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我也免不了会有私心。”
郑泰初并不知偷窃案会查到霍家, 他再一次去求见霍老夫人。
然而霍老夫人拒绝了,让小厮传话,叫他不要再打十方佛锦缎的主意。
郑泰初极为失望, 他以为霍老夫人已经找到合意的织娘, 然而打探之后才知,这锦缎并没有交给谁织,只是让一位姓陈的织娘重新画了底本。
姓陈, 郑泰初马上就知是谁, 他大为吃惊。
为了阻止这陈姑娘,他不喜重金雇人去陈家毁掉底本,织机,甚至是织好的锦缎, 断掉她的路。谁想霍老夫人竟然没有计较, 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这是为何?郑泰初难以理解,就算有捕快上门查案, 霍老夫人也不至于如此通情达理,如此和善吧?
“还是不成吗?”许婵见他归来, 小声询问。
郑泰初摇摇头。
许婵道:“也罢了,我们都不成, 恐怕霍老夫人要去请别处的织娘。”
郑泰初没好意思提陈家,因为许婵早就提醒过他,是他没有在意, 疏忽了,如今也不知如何补救。
总不能再雇人去陈家偷窃, 经过一次, 她肯定会有防范。
郑泰初极为烦躁。
大理寺。
裴连锳把画像交给捕快们, 让他们尽快找出这个妇人, 并且重点提了一下万春锦缎铺。
从霍家拿到的名单,他删选了一下,觉得万春锦缎铺最为可疑。首先,霍家是万春的常客,万春一定会争取。再者,万春掌柜郑泰初是个狠人,他在京城开店二十余年,对手无一例外要么入狱,要么关门,没有一家开得长久。
那妇人很可能就是他派来试探青枝的。
见青枝不肯去锦缎铺,后来又见她与万春抢生意,郑泰初就想除掉这个对手。
现在对手还好好的,不知郑泰初会不会又……
裴连锳微微拧了拧眉。
…………
青枝开始跟陈念画底本。
周茹感觉她跟裴连锳的关系有所好转,便时时去裴家跟李韭儿商量对策。
这日回来又在青枝面前说裴连锳的好话。
“为了给你抓贼,常常弄到半夜才回。”周茹添油加醋,“据说还找到了什么藏着的赌坊,好似那些贼都爱去,你裴伯母不知多担心,生怕他受伤。”
赌坊?
莫非贼挣这银钱是为了去赌?倒也说得通,偷鸡摸狗的能有什么好人,必定平日里就喜欢吃喝嫖赌。青枝道:“他是大理寺的官员,本就该管这些事,什么叫为我抓贼?”
“当然是为你,他是左少卿,不是捕快,若不是为你会受这份苦?”
青枝:“……”
母亲真是睁眼说瞎话,裴连锳查那拐带孩儿案亲力亲为,四处奔波,裴家的人连他人影都见不到,这回查案母亲偏偏说是为她,其实那是小瞧裴连锳了。
不过为耳根清净,青枝道:“他若真的抓到贼,我还是会谢谢他的。”说句谢谢么,不难。
周茹顺杆而上:“到时我请他来家里吃饭,你多做几个菜。”
这恐怕不行,青枝敷衍道:“看我有没有空。”
上次她去裴家,周茹以为她是因为霍家的事专门去找裴连锳道谢,便当她只是嘴硬,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想起一事,叮嘱青枝,让她以后不要接赵蕊的生意。
“为何?”青枝不解。
“我昨日去街上遇到赵姑娘,她又催三催四的,生怕你怠工。明明在溪亭泉已经催过阿念,还不承认,下次她再要锦缎,你就说已经排到后年,她自然去找别家。”
青枝道:“催一催又有什么?哪里有生意上门还不要的?再说,我在溪亭泉时也问过姑姑了,姑姑说赵姑娘并没有露面,是那管事弄错。”
周茹一怔。
难道赵蕊并没有说谎?那日她真的不曾见过陈念?可陈念去了那么久,不是见赵蕊,那是见谁?
周茹的手忽地捏紧:“那是我误会赵姑娘了,算了。”她怕女儿看出,急忙离开。
走到门外,看见陈念在院子里浇花,周茹十分犹豫,不该不该问。
可那人若真是赵廷俊,她实在不放心,周茹上前拉住陈念,将她拽入房内。
陈念手里还拿着瓷壶,惊讶的问:“嫂嫂有什么急事?”
周茹关上门,小声道:“你告诉我,那日在溪亭泉,你见得到底是谁?”
陈念放下瓷壶:“嫂嫂为何这么问?”
“我今日遇到赵姑娘,她否认见过你。”周茹盯着陈念,“你不要瞒着我,你是不是,见到……”那个人的名字她都说不出口。
对上周茹关切的眼神,陈念想了想,决定坦白:“是赵廷俊。”
“真是他?”周茹瞪大眼睛,“他想干什么?”
陈念淡淡道:“他怕我纠缠她。”
“什么?他怎么有脸这么说?”周茹怒极,“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以为自己是谁?做出这等事情,还以为你想嫁给他不成?老天爷怎么不把他给收拾了去!”
周茹声音大,陈念忙提醒:“别让青枝听见。”
周茹急忙闭嘴。
陈念道:“我已与他说清楚,不会跟他有任何牵扯,他应该不再找事了,嫂嫂不用担心。”
见她说起赵廷俊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周茹心里更是难过:“委屈你了,还要跟这狗东西说话……呸,他连狗都不如!”
家里的阿黄,女儿才买来就会看门了,见到她们,也是用力摇着尾巴。哪里像赵廷俊,丈夫帮了他这么多,真不如帮一只狗。
陈念闻言一笑:“可不是?既然都比不上狗,我们何必在意?”
周茹也不知她心里是不是真的那样平和,但多说确实也无益:“罢了,不提了,晦气!”拿起瓷壶,“我去给花浇水,你跟青枝去画画吧。”
陈念答应一声,去找青枝了。
二人画到傍晚才停笔。
青枝忙的时候,都是周茹负责饭菜,她自己没几个擅长的,让翠儿,两个婆子帮着一起,今儿做了焖鸭。
整只鸭切成四大块炖煮,烂了去骨切成小方块,再跟山药丁,青笋丁一同下锅煮透,捞起来撒上瓜子仁,核桃仁,松子仁,再用热油浇之,香味四溢。
青枝端起碗就吃。
吃到半饱,想起阿黄,她问母亲:“骨头有没有留着?”
“已经倒阿黄碗里了。”
青枝站起往窗外看了看,发现阿黄并没有在啃骨头。
去哪里了?她暗自嘀咕。
等饭后,她走出去,仍然没有看到阿黄。
该不会离家出走了?青枝心想,她没有亏待这只狗啊,她每日都叮嘱母亲买些肉骨,骨头上还要带肉,阿黄虽然吃得矜持,但显然是很喜欢的,短短几日已经长胖。
“你下午有没有看到阿黄?”她问翠儿。
翠儿道:“下午一直在的,姑娘别着急,应该是去……如厕了。”
是吗?青枝怀疑。
幸好没过多久,阿黄又出现了,对着青枝摇了摇尾巴。
青枝指指狗碗:“都冷了,快些来吃。”
阿黄在她裙角蹭了几下,跑过去啃骨头。
青枝看它没什么异样,便回了屋里。
谁料当日半夜,阿黄突然狂叫。
有了之前的经验,青枝飞快地穿衣下床,拿起墙角靠着的锄头,蹑手蹑脚往阿黄所在的地方走去。
门外,有个黑影正对着阿黄说话:“别叫啊,我不是贼……我是巡夜的,你别叫,再叫小心我……”
青枝打开门,厉声喝道:“你这小贼还想打我的狗?”说完举起锄头对准他。
那人忙往后退:“陈姑娘,别动手,我是裴家的仆人!”
青枝愣住。
“因小人有些功夫,公子昨日吩咐小人,让小人晚上在此巡夜。陈姑娘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裴家问一问,小人真不是贼。”
竟是裴连锳吩咐的,他怎么会想到这些?青枝收起锄头:“我养狗了,用不着你,你回去吧。”
身后传来周茹的声音:“既是连锳派来的,就让他去吧。狗再聪明也不如人,万一真有贼,它那么小怎么对付?”抢走青枝手里的锄头,“你也是的,一个姑娘家还打贼,也不怕自己受伤。”
周茹说完,笑嘻嘻看着那随从:“辛苦你了,你别听我女儿的,这儿还得靠你。”
“哪里哪里,应当的。”随从行一礼,消失在夜色中。
周茹叮嘱阿黄:“下回别认错了,那是自己人。”
阿黄歪头看看她,也不知听懂没有。
陈念跟翠儿几个也被惊醒,发现虚惊一场,便都各自回屋了。
周茹拉着青枝往里走:“看连锳多关心你,怕贼又来,专门派了人保护你,你还嫌这嫌那的。但凡你有一点良心,也该早点嫁给他。”
真是为她吗?青枝心想,他应该是为了抓贼吧?案子破得越多,他升迁越快。
“又不是他亲自巡夜,派个随从算什么?我要是随从多,我也给他派一个。”
周茹:“……”
青枝没等她说话,快步回屋关门。
周茹摇一摇头,暗自心疼未来女婿,不知他得用什么法子才能娶到女儿。
过得两日,裴连锳在那贼准备作案时,将他当场捉拿,从他家中搜出一幅如意轮观音锦缎,正是青枝跟陈念所织。
那贼交代是他从陈家偷来的,裴连锳便拿着锦缎来陈家。
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狗叫,随即,门开了,翠儿走出来,那狗跟在后面,又叫了两声。
裴连锳微微怔了怔,而后马上想到随从曾告诉他,陈家养了条狗。
就是这条吧?
倒也是个好办法。
翠儿忙告诫阿黄:“这是裴少爷,别叫了,他是姑娘的未婚夫。”
阿黄乖乖的闭上嘴。
翠儿迎裴连锳进去,高声道:“太太,姑娘,少爷来了。”
裴连锳?
在画画的青枝心想,阿黄也太听话了,居然叫了几声就不叫了。
没把裴连锳吓倒,不称职。
晚上少给一块骨头啃!
周茹第一个跑出来,笑着道:“连锳,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裴连锳向她行礼:“我抓到贼了。”
“是吗?”周茹扬声叫女儿,“青枝,快出来!”
青枝慢吞吞出现。
不知是不是在画画的原因,她左脸颊有一处沾了浅浅的红色。
裴连锳瞄了一眼,把画递给她:“这幅锦缎是你的吧?”
真抓到了?青枝看一眼如意轮观音:“是我的,他有没有交代是谁指使?”
“还没有。”
看来这贼还挺有操守,青枝挑眉道:“你们大理寺应该有专门审讯的官员吧?给他上大刑,不信他不招。”
周茹用力戳她一下,小姑娘家家怎么那么凶狠。
青枝又不想在裴连锳面前装腔作势的,她就是恨背后那个主谋:“如果不供出来,那人这次不成,以后还得害我。”
裴连锳道:“你放心,早晚会让他开口。”
周茹为帮女婿,明知故问:“你真的去过赌坊?”
“是,那贼喜欢赌钱,让他把钱都赌输了,自然会再找活计,便可抓到。”
青枝听了惊讶道:“你跟他赌钱?”
“嗯。”
他自小只爱念书,至多跟丁先生学学强身的功法,哪里学得这些东西?青枝问:“你怎么让他输光了的?”
“不难。”他眉眼舒展,笑容浅浅,“你真想知道,我可以教你。”
青枝马上警觉的道:“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
周茹恨不得拧这女儿一把,暗地瞪了一眼道:“连锳,你最近累了吧?明儿下衙后过来,我叫青枝给你做些好菜补补。”
青枝皱眉,她何时答应要做菜了?
倒是裴连锳拒绝道:“明日可能抽不出空,往周婶见谅。”
周茹知道他忙,体贴的道:“没事,等你有空再来。”
青枝想起她画的人像,问裴连锳:“那个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
青枝追问:“是谁?”
裴连锳见她的态度跟铜墙铁壁一般,丝毫没有缝隙,便转身向周茹行礼告辞,而后与青枝道:“下回再说。”
都找到了,竟不告诉她,青枝忍不住追上去:“只是几个字,为何要下回?”
见她还委屈上了,裴连锳心想,他的委屈跟谁说?
霍家的事儿帮了她,抓贼的事倾尽全力,她一句好话都没有。裴连锳转过身看着她:“告诉你也可以,你得请我吃饭。”
青枝:“……”
裴连锳见她呆住,略微弯下腰:“这要求不高吧?”
可母亲不是请过吗?青枝道:“母亲请你吃饭了,你自己说没空。”
“周婶请与你请不一样。”
说这话时,他眸色突然变得很深,叫青枝没来由的不想对视,撇过头道:“你抓贼是分内之事,怎么好意思让人请吃饭的?不是我家被偷,你就不出力了吗?”
转过来的脸正好是被颜料沾到的那一边,接近嘴角,他有种想要去擦掉的冲动。裴连锳轻吸一口气:“自然是要抓的,只不过,我也免不了会有私心。”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极为的诱人,低沉沉的,敲打耳膜。
青枝感觉耳朵有点发烫,他简直是毫不遮掩地告诉她,他并非是用办公事的态度,两者是不同的。
那么他真的去了霍家?真是为她去了赌庄?青枝沉默片刻道:“这也不是我请你的理由。”
如果这都不算的话……
裴连锳淡淡一笑:“确实,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什么请的,做什么不应该呢?如果是别的捕快抓到贼,你怎么也得谢一句。我嘛,是不用,毕竟是你未婚夫,与别人不一样。”
青枝:“……”
真是佩服,难怪能说服母亲呢,她要是不请裴连锳,那就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自己人,便不用担心欠人情。
也罢,青枝道:“抓个小贼算什么,岂能体现你裴大人的本事?若你能马上抓到幕后主谋,我一定请你。”饭也不是白白就能吃上的。
裴连锳眉梢一挑,她以为这样就能难倒他?
这饭他吃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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