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乐幽略微迟疑。
“什么?”宗阙问道。
“师尊,徒儿体内的阴火到底是什么?”乐幽询问道。
他筑基之时有此阴火,可被蔽日压了下去,蔽日受损,体内阴火之力反扑,如今有了蔽日,阴火再度被压了下去。
宗阙看着他眸中的求知沉吟,很多事情不知道,反而心思纯然,一旦知道了,即便再如何阻止自己去想,也会受其干扰。
可他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隐瞒,只会更多揣度。
“你真的想知道?”宗阙问道。
乐幽手指微紧,看着师尊眸中难得的迟疑之色,知道这应是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对他影响很大,从前才未告知。
他能承受得住知道的真相吗?他应该承受得住的,他亦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一味让师尊帮他去承担。
乐幽轻沉了下气道:“是,徒儿想知道。”
“跟我来。”宗阙进了洞府说道。
“是。”乐幽匆匆跟上了他的步伐。
宗阙落座,乐幽从一旁的小桌前斟了茶水奉上:“师尊请用。”
青年言行之中自有崇敬,宗阙伸手接过,看着重新立于对面的青年道:“不必紧张,此事说来也不甚严重。”
乐幽看他喝茶时的平静神色,微微放松了心神,若想成大能,自然要扛得住事情,此事师尊既说不严重,那便是可以解决的:“是,徒儿恭听。”
“天地阴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相生相克,多为天理寻常,但若逆了寻常,便会与常人不同。”宗阙放下了茶盏,看着对面极其认真的青年道,“你体内阴火是因体质而生,天阴之体生来为炉鼎。”
炉鼎二字一出,乐幽的神色瞬间门一滞,修行日久,他自然知道炉鼎为何物。
修真界有双修之法,乃互惠互利,亦有采补之法,却是魔修手段,因为其是将另外一人的修为化为己用,被采补者严重时全身经脉枯竭,道死身消。
采补之事分三种,一种是寻常修士强行采补,另外一种是将修士注入无数丹药,不顾其日后前程,将其培养成炉鼎,还有一种最为特殊,便是天生炉鼎。
天生炉鼎者可以容纳许多丹药,进境极快,只是即便有修为,也是力弱无法使用。
采补之道传言进境极快,且灵力纯粹,只是有得亦有失,即便进境,实力必不能胜过精心打磨之人,可它的优点就在于快,就比如元婴修士终是与金丹修士境界不同,寿命亦不同,魔修多行此道,此道阴损,为正道所不容,师门教导,此法绝不可用。
前两种许多人不至于铤而走险,可天生炉鼎者却像是为天所弃,天生便是用来为人享用的,若被发现,魔修必然人人争抢,在相处弟子口中,此种体质实在可怜。
天阴之体,难怪他修成筑基时体内阴火不可调动,原来如此。
所以师尊才赠了他蔽日,使阴火不生,将体质掩盖。
“师尊早就知道吗?”乐幽轻沉着气询问道。
蔽日并非他筑基后炼成,而是在他筑基前师尊就开始游历四方准备了,为的便是压下此体质,不致使他人觊觎。
“嗯。”宗阙应道,“你的体质比之寻常天生炉鼎更特殊,只可采补一次,效果奇绝,天阴之体,据说能突破传说之境,勿让他人察觉。”
“传说之境?”乐幽询问道。
“化神之上。”宗阙说道,“此界灵气匮乏,化神为最高,但在太古时期,灵气充沛,化神之上还有大乘渡劫,渡劫期渡过天劫,可飞升成仙,永享长生,故而对修真界中人吸引力极大,切勿让他人随意近身,亲近于你。”
乐幽听他所言,便知自己这体质为何必须掩盖起来了,传说之境,永享长生:“当真突破吗?”
“不能。”宗阙看向他道,“采补之道为下乘,即便以此突破,化神之上还有出窍,合体,大乘,渡劫之境,即便能就此突破。也无法到达顶峰,若凭此能成仙,还要修行何用。”
“是,徒儿知晓。”乐幽不知旁人,但他知道师尊是最不喜借他人修为之事,故而师尊才能如此强悍。
若无师尊庇护,他这样的体质不言,但是样貌,便要受一番磋磨。
但若真的被迫雌伏,他便是划花了脸,将自己弄的体无完肤,绝了这全身的经脉,道死身消都不会让人得逞。
乐幽念头轻动,不知为何会想到若无师尊的后果,浑身激灵了一下,轻轻吐了口气道:“那体内阴火可会生出心魔?”
“心魔不因体质而生。”宗阙知道他应是察觉异样了。
但他似乎也未有前世的记忆,两段记忆不互通,他亦不知如今是何情况。
“那可会影响心境?”乐幽心情微沉。
他知自己体质不如何担忧,只要不暴露便无事,可他从在飞舟上入睡后,再醒来便已回到此处峰顶。
“无杂念便不会。”宗阙说道。
体质之事可以言说,前世今生之事涉本源世界规则,不可言说,而且此情况属实复杂,一人有两段记忆,且不互通,亦不知会不会互通,影响如何,此种情况,只能他自己解。
乐幽再度沉吟问道:“那弟子自飞舟上睡着后可有异样?”
宗阙看着他开口道:“未有。”
小徒弟自然心性纯良,可那苏醒的另外一面却并非如此。
经历不同,思维自也不同,前世记忆亦不知他记得多少。
乐幽轻轻滞了一下,未有,难道是潜意识?又或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再或是他无意识的期间门有另外一人占据了他的身体,操控行事?可师尊为何半分未觉?
“那徒儿有没有可能被人夺舍?”乐幽思及那死去的血竭尊者道。
夺舍之事他亦有听闻,大能若身体被毁,神识尚存,一是轮回,借腹重生,只是修为皆无,二则是夺舍,寻一资质上佳者强行灭其神魂,夺舍躯壳。
第一种许多胎中为死胎,不会夺了他人命数,只是需要重新修炼,且与其父母结成因果,第二种却是魔修手段,夺舍者只有神魂强悍,若被大能察觉,必会扯出来毁灭,再无转生之可能,而且时时受因果影响,若是遇到雷劫,也会比平常人多劈上几道。
那血竭身死,可毕竟是化神大能,若真是夺舍,只是一想便让人毛骨悚然。
宗阙回答道:“未有,有蔽日在,他人神魂不可近身。”
“有没有可能是血竭的残魂?”乐幽实在无法解释自己身上之事。
宗阙沉默了一下,小徒弟乱猜的本事属实逆天:“血竭神魂已灭,不会留下丝毫,为师探查过你体内神魂,未有异。”
“唔……”乐幽继续沉吟,“那……”
宗阙看着他,想看还能想出何种结果,他虽不能提醒,但他自己察觉的不算。
“没什么……”乐幽也想不出来情况为何,或许是那段时间门太累了,累到神情恍惚,记忆全失,又或是其他什么理由也未可知。
此事暂且无大的影响,反而剑道略有增长,非是夺舍,或是天阴体质被发现那般严重。
今日种种,皆是师尊相护,有些事情,也该他自己去解决。
“师尊。”乐幽看着那平稳静坐之人唤道。
若无师尊,面对炉鼎之体,他必不能像今日这般接受坦然,知其严重性,又有解决之法,心中安定。
“嗯?”宗阙抬眸,看着青年眸中流转的思绪问道,“还有何疑问?”
“您为何待我这般好?”乐幽心中情绪翻涌,终是问出了。
为何?他们非亲非故,他曾为泥泞之人,人人嫌弃,而师尊是至高之人,人人敬仰。
他却收他为徒,待他如子,细心呵护,耐心教导,未有所图,让他不知该如何回报。
宗阙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顿,为何?他非惜弱之人,天下弱者繁多,各有各的路途,若遇到自可出手,却不会这般耐心。
这个灵魂对他而言是不同的,虽要一争高下,但爱惜他,亦怜惜他,爱意由心而起,不知不觉便成习惯,此生难改。
此生自不是只有今生,但今生他希望他心向光明,亦生在光明,无需沉溺于晦暗之中。
“既有师徒缘分,自然应悉心教导。”宗阙数道。
乐幽轻轻抿唇,手指微缩,师尊本就是负责任之人,任其职尽其责,为师亦是如此,此种答案也在情理之中,可他觉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并非如此:“那师尊当初为何收我为徒?”
宗阙轻轻敛眸:“缘分使然。”
乐幽:“……”
骗人,师尊一看就不是相信缘分的人。
青年唇角轻抿,脚步轻挪,故意弄出了些许动静,宗阙抬眸时他又立的端正了,小脾气不少:“你若对此有不解,可去问问那些收徒之人原因,多是如此。”
“哦……”乐幽应了一声,对上师尊看过来的目光时端正了态度,“是,徒儿受教了。”
宗阙看着青年眸中略有的委屈不满之意,知他应是未得到满意答案,只是此答案不能告知:“幽。”
“是。”乐幽听到名字时执了礼。
“去修炼,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宗阙说道。
“是。”乐幽执礼时道,“徒儿近日又有所得,可否请师尊指点。”
师尊不想说,做徒弟的也不能胡搅蛮缠,若真是惹恼了师尊……他似乎还未见过师尊恼时是何种神情。
真的生气时倒是见过,血竭尊者便是下场,不过与他想的恼,此恼非彼恼。
“可。”宗阙起身道。
“多谢师尊。”乐幽见他离开的身影,转身跟了上去。
院中修行继续,朝晖在手,这一次宗阙教导徒弟不再只用树枝,只是两把灵剑纷飞,乐幽仍是无法近身,只能看着师尊静坐咫尺,却被不断阻拦。
还差的很远……
此一练又是三月,辟谷期虽不至于力竭,但如此每每耗尽灵气而战,还是需要暂且休息。
乐幽入屋换了其上有不少剑痕的衣衫,这段时日那种情况再未出现,他的心稍安,在躺在榻上时手臂放于眼前,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蔽日,闭上了眼睛。
此生师尊有他一位徒弟,他亦有师尊便够了。
……
手钏……
乐幽抬手,曾经被从腕上取下来的手钏此刻竟佩戴在了他的手上,其上的痕迹已被修复完好。
寥郅来过此处,他竟丝毫未察觉。
乐幽从榻上起身,行至窗边,当看到庭院中的风景时敛住了眸,他入睡时庭中景色虽美,但还是春日之景,叶片薄绿,花蕊初绽,而现在已然是叶片浓绿,深夏至秋景象。
他的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乐幽观察着此处,伸手展开水镜,体内阴火之力尽无,阳火充裕,修为比之前又增进了一些。
而镜中之人已换了衣饰,只是观察自己时眉目一片纯然,他的眸轻敛,镜中之人多了几分媚意,但仍然看起来像个正道修士,真是让人不习惯。
但他应该不是睡了这么久,而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苏醒过。
他原以为自己是重生回来,但此时倒是好像跟原本的自己共用了一个身体,记忆不通。
目前也只能确定,若睡着了,对方就会苏醒。
乐幽对着镜子整理衣袖,身上衣物自是上乘,极为修身,堪比法器。
这般娇养,心性不知如何,先前入睡时还需师尊陪在身侧,若知他在,不知是否会被吓哭。
衣带一应整理好,乐幽出了门,庭中景象自有变化,被风吹拂至面前的树叶断片上已蕴了剑光,倒是刻苦,进境还算不错。
“休息好了?”院中有平静声音传来。
乐幽后背一惊,看向了那传出声音的凉亭,才发现了那处坐着的男人。
寥郅尊者,他本非易忽略之人,只是身上气息敛尽,若非他开口,无人能察,已至臻境?
宗阙未得回答,看了过去,洞府之外的青年眸中似有迟疑之色转过,却是含了恭谨,上前来行礼道:“是,弟子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便继续。”宗阙说道。
乐幽眸中有迟疑之色划过,观察此处飘落树叶,思索着是否为练剑,但此事不能确定,若做错了,必会引人怀疑。
他一时未动,宗阙已召出自己的灵剑。
乐幽轻怔,见那浮于半空的灵剑,心觉此人竟是要陪着他练剑。
可他并无记忆,剑式必然不同,高手探查,只需些许不同便可察觉异样。
但他身体并无半分不适,若是此刻改口,反而让人生疑。
这师尊未免有些太过负责,这般教导,便是教出来了也是个木头脑袋。
左右躲不过去,乐幽沉了一口气召出了灵剑,剑柄之上名字浮现,朝晖,他本以为灵剑会抗拒,却是十分合手。
灵剑认主,他亦为主吗?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辨别不出来,干脆改名叫笨剑算了。
那浮于空中的剑飞了过来,乐幽挥剑之时,这身体竟是自有记忆的。
招式流畅,乐幽悬起的心渐落,却被那飞于空中的剑逼的层层后退。
他之剑式实在太正,若想取胜,也该学的思维多变些,但此时还是算了。
庭院之中剑戈交鸣,乐幽逐渐熟悉着身体记忆的剑式,但这样一直被压着打,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实在是有些憋气。
一边是暴露,另外一边是憋气,乐幽执剑后退数丈,看着那庭中静坐未曾抬眼之人,告诉自己一定要压得住火,否则……灵剑从颈侧擦过,一缕发丝落地,乐幽唇角轻抿,翻转剑式,一声轻鸣,转步滑身,直接越过了那灵剑的防御。
其上剑意他不可敌,但为何要用己方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那不是与自己过不去。
剑身随翻身指向那亭中静坐之人,未有丝毫停滞,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便拿了上品灵器,想要破开对方的防御也是不能的。
可他未止,对上对方抬起的眸时却是心口微闷,怎么回事?
他想要翻身收剑,却见一道流光落于男人掌心,剑光被挑。
乐幽转身再攻,却再次被轻描淡写的拦住,实在是瞧不起人!
剑戈交鸣,可即便乐幽拼尽了一身剑术,角度如何刁钻,对方都未从原地挪动一步。
最起码给他从凳子上起来。
双剑交叠,剑声交鸣,乐幽看着那刺向自己颈侧却无法躲过的剑身,瞳孔微缩,那剑却稳稳停下,从他的颈侧挪开。
此人当真强大,即便是他从前化神修为,恐怕也要掂量几分轻重。
“从何处习得的剑式?”宗阙收回灵剑问道。
乐幽心神一滞,糟了,太执着于胜负,反而暴露了。
原身会的剑式他都会了,也不至于太糟糕,本是一人,未察觉神魂异常,那么他只要咬死了,对方也不能强让他认。
“这是徒儿新学的。”乐幽对上对方平静的目光时心中微惊,努力沉住了眸中的思绪。
此剑式到底与原身所学有些偏差,不那么正道。
“还不错。”宗阙察觉他眸中忐忑,收回了目光道。
乐幽轻轻敛眸问道:“师尊不会觉得弟子新学的剑式不够正派吗?”
他的剑式可是刁钻的很,专门往人最忌讳害怕的地方用,说的重了,就像是魔修手段,不过好用就行,任那些正道骂的再难听,活下来的是他。
可此人一身正气,竟夸他还不错。
“剑式不分正魔,合用便可。”宗阙说道。
功法本也不分,只是不可用来主动害人,分正魔的是心。
乐幽轻怔,轻轻抿唇,执剑行礼道:“多谢师尊教诲。”
倒是个通情理之人,只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弟子换了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玉简从空中飞来,在结界之外停留,在其打开时落入了宗阙的手中。
他神识轻扫,其中有数道文字浮现,乐幽并未多观,只见其又执一枚玉简,传信回去。
“师尊可要出行?”乐幽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他若出去,他也可再探查宗门一二,以免问起从前之事,他皆不记得。
“玄一尊者要来。”宗阙说道,“你若觉得不自在,可去寻紫清峰中人。”
原世界线中主角与之相遇未遇害,反而为其所救,便是因为心未生歹念。
虽为魔修,行事却并非全无章法,能与紫清峰中人相处。
“是,师尊。”乐幽垂眸,掩去眸中思绪行礼道。
如此也好,目的是一致的,只是玄一尊者?
那个喜欢炼器的老头倒是可惜,他一不在,泰元器宗之下的人皆是乱了套。
宗阙未动,乐幽行礼后转身,只是想要飞时却发现还要御剑。
他本欲召出灵剑,却看到了灵剑旁边那把破破烂烂的凡剑,原本还在想他戒中宝物甚多,为何会有这一把破烂之物,如今却是明白了。
还真是爱惜,若他真的踩了,不知那娇养之人可会气的跳脚?
罢了……乐幽放弃了踩上一脚的想法,召出了凡剑御剑离开。
他亦是他,若有人敢踩他心爱之物一脚,他便让那人坟头草三丈高,为难自己不值当。
只是紫清峰到底在何处?
青年的身影消失,隔了半晌,一道强悍的气息入了结界,落在了凉亭中,身影浮现,虽苍老却有力,他执礼道:“寥郅尊者,老朽打扰。”
宗阙起身亦执礼:“不必客气,请坐。”
“老朽此来并非为两宗之事,而是为器道而来,听闻尊者又炼得一灵器,可否于老朽一观?”玄一尊者开门见山。
宗阙亦不打来回:“此物在在下弟子手中,虽不能观,却可探讨。”
“多谢尊者,请赐教。”玄一老者说道。
器道繁琐,比之丹道分毫不差,皆是要从材料收集起,缺一不可,层层熔炼,不可相克,镌刻无数阵法,不同的东西自也有不同的炼制之法,因而自有强弱之分,同样的东西如何发挥更大的价值,便要看炼器师的本事。
二人探讨,数日未停,每每有心得时,自会引燃心火,证明方法。
……
乐幽并未前去紫清峰,他虽离此处百余年,但其中的布局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只观何处群峰汇聚,大致也能猜出来。
紫清峰弟子众多,但从前与他无关,他虽也想过若能入紫清峰座下,会不会不似那般艰难,但即便他入了,以他的体质,紫清真人亦是护不住他的,能护持自己的,唯有自己。
只是如今……乐幽看着手上的蔽日,不论寥郅此人目的如何,目前他的体质不会暴露,便算是承了对方一份人情,之后的路如何走,还是要靠自己。
他落在了一处无主峰顶,眺望四周,群峰耸立中,一座低矮的小峰藏于其中,分毫不惹眼。
他重归的就是他的身体,时间门并无偏差,只是换了一位师尊。
化神尊者,他从前是没有资格知道上穹仙宗所有长老的,只知以天则长老为尊,至于后来,他成化神时天则长老已亡,紫清真人虽是坚守正道,但上穹仙宗仍有几人想要他的炉鼎之体。
或许化神修士未尽出,他才未听过寥郅之名。
当时围剿之人甚多,也不是每一位都识得,但那人气场强大,若真是见过,不至于半分印象也无。
换了师尊,自也换了待遇,至少目前无人敢擅动化神修士的弟子,至于陵江此人,他如今修为不济,此刻动他,必要动用阴火之力,万一暴露,得不偿失。
不急,反正他仇家甚多,有些人可以慢慢清算,一点儿一点儿的清算。
乐幽又探查了数峰,果然待遇不同,来往弟子若识得者必行礼,若不识者,经同伴提醒,也会将冒犯的目光收回。
各处弟子探讨,议论之中泄露信息更多。
“乐幽师兄好像已至辟谷修为了,不愧为寥郅尊者的弟子。”
“据说当时历练,寥郅尊者便予了十道剑意玉简。”
“剑意玉简算什么,据说之前的上品灵器便是为他所炼。”
“寥郅尊者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感觉真是宠上了天。”
“不知寥郅尊者何日再收弟子。”
一个徒弟?难怪寥郅峰那么冷清。
凡人有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越是无暇,掀开时越可能是一团污秽。
好到这般田地,他倒是不知除了这体质,还有何原因让他这般宠爱?
温水煮青蛙,这般煮着,以他原本未经历过世事的性情,自然不会想着跑,只需做到细致,便可一直养着,养到他化神修为时,一举得之?
若非如此,非亲非故,便是闲得无聊也不会这般,除非脑子坏掉了,可脑子坏掉的人又怎么达到化神修为?
乐幽继续向前,落在了宗门处的一处无主峰上,身后是群峰林立,面前是开阔之地,仙城繁华,一步踏出,便可从此处离开。
他出来数日,无人阻拦他半分,或许原身需要师尊,但他不需要。
不论对方是何原因,若是好人,他来日自会报答,若并非好人,那便战个不死不休。
让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乐幽盘腿调息,待体内灵气充盈时,将那二十枚剑意玉简取出放在储物戒中,在峰顶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御剑朝宗外飞去,既敢放他出来,便不可能再回去。
风声呼啸,那道人影直冲远方,片刻不停。
【宿主,乐乐跑了。】1314对此十分不解,【他还把剑意玉简给扔了!】
为什么会跑?!发生什么它不知道的事了吗?
宗阙手指一顿,面前的心火略有晃动,玄一老者问道:“此法可是不妥?”
“未有不妥,在下分心了。”宗阙说道。
“寥郅尊者可是觉得疲累?那老朽下次再来拜访。”玄一老者说道。
“不妨事。”宗阙操作着心火道。
【宿主你不追啊?!】1314很心焦,好好的徒弟说跑就跑,招呼都不打一下,以前什么不会违背师门都是说谎的!
【不着急,帮我看着他。】宗阙说道。
1314疑惑了一下:【玩游戏?】
宗阙沉默了一下应道:【嗯。】
他可以与他一生都是师徒,但前提是长伴身侧,如今要跑,已是晚了。
只是他既然跑了,总要让他觉得自己逃得脱才是。
……
乐幽飞了许久,直到体内灵气消耗殆尽,又用丹药补充了数次,身体实在承受不住才停了下来。
他落于一处无人山峰,探查四周后设下结界调息。
到此时也并非是安全的,化神尊者想要寻人,会用推演之术寻觅气息,故而他在各处放下了有自己气息的东西,真真假假,或放或赠给他人,待对方寻觅完那些,他可以到处跑着再放,待他的气息如同星子般散落九州大地,便再难寻到他了。
体内灵气枯竭,乐幽缓缓恢复着,却是意识有些陷落,糟了!
……
风声轻动,青年睁开眼睛,却不见原本的床榻,反而置身于一处无主之峰,周围一片陌生。
他蓦然起身,召出了灵剑道:“是谁?!”
只有风声拂过,无人回答。
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在此处?到底是谁在操纵他的身体?
他来到此处?师尊未曾阻拦吗?
乐幽不辨此处方向,感受着体内有些空乏的灵气,盘腿就坐时却闻心中一道声音响起:“勿要告诉他人身上异事,否则我便带你同归于尽,神魂不存。”
“什么人?!”乐幽蓦然睁开了眼睛,神识扫过周围,却无一人,他内视自身,亦无任何异样,再如何询问,那道声音已不再答。
果然有另外一人,他到底是谁?为何会住在他的身体里?连师尊都探查不出来!
同归于尽,可他若死了,此人也不负存在。
可他惜命,他还想留着命长伴师尊左右,不想因为此事就丧了命。
乐幽沉下心神继续调息,如今不知,但总有一日他会知道的。
如今还是先回去要紧,此人也不知将他带到此处有何目的。
他的丹田充斥,御剑登空,从戒指中觅出了亲传弟子令,却发现戒指中二十枚剑意玉简皆是消失不见了,难道宗门出了大事?
师尊!乐幽心中一紧,以亲传弟子令指引方向,朝着宗门所在飞了过去。
他连夜赶路,可前路遥遥,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丹药随意送进了口中,时间门越长,乐幽便越是心焦,若真是师尊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体内灵气又将耗尽,戒中丹药却是已无了,乐幽心神收紧,只恨自己实力低下,无奈想要落地时,却察空中有极强大的气息笼罩了过来。
他本是戒备,提了灵剑在手,却在看到那从虚空中出现的人影时愣了一下,本想上前,却是卸力,从高空直直坠落了下去。
宗阙看见坠空的青年眉头轻动,从原地消失,接住了那坠于半空中的青年,在对上那双沾了泪意的眸时知道又换回来了。
“师尊……你无事?!”乐幽被他接住,稳稳停在半空,打量着面前似乎安然无恙的人焦急问道。
宗阙思索着他的脑回路道:“无事。”
他应是发现二十枚剑意玉简没了,或许是以为用掉了。
“无事便好……”乐幽看着他,终是没忍住抱了上去,“师尊无事便好,徒儿担心坏了。”
宗阙被青年拥了满怀,手指微收,终是按下了他的后颈轻摸了下:“为何突然离宗?”
乐幽轻怔,抬头看向他时想要开口,却想到了那一句警告之语,轻轻抿唇道:“徒儿是一时心起。”
师尊无事,上穹仙宗亦无事,那人是主动离开,甚至不打一声招呼,师尊才会追来。
宗阙看着面前垂眸的青年,他应是察觉了,但不可言说:“一时心起?”
“嗯。”乐幽轻轻收紧手指,他对师尊撒谎了,可是此异样连师尊都无法察觉,他无法伤到师尊,但若真的同归于尽,他不舍得。
“就是一时心起,想出来玩玩,看师尊会不会来寻我。”乐幽抬头看向了他在夜色中平静的眸,知自己这是任性之语,但师尊绝不会因此事与他计较。
宗阙看着青年开始耍赖的态度应道:“好,既寻到了,随为师回去。”
“好。”乐幽轻轻抿唇笑道,“寻到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宗阙扣住他的腰身带他离开此处,他撕裂虚空而行,却不过一个时辰已然见到了上穹仙宗,灵息从空中划过,落在了寥郅峰顶。
“原来那处离宗门这样近?”乐幽已看到了仍然平静至极的宗门和一如既往平静的寥郅峰。
宗内无事,那二十枚不知师尊何时赠予的剑意玉简却没了踪影,是故意扔掉的以防追踪?可是不管是亲传弟子令,蔽日还是朝晖中都有师尊的印记,只丢掉玉简有何意义。
不过那人对这些东西未知,也就代表不知他其他的事情。
“你的脚力需行上十日。”宗阙松开了他的腰身说道,“气力不济,还需修炼。”
乐幽闻言,瞬间门想起了自己从空中坠落的场面,瞬间门脸上腾红道:“那是失误。”
他赶的太急了些,日夜兼程,赶了十几日……不对。
“师尊放徒儿出去了十几日,不,二十几日才出去寻?!”乐幽看向了他,心里不爽之意蒸腾,那不是他跑的,但他若真是跑了二十几日师尊才去寻,万一真跑的找不到可怎么是好?
宗阙:“……是你招呼未打一声便溜出去的。”
乐幽背上了不是他的理亏,有些心焦的看向面前试图与他讲理的师尊,却发现自己不想讲理:“那师尊下次若发现了,要快些去寻。”
“还有下次?”宗阙看着拉着他衣袖的青年问道。
乐幽微怔,觉得没有下次了,又莫名有那么点儿不甘心:“若有下次师尊可会去寻?”
宗阙看着青年眸中的希冀,抬手时掠过了他的脸侧,按上了他的头顶道:“会。”
乐幽得他一字,已是心头猛跳,一时竟是手中失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感觉,只能抬头看着面前宠他如初的人,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若是能一直待在他的身侧就好了。
青年目光含水,其中满是依恋,美好的在夜色中仿佛都在发光,宗阙停下了手,收回时拢在了袖中:“多日奔波,回去休息吧。”
“是。”乐幽蓦然回神,收回目光行礼,转身匆匆行了几步,在踏上台阶时却是没忍住回头。
夜凉如水,那高大修长的墨白身影立于其中,眸色似乎比这夜色还要凉,还要平静,可一人屹立,却似乎有极寂寥的感觉。
他未打一声招呼出行,师尊必也是担心的,只是放任他出去玩,又去将他寻回。
他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师尊待他如此之好,或许也会为此事伤心。
“师尊。”乐幽停下了步伐唤道。
“嗯?”宗阙的目光落在了青年身上,对上了那映着盈盈笑意,将月色都暖化了的眸,只听他道,“徒儿不累,师尊可否陪徒儿手谈几局?”
“可。”宗阙应道,然后看到了青年再度行过来拉了他手臂的身影,“好好走路。”
“不要。”乐幽说道。
宗阙:“……”
棋盘放出,双方落子,乐幽自不是对手,每每宗阙落下一子,他便需思索许久,才能犹犹豫豫落下一个,然后再度无路可走。
一盘结束,真是输的七零八落。
“师尊,您为何连棋艺都如此厉害?”乐幽不解。
明明是同样的棋盘,同样的子,他就是无半分生路可言。
“耗费时日多。”宗阙伸手,将双方棋子复位道,“再让你十五目。”
“多谢师尊。”对面原有些输的没精神的青年瞬间门有了笑模样。
然后输了一整晚。
……
“师尊您先休息,待徒儿磨砺了棋艺再来寻您下。”乐幽从房间门内退出,吐了一口气,将输了一晚上的郁闷吐了出去,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门。
设出结界,他行至桌边,提笔写字。
秘密可以保守,莫要再出逃,否则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幽。
他还不够强大,他可以让自己身陷险境,但绝不想再伤师尊的心。
他若逃,师尊必会寻,可师尊对他的爱护无需用此来证明。
不论是谁这样做都不行,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纸条收入了储物戒中,放在一个极显眼的位置,乐幽转身上了榻,调息时那种陷落感却蓦然生了出来。
又要换了?怎会间门隔如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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