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微弯着身子，被旁边的两个女生扶着，好似一朵垂落的娇花。
切原赤也听见身后的男生抢先的声音。
啊，这些家伙。
他忍不住磨磨牙，他们或许都在心里默认切原赤也应该不认识这位前辈，但事实恰恰相反。
……谁会不认识她啊。
少年盯着几步之遥的女孩，绿眸微闪。
“我送前辈过去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请求。
对上少年真诚恳切的狗狗眼，几个前辈互相看了看。
“别纠结了，她快疼死了，赶紧去才最重要吧……”
水原纱子扶着清水寺野，忍不住翻白眼。
好无趣。
好烦躁。
背上疼。
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心里其实异常躁动。
水原纱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她的输出机。
清水寺野倦怠地抬眼，就看到了一张分外认真的脸，是可爱，稚气，俊朗的，配上那头飘逸的卷毛，她落进他的一双绿眼睛里，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看。
他这是什么表情。
好像小狗啊。
这孩子……
看起来有点眼熟。
或许，是因着对方这样纯净的眼神，她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看起来很好骗。
魔女开始思忖把这样的想法付诸行动的可能性，骗小孩，是不是不太好。
清水寺野还没来得及去想是不是在哪见过他，就看见这少年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可一对上清水寺野的视线，他又很快移开，看起来仿佛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伸手挠了挠那头茂密飘逸的卷毛。
诶……
满脸都写着‘前辈快来骗我啊’这样的话呢。
这也不是她控制的了的吧。
清水寺野为自己开脱了一秒，内心愉悦，原本想拒绝的她，又拐了个弯。
于是她就这么被托付给了这个少年。
“后面的课，我帮你请假，不用担心。”
体委安抚了她几句，又叮嘱这个网球部的后辈要好好负责。
“我会跟你的前辈们好好打招呼的。”
体委是女排副部长，她拍了拍切原赤也的肩膀，如是说道。
切原赤也的表情这才有些绷不住。
所以对方知道他是谁……最后还是会被前辈们知道啊。
他顿时心生沮丧。
水原纱子几个人也在旁边待了半晌，清水劝她们快去集合，直到哨声吹响，女孩子也都散尽。
于是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有些凝滞，清水寺野静静地在那站着，默不作声，但一张侧脸就是杀人利器。
她感觉到少年的眼神正在盯着她看。
好看吗，应该是吧。
不然怎么会看这么久。
直到看着少女那一直微微弯曲的背脊，切原赤也原本看向她侧脸的眼神里，又有愧疚感在噌噌噌地上涨。
前辈……
第一次，她离自己这么近。
切原赤也的心里正在咕噜咕噜冒酸泡，还泛着一点点怪异的波动。
他努力按捺住自己那不太平静的心。
“前辈，那个。”
“你自己能走吗……”
她望过去，对上少年隐隐有些担忧的模样，切原赤也又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哦呀？
“抱歉，你能扶着我吗。”
她对这个少年露出一个实在不算笑容的笑容，似乎十分疲倦地开了口。
“哦，哦……”
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瞻前顾后的扭捏，朝她走了几步，两个人靠近了，少年站在她身边，似乎无从下手，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磨磨蹭蹭一会，才鼓起了勇气，伸出手扶住了她的右手臂。
清水寺野瞄到对方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根。
这么纯情。
该不会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吧。
她有些愉悦的心情在看到外面还是淅淅沥沥下着雨的时候又变烦躁起来。
“前辈，等我一下。”
卷毛少年拔腿就跑，旋风一样快地不见踪影，很快，他又回来，手里已经拿着把伞。
还真是……
看起来运动细胞倒是很发达。
她对少年微微笑。
随后就见这后辈有些不太自然地伸出手，再次握住她的右手臂。
忽略他有些别扭的样子，动作比之第一次，快稳准。
“跑这么快啊。”
“诶……是，”
他挠了挠后脑勺。
“因为，不想让前辈等太久……”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其实是有些暧昧的，男孩的语气里尽是愧疚，随即他又立马反应过来，等不得，很快撑开伞。
校园寂静无声，走出体育馆以后，切原赤也左手撑伞，两个人走在一张伞下，他右手还扶着清水，彼此裸露的手臂和衣料之间难免互相摩擦。
他耳朵上的红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清水寺野一直不开口说话，这种静谧又有些尴尬的气氛，切原还是憋不住，他开始没话找话。
想起刚才看到女孩后背上的那个印记，他有些不知所措。
“前辈，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语气十分的耷拉颓丧。
清水听到这样的道歉，嘴角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只是下次要注意了，不能再伤到人。”
说着，她皱了皱眉，似乎背部格外疼。
从切原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对方那浓密的睫毛正在脆弱地轻颤，她似乎非常难受。
少年看在眼里，嘴巴抿了抿，没说什么，只是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
＊
她脱了上衣，趴在医务室的床上，女医生正在抹药。
白瓷一样的颜色，这样娇嫩的皮肤上，多了一圈较重的红痕，对比鲜明，所以看着触目惊心的。
“你们打球都这么猛吗，怎么会打成这样。”
“嘶……”
她发出痛声。
少女趴在床上，背后确实火辣辣的疼。
切原收拢着长腿，高高的个子乖乖坐在外面的矮凳上，这模样有些滑稽，他听着医生的责问，还有少女吃痛的忍耐声，愈发垂着脑袋，海带一样的黑色卷毛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不敢说话。
前辈……
他居然把前辈砸成这样。
清水寺野冷冽动听的嗓音隔着床帘，清晰地传到外面少年的耳朵里。
“他也不是故意的。”
前辈还在帮他说话……
他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垂下眼睫。
等药敷好，盖上薄毯，她趴在床上休息，听见外面的男孩那放轻的呼吸声，清水寺野勾起嘴角。
她发出了嘶的一声。
他果然动了，似乎立马站了起来。
紧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前辈，怎么了吗？”
“没事，”
她恰到好处地给予温柔回应，
随后顿了顿，切原赤也听出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你能帮我倒杯热水，放桌上凉一会吗。”
“我有点渴。”
“我就这去！”
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少年便立马起身，随后凳子摩擦地板，发出一些噪音，她都能想象的出来这个画面，然后似乎就是他打开纸杯，给她倒热水的声音。
她在床上趴着，随意捋捋额前的碎发，这模样哪有切原赤
也想像中的那么严重，反而闲适地不行。
少年的步子越来越近，就停在床帘外。
“前辈，我放在这了。”
“嗯，谢谢你了。”
“不，不客气，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的语气非常沮丧，带了许多自责的意味，似乎还能听出来一点点哽咽。
不是吧……
就这样都能哭吗。
她有些愣住，清水寺野还真没怎么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床帘内，她本来正趴在床上，已经慵懒地撑起了下巴，另一只手浏览着手机。
一派闲适。
清水寺野刷着社交软件，心里再次轻飘飘地对这个冒失后辈下了定义。
除了有些大咧和单纯，竟然意外的很真诚。
真是过于单纯了，她都有点不忍心对这样的人下手。
魔女的良心也会不安吗。
“我没事，”
半晌，她关上手机，看着自己手心的纹路，微微出神。
外面那道挺拔的影子还在自责，隐隐约约还有点哭腔。
“前辈，你就别骗我了，刚才医生都说了……”
清水寺野突兀地笑了出来。
这笑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少女并没有过多地去探究。
“就是上药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好多了，不过……”
他追问，
“不，不过什么？”
床上的人影朦朦胧胧，她似乎发出了丝丝叹息，
“背上要是留下痕迹了，怎么办呢。”
是了，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听到里面的人似乎非常失落的语气，切原赤也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怎么会这样。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睫微垂，
“前辈……”
“嗯？”
她的声音还是这么温柔，好像浑不在意，但她应该很在意吧，这样的事实，让少年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也翻涌起一股股怪异的情绪。
切原赤也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今天下午绝对不会打出那个球的，绝对不会。
现在就是后悔死了。
已经无暇顾及前辈们知道后果会如何了，他就是犯错了，让一个女孩子受了这样的伤。
而且对方还是……
他忍不住挠了挠那头卷毛。
在寂静中，在少年炽热的愧疚眼神里，床帘里的人又出声。
“不过，你那一球怎么打的啊，确实很厉害。”
切原赤也的内心过于复杂。
他打伤了前辈，现在居然还是前辈来安慰他。
“前辈……”
“怎么。”
“你真的觉得我那一球打的很好吗？”
“嗯，我骗你干什么呢。”
“可是我打伤了你。”
“不用这样安慰我了……”
他的声音又开始颓丧起来。
“这是两码事。”
少女温柔的声音娓娓动听，像清泉流过青石，清冽，滋润又甘美。
切原赤也感觉自己原本恹恹的神经都伸展开了许多。
“其实我也觉得这一球很厉害……”
“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电光无极限！”
少年有些兴冲冲的语气，似乎讲地很激动，手还在比划。
哈。
她闭上眼睛。
果然还是小孩子。
那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了。
“嗯，蛮酷的嘛。”
“真，真的吗……”
其他人都觉得很幼稚啊。
“真的，很酷，很适合你呢。”
切原赤也挠了挠后脑勺，被前辈这样直白的夸赞，他心里正咕嘟咕嘟冒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想起清水寺野的模样，莫名地躁动。
“前辈，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告诉我，我都帮你做。”
少年踌躇半晌，下定决心，大声对里面的人许诺。
她已经又懒洋洋的趴下，闭上眼睛开始休憩，嘴角勾起。
“嗯，好。”
等到应答，切原赤也的心不见安定，反而愈发有些躁动。
他挠了挠头发，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
“既然这样，”
从床帘内伸出来一条玉臂，她细长的手指捏着手机。
“不应该给我联系方式吗。”
切原赤也下意识就躲开了对方那条手臂，不敢拿眼睛去看。
他只知道很白。
白的发光。
意识到对方上半身是没有穿衣服的状态，少年忽然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发出噪音。
然而少女的手臂还是那样笔直地伸向他，仿佛一点都不累，一点都没有被干扰到。
似乎，只有这件事是最重要的。
最终，他偏着头，有点别扭地接过了手机。
手机是开着的，背景壁纸是她自己的自拍照。
一张放大的，甜蜜芬芳的脸庞。
切原没敢多看，飞快地点开便签，把自己的账号留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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