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好好静一静。
青枝来到横桥时, 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不一会,那马越过她的毛驴, 跑到了前面。
入眼一片白色, 还没看到人,青枝已猜到是谁,裴连锳的坐骑就是雪白的。
“你出来做什么?”
果然是裴连锳的声音, 青枝道:“我来买些金银线, 现在要回去了。”
裴连锳道:“我送你回去。”扫了一眼林云壑,“林指挥应该不是去香云桥吧?”
美好心情在这一刻被摧毁,林云壑对裴连锳十分着恼,另一方面又很心虚, 他再如何喜欢青枝, 青枝毕竟是裴连锳的妻子,可他不想狼狈逃走, 抬着下巴道:“我是要去横桥。”横桥也是走这个方向。
裴连锳没再说什么,拉住阿毛的缰绳, 把它带到自己身边。
这样林云壑就落在后面了。
到横街时,他不得不离开, 就算厚着脸皮继续跟随,看见裴连锳跟青枝这对夫妻并行,心里也不是滋味。
发现林云壑不在了, 裴连锳道:“你知道他的心思,你应该避嫌。”
本来她也遇不到林云壑, 还不是裴连锳的错, 不告诉她线索, 青枝看着路旁的桃花树:“我是掌柜, 他在我那里买了锦缎的,说几句话怎么了?”
这不像她之前对待林云壑的态度,难道她……
不可能,他虽然想到私奔的事儿,可林云壑只是样貌不错,二人绝对谈不上情投意合,青枝这么说话更像是在挑衅他。裴连锳道:“你这样只会让他欲罢不能,往后更多纠缠,你忘了惠妃吗?早晚他会跟我结仇。”
裴连锳这话当然说得没错,可当时她想听案子的事没注意,再说,真的就只讲了几句话。青枝淡淡道:“我以后未必遇得到他。”
青枝忙于织锦,不会成日在街上,但林云壑就说不准了,他正好又是要巡城的,难保不在香云桥晃荡。
行到陈家门口,裴连锳下马后拉住青枝:“他会想办法见你,你记得,不要心软,你心软了,会带来很多麻烦。”
他的动作有些用力,青枝拧一拧眉:“其实倒也未必会结仇,我看他不是那么不分是非的人。”
裴连锳笑了:“你何时这么了解他?”
“我不是了解……”她只是有这种感觉。
最早时林云壑是个纨绔,跟别的纨绔们混一起,但是后来再看见他,他身上并没有轻浮气了,而且也谋了官职,在好好地做事。
“或许是你多虑。”
他是多虑吗?裴连锳心头一阵火起,眸光闪了闪:“他今日跟你说了什么?”
案子的事儿没必要提,青枝道:“没什么。”
没什么她会这样评价林云壑?裴连锳觉得青枝在隐瞒,将她拉近一些:“这不是小事,处理不好会引起变动。”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以为她是傻子?她又不是不识人,青枝扬眉:“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裴大人操心……裴大人还是好好查案吧,万一破不了案,损你名声。”瞒得这么紧,一点儿也不肯跟她多说,可不得祝他早日破案。
冷嘲热讽的。
裴连锳莫名其妙被她膈应,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将她往后一推压在墙上,二人几乎脸贴着脸。
这是在家门口,青枝惊呆,低声道:“你做什么!”
“我是认真提醒你,你别不当一回事。”他的气息压迫过来,她几乎感觉他要亲她了。
可这是在外面,青枝推他,半分推不动,眼见他离得越来越紧,忍不住道:“你再这样,我要喊看门的大娘把你拉走了。”他这姿势谁看见都要想歪,他就不怕丢他四品官的脸?
“那你不如喊岳母,让岳母也来瞧瞧。”他在她耳边低语。
青枝:“……”
母亲见到了恐怕会很高兴,以为裴连锳喜爱她喜爱到控制不住,在门口就腻腻歪歪,可只有她知道那不可能。裴连锳应该是说不过她了,说不过就想用力气压制她,不择手段。
阿黄忽然叫了一声。
裴连锳终于与她拉开距离。
“你记住我说的,别理会他。”他骑上马,最后又叮嘱一句离开。
青枝抬起头往四处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两个行人呆站在那里,她脸颊一热,急忙进了家里。
见女儿脸色绯红,周茹掩不住笑意:“青枝,是连锳送你回来的吧?”刚才婆子发现二人,去禀告了她,她没听到说什么,只看见女婿女儿贴在一处,难分难舍,她为女儿欢喜,“连锳查案那么辛苦,还惦记你,真是难得。”
什么难得,他是斯文扫地,青枝一句话不说就去了织房。
周茹只当她害羞,已经做起了抱外孙的梦。
姜怡担心王姑娘,又来拜访。
青枝把听到的线索告诉她:“如果不是王姑娘自己设计,中途要吃黄糕,轿夫去不了浚毅桥,轿子自然不会停在地洞之上。”
姜怡匪夷所思:“她是个姑娘家,如何设计?挖地洞没那么容易的,她也不好经常出门。”
“会不会是跟秦公子合谋?”
“王家反悔后,便不让秦公子进家门,如何合谋?”
是个问题。
那些大家闺秀不像她,出门不便,确实只凭王姑娘一个人,不可能安排所有的计划,比如挖地洞,比如找牛车,比如在轿子上做手脚,但她与秦公子又不能见面。
“没有王姑娘信任的人了吗?”
姜怡反复思索:“有一个,露秋的二表哥,他很疼爱露秋,兴许……可露秋真的会这么做吗?她这样会自毁名声,秦公子领情就罢了,若不领情,她将来很难再嫁出去,但愿秦公子真的与她情比金坚。”
女子对爱情总是比男子更为忠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儿,从来只见贞节牌坊,不见男儿为此立牌坊的。
所以与裴连锳说起私奔时,她曾犹豫,中间停顿了下,但最后仍说会,也不知是为何。可能是因为裴连锳的不认同,她故意不想顺着他。
“劳烦少夫人了,我回去再想想露秋的事儿,或许可以帮忙,我真希望露秋没做这种傻事。”姜怡告辞。
她回到家时已经傍晚,兄长姜卓也下衙了。
姜夫人对女儿不满:“你也不用日日去陈家,总归会查出来的。你瞧瞧这王姑娘,就是因为出门被劫走,你最好也不要再出门。”
姜怡很失望:“娘,露秋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出事我怎能不问?而且她也不是因为出门才被劫的,她是……”转而看向姜卓,“哥哥,你评评理,我是不是不能出门?我以后要每一日都待在家里吗?”
最近母亲与妹妹的关系不好,姜卓劝道:“一人退一步,母亲您也不要说阿怡了,阿怡关心王姑娘,人之常情,至于案子,我会帮你去问的。”他跟裴连锳很熟,问一问案子的事容易。
“我是要你评理,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出门?”姜怡不依不饶。
姜夫人指着她,向儿子告状:“你看看,她变成这样了,她以前那么听话,端庄贤淑……她都是跟那裴少夫人学的。”
姜卓自然知道青枝的事情,裴连锳娶了她,不是没有闲言闲语的。馆阁都有人打趣,说穿了裴少夫人织的锦缎。
可这又算什么呢?裴连锳的仕途不会因为他的妻子而受到影响,姜卓道:“您这种话可不能让外人听见,阿怡是阿怡,又不是孩子,怎么学别人?要我说,阿怡也没有变,上回那个周公子确实不合适。”
知道自己说错话,姜夫人叹口气:“我是为她好,怕她太过放任害了自己。”
“您是太着急了,其实让阿怡与裴少夫人亲近没有坏处。裴少夫人出嫁时,请得全福夫人是纪夫人,没听纪家说过她的不好。”姜卓点到为止。
纪瑞英是户部尚书,姜夫人心头一跳,忙道:“你说的是,我确实考虑不周,但是阿怡……你实在不能太过分。”
姜怡知道母亲愿意退让了,保证道:“我一定注意。”说完朝兄长眨眨眼睛。
姜卓笑了笑。
查了几日,裴连锳心里有数,确实如青枝所说,王姑娘并不是被劫,而是她自己要私奔,这就不能算是案子了,而是王家的私事。
因关乎名声,一开始查得时候也是小心进行,并没有向谁提过王家,他只要对王姑娘的二表哥进行询问,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但今日来不及了,他归家时已到戌时,外面还下起了雨。
裴连锳脱下半湿的外袍,沐浴后去了书房。
翠儿给他倒茶时,小心的建议:“少爷不去卧房吗,少夫人还没有回来,不会惊醒少夫人的。”
这么晚还没有回,她到底在做什么?给了那么多聘礼还不够吗?别说银钱不够花。
可能,她只是不想回来。
隐隐的,又有些烦躁从心头升起。他原来从没有这种情绪的,自从青枝来到京城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像这次,他竟差点忍不住在陈家门口亲她,不顾来去的行人。
这在以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他得好好静一静。
雨渐渐下得更大了,好似江河倒流,翠儿倚在门口,担心的道:“少夫人一会怕是要被淋得湿透。”
那是活该,裴连锳慢慢得翻书。
狂风也跟着起了,院中树木猛烈摇动,发出可怖的声响。雨水被打在墙上,跟爆竹似的噼里啪啦。
他手指一顿,莫名想起青枝那日掉入湖里,坐在马车上,冻得苍白的脸。
放下书,他突然问:“蓑衣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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