,不过眨眼间,十几个护卫全躺在了地上,武器皆脱了手,捂着各不相同的痛处,哀鸿遍地。
二房夫妇均傻了眼。
沐府的小厮亦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
然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个黑衣人便分别掏出一捆麻绳,将沐二爷和二夫人五花大绑了个严实。
“你们要干什么,快将我松开!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影卫们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们挣扎,都绑严实了才反应过来,净嚷嚷些废话。
这边动静不小,虽只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还是惊动了顾衍。
廿九突然出现,对几人道:“公子已经起了,让你们把人押过去。”
沐二爷闻言差点没气倒,这顾衍竟如此猖狂,手下之人蛮不讲理将他这个主子绑了,他不管管,居然还如此耍派头,让人将他押过去。
本是他来捉拿顾衍,最后被捉拿的,竟是自己。
二夫人亦是与他一般反应,却多了几分害怕,毕竟夫君只是被顾衍在脸上划了几道,而她却真正差点死在顾衍手下。
将两人押进屋内,影卫随手将门关上。
“殿下,人带来了。”
顾衍坐在上首,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看向被迫跪坐地上的二房夫妇。
沐二爷憋了一肚子的气过来,还被如此对待,理智几乎被愤懑淹没,跪坐在地上刚喘匀了气,就迫不及待对顾衍骂道:“顾衍你这个阴贼,竟敢在半夜偷袭我,令我蒙受奇耻大辱,你这个衣冠禽……啊!”
御六对着他脊背猛踹了一脚,怒道:“宸王殿下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还如此辱骂,我看你活腻歪了!”
沐二爷疼得躬身,半晌缓不过来,二夫人倒是清醒地听进了“宸王殿下”四字,看着坐在上首的男人,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难怪当初便直觉他大有来头,可惜沐诗澜那丫头什么也打探不出来,也难怪沐晴筱对他如此看重,她那外甥输得彻彻底底。
不对……
听闻她未回府的这段时日,两人定了亲,女娶男嫁,若顾衍真是宸王,怎么可能如此!
一定是虚张声势。
“你……你不可能是宸王……不然怎么会甘愿与那个除了铜臭什么都没有的丫头定亲,还是入赘?!”
顾衍淡淡扫了她一眼,挑眉道:“本王就是甘愿。”
他起初不满御六就这么把他暴露了,随即一想,这两人现在知道的也不少,又是欺软怕硬捧高踩低之人,或许亮明身份,更方便行事。
于是将藏于身上的令牌拿了出来。
那令牌赤金打造,做不得假,二夫人一看便不敢再质疑。
此时沐二爷也终于缓过神来,却被更令他震惊的事实吓得几近昏厥。
“顾”是江南一带的大姓,宁州又与上京相去甚远,看起来与上京皇族八竿子都打不着,没想到……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不过是宁州府衙的一个小官,先是主动招惹了楚王,虽好处也有,可麻烦更多,如今更是在不知情下得罪了宸王,还得罪大了!
朝中谁人没听说过宸王恶行,这位爷离经叛道、乖张凶戾是出了名的,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是因为甚少有人有机会惹他,且此人单从封号来看,就足见今上对他的偏重,那是楚王再怎么费力经营,也比不了的……
那些被他骂出口的污言秽语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回响,沐二爷默然想着,自己怕是要命止于此,面上顿时一片万念俱灰,竟不能自抑地哭了出来。
他越哭越想着,自己面子里子什么都丢尽了,人也快要死了,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没一会竟痛声大哭了起来。
二夫人虽亦是心生绝望,他们这般得罪宸王,定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可她没想到二爷会如此这般失态,倒吓了她一跳。
顾衍看着地上不顾形象痛哭的中年男人,嘴角微抽。
无人说话的屋内回荡着粗哑难听的哭声。
顾衍拧了拧眉,咬牙道:“住嘴。”
然而沐二爷哭得过于沉浸其中,竟是听不到旁的声音,眼看顾衍面沉如黑云骤聚,二夫人连忙重重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出声提醒道:“殿下让你住嘴!”
沐二爷吃了痛,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噤了声,却仍止不住地抽抽搭搭,跪伏在地,朝顾衍哽咽着道:“下官知罪,下官死不足惜,只恳请殿下饶过下官妻儿……”
顾衍平静无波道:“你确实罪孽深重,但暂且还算有用,本王可以不杀你,亦不祸及你妻儿。”
沐二爷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衍,见他面色冰冷,却不似在开玩笑,瞬间喜极泪下,道:“下官任凭殿下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舒沁堂。
院中浇花的小丫鬟们正在议论纷纷。
“方才我从外面回来时,撞上二爷和二夫人带着十几个护卫,气势汹汹地往春和堂的方向走,也不知是要做什么,看起来不像好事。”
“难道是春和堂有人惹了二爷不快?”
“可春和堂住着的,不是咱姑娘的未婚夫吗?我远远瞧见过几次,那位顾公子温文尔雅,一看就是纯良之辈,怎会惹得二爷如此大阵仗?”
“我也觉得不可能。”
正交谈猜测间,倏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你们在说什么?春和堂出了什么事?”
几人回头一看,原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青黛,纷纷问候:“青黛姐姐好。”
“将你们方才所议论之事,与我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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