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能屈能伸。
听听这犯傻的话, 竟然不想让女婿探望。
病中的姑娘正是要人怜爱的,多好的机会?周茹理都不想理:“快把粥吃了,再睡一觉。”
青枝道:“您答应我, 我才吃。”
这女儿跟小姑子糊弄了她多少回, 当她不记得?周茹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
青枝这才把粥吃完。
周茹端着空碗出来时,瞧见苏起又来送椅子。
“苏师傅, 你的椅子是做得精美, 可也做得实在太慢了。还有一张椅子,一把扶手躺椅,你该不会要做上两个月吧?”周茹觉得奇怪。
苏起脸庞微微一热:“陈太太您若急着要,我可以赶工。”
“这倒不用, 你还是慢慢做。”周茹挺喜欢苏起的, 这年轻人长得赏心悦目,又会说话, 听说工钱也低,比那个赵宝林好多了, “你就是做到年底都可以。”
苏起点点头,把椅子搬去东厢房。
侄女儿病了不能织锦, 陈念便去画新的底本,她喜欢在原有的底本基础上不停的做出改变,做出新意。
苏起放下椅子:“你看看可有哪处不好?”
这是第三把椅子, 陈念道:“不用看,一定是你自己满意的, 不然你不会拿过来。”
太了解他了。
苏起笑笑, 从袖中抽出一张草图:“我打算在扶手躺椅上刻这样的花纹。”
陈念探头看了看:“不错。”
“你没有想改的地方?”苏起挑眉, “我看你画功很好。”
“躺椅是青枝喜欢的, 你应该问她。”
“她不是说了吗,让我做大一些。我打算做那么宽,那么长。”苏起比划了一下,“夏天,你们可以在晚上躺在上面看星星……你应该也喜欢的吧?”
看星星吗?
年幼时,父母尚在,她是会跟兄长坐在院中看星星。
夏日蚊子多,母亲会点一把驱蚊的草,那草冒出白色的烟雾,有些刺鼻,兄长就拿扇子扇,怕她闻得不舒服。至于蚊子,真是一只都没有了。
陈念想着,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悲伤。
兄长不在了,可兄长留下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儿,她看见她,就会想到兄长。
他们都是她的至亲。
陈念侧头想了想:“要不在矮榻上刻冰梅纹?”扶手躺椅与普通的躺椅不同,下方有个可以拉出来的矮榻,方便脚的摆放。
“冰梅纹是何样子?”苏起问。
陈念取出一张宣纸,在上面画给苏起看。
他微微靠近。
毛笔在她手里似乎格外的灵活,瞬间就变出了一朵朵,六个花瓣的冰梅。
像陈念一样素白,高洁,苏起心里这么想着。
窗边,周茹在偷看。
她见苏起搬椅子进来好一会不出去,便往里面瞅了一眼。
厢房里很安静,陈念画画,苏起略微弯着腰在看,周茹的眼睛渐渐瞪大,差点想跑进去,但她忍住了。
小姑子被赵廷俊负了之后,性子跟冰一般的冷,哪里会让男子接近,可苏起竟能这样看着她画画。周茹由不得揣测,是不是小姑子看上苏起了?
她一时心情极为复杂。
她是想让小姑子嫁入高门的,这样可以出一口气。
为什么是苏起呢?他是个木匠啊,周茹暗自摇头,先是赵宝林,后是苏师傅,小姑子是跟木匠有什么独特的缘分吗?她叹口气走开。
严采莲今儿又来陈家,先是跟阿黄玩了会,而后又去看阿毛。
见兄长没有织锦,她歪头道:“哥哥是在偷懒吗?”
“师父病了,师妹在熬药。”严采石解释,“等师父吃过药我就去跟师妹织锦。”
严采莲啊的一声:“陈姑娘病了啊,我能去看看吗?”
“在睡呢,等一会去。”姚珍笑眯眯看着她,“采莲,你要不要也学织锦呀?”
“要学的,哥哥学了之后我们家都有肉吃啦,不过我还小,力气不够,再长一年就可以了。”
奶声奶气的小姑娘,姚珍很喜欢,把她拉过来,揉了又揉。
却说林云壑因为青枝的事昨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上听随从禀告,查不到裴连锳与青枝没有成亲的理由,他更是迷惑了。
如果说裴连锳不想成亲,照理不该把人接来,可接来了,又拖到十月,是其中出了什么大的问题?
林云壑决定去陈家锦缎铺看看。
反正青枝还欠他一幅锦缎呢。
林云壑说去就去。
看他一身华服,伙计们殷勤招待,把店里的锦缎一幅幅介绍给他。
林云壑却问:“你们掌柜在不在?”
伙计道:“我们掌柜平常都不在的,若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传话给掌柜。”
开了店铺却不来,林云壑皱一皱眉:“她每天都不来吗?”
“是,因为掌柜要忙着织锦。我们掌柜的织艺太好了,连宫里的娘娘都请过掌柜,还有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您想想,我们掌柜有多忙……”
这些事儿他比她们更清楚,林云壑挑眉道:“你掌柜住在何处?”
青枝的住处不是秘密,好些客人与织娘都知,故而伙计们也如实告知,说住在香云桥下。
林云壑便打马去了香云桥。
瞧见陈家的大门,他却犹豫了,他该以什么借口去见青枝呢?
客人?
似乎客人是最合适的,他可以说自己是来问一问锦缎的事情,而后借昨日青枝落水,表达下自己的关心,再进一步试探她跟裴连锳之间的感情。
打定主意后,他伸手敲门。
翠儿打开门,阿黄蹲在她身后。
阿黄如今已了解,白日里来的陌生人多是客,不易吠叫,便只是警惕地打量,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请问公子有何事?”翠儿询问。
“陈掌柜在家吗?我前阵子向她定了一幅锦缎。”
“哦,对不住,我家姑娘病了,您恐怕要过几日才能看见她,请公子见谅。”
落水着凉了吧?林云壑脑海里浮现出青枝泼辣的样子,难以想象她在病中会如何。他一时心里极渴望见她,可张了张口,却找不到理由。
他就算买再多锦缎,陈太太也不可能准许他去闺房探望自家女儿。
翠儿看他迟疑不决,说道:“公子是有重要的事情吗?您可以留话,奴婢去告诉姑娘。”
林云壑想一想道:“那你就说我来找过她吧……我姓林,她应该知道是谁。”
翠儿点点头,关上门。
因青枝一直在睡,翠儿没有打搅,就把此事告诉陈念,陈念印象里,姓林的只有卫国公府。可侄女说,卫国公府的锦缎都不急,那不应该上门来催,她就猜不到是谁。
傍晚时分,炊烟四起,陈家的厨房也忙开了,周茹卷着袖子给女儿做了两样清淡的菜。
听翠儿说裴连锳来了,她马上出去迎接。
女儿病了的事是她授意一个婆子去告知李韭儿的,李韭儿与她心有灵犀,等儿子一回家,马上就让他过来探望。
“连锳,你来得正好……翠儿,你把这些端去里面。”周茹吩咐完丫环后指点未来女婿,“青枝之前没有胃口,只吃了些粥,现在才好些,你体贴点,她肯定能吃更多。”
暗示意味很浓,裴连锳听出来了:“好。”
他走去青枝的卧房。
一碟冬笋鸡丝,一碗菠菜豆腐汤,还有煮得软糯的米饭,青枝食指大动,马上坐起。她吃了两顿药,已经好许多,感觉明儿就能下床。
翠儿笑着道:“少爷来看姑娘了。”
青枝僵在那里。
她就不该相信她娘,之前便说话不算话了,这回又犯,她放下筷子钻入被窝:“告诉他,我在睡,让他别打搅。”
翠儿无法理解,再说,裴连锳已经进屋了,做什么都来不及呀。
裴连锳朝她使了个眼色,翠儿点点头,飞快离开。
裴连锳不动声色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青枝潜藏在被窝里,很快就有些累,她仔细听了会儿,猜测裴连锳应该是在门口就被劝回了,所以没有进来,她慢慢把头探出。
冷不丁听到裴连锳的声音:“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青枝:“……”
翠儿不愧是裴家出来的丫环,心是不可能向着她的。青枝故作镇静:“裴大人有何贵干?”
看她公事公办的态度,裴连锳心想,周婶是真不了解青枝,昨日青枝炫耀自己身子强健,而今却病了,这般好强的性子,见到他只会没有胃口,哪里还会吃得更多?
不过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历历在目,他确实是想嘲笑的,只是出于长远考虑,绝口不提一字。
“昨日若果真是惠妃设计,那你一定是疏忽了什么,我过来是想让你再想一想。”
原来是来破案的,青枝松一口气,她真怕裴连锳用探望做借口,实则来看笑话。
既然是查惠妃,她乐意帮忙:“我其实也想到了,就算你跟惠妃有仇,她让我落水也没什么好处。我还不曾嫁你,我死了,你有什么损失呢?你正好可以娶个名门闺秀,而惠妃却逃不了嫌疑。”
咋一听没错,仔细一想,裴连锳觉得青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名门闺秀?她为何会觉得自己想娶名门闺秀?这话说了不止一次。
思忖间,他又听青枝说:“可我还是找不到一点端倪,只知道惠妃应该是疏忽了一件事,她不知道我会游水。栏杆提早截断,宴席又设在如此深的湖上,应该是想致我于死地,可她弄死我真没什么好处。”
裴连锳也有一样的疑惑,正待说话,却忽然听见“咕咕”两声,而后发现青枝的神色不太自在。
他嘴角翘了翘,探身拿起床前案上的碗,夹一筷子冬笋鸡丝放在米饭上:“你的肚子总是很忠诚,该叫的时候绝不沉默。”
青枝:“……”
都怪幼时跟他太亲近了,好些事裴连锳都晓得。
可她仔细想了想,却找不到裴连锳的糗事,唯一可以拿来提的可能就是旱鸭子了吧?
青枝突然有点恼火,挑眉道:“菜都已经凉了,你给我去热一下。”
又开始了。
裴连锳习惯成自然,果真端出去让翠儿在灶上热了下,而后又端回来。
青枝看他全无一丝怒气,实在忍不住钦佩。
大丈夫能屈能伸,裴连锳在这一方面来说,称得上是大丈夫……这么能忍,城府自然深,又聪慧,敏锐,想必如母亲所期待的,将来真的能当上一品官。
可做一品官的夫人,能不能织锦呢?能不能当掌柜呢?
还能不能常出门呢?
青枝低头吃了会饭,忽然问裴连锳:“往后你我若成亲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她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裴连锳瞧着她嘴角黏上的一粒米饭:“当然……”他如今包容青枝已成习惯了,有什么是不行的?再说,他不觉得成亲后青枝仍会故意使坏。他伸手将那颗米粒拿走,“别的,还有想问的吗?”
既然是谈条件,凭青枝的性子,肯定是要提个一二三条的。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我已经写完的拉,有全部存稿地,所以后面二更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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