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酒并不是真心主动走过去的。
但他说的那句“玩不起”,还是刺痛了她,迫使她以倔强的姿态,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觉得他们之间,即使开局很不明朗,但不能用游戏这种字眼,去亵渎那些年她的真心。
这两年,除了上海的通告,几乎哪座城市的工作她都会接。
经纪人田姐的雷霆手腕,也拗不过陈诗酒的较真底线。
这次她肯来t大出席上海的活动,经纪人田姐简直被雷出了九霄之外,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之前推掉了上海那么多的通告,那可是飞走了白花花的小八位数。
对于这次行程,田姐是这样问她的——
“诗酒,你上海的仇人,搬家了啊?”
“没有吧……”摩安集团家大业大,那么大的产业,也不能说搬就搬啊。
“我还以为他搬进骨灰盒,你才放弃对上海开地图炮了。”
“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开了。”
上海又不是陆星寒开的,那里除了他,还有其他对她很重要的人。
“嗐,你这壶水早点开就好了。之前推掉的工作,得罪了上海不少的老板,那个……导致你在上海的名声不太好。之前八卦公众号还故弄玄虚,有这么一条红字,说你得罪了上海的大佬,被封杀了。但凡哪家公司邀请你去上海站台,就组织全行业进行封杀。”
陈诗酒呼吸一窒:“……这些八卦号也太他妈离谱了吧?”
而后继续低着头,反复看手机微信里一条上午收到的讯息:【诗酒,我在之繁房间找到了当年她留给你的一些东西。盼你来上海一趟。】
陆星寒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她了。
除了每天在微博、抖音之流的社交软件上,翻看一会她的日常,就是让秘书小吴,把陈诗酒去年录制的那两集真人秀综艺刻了光盘。
有空的时候,在家就把光盘投影到墙上,翻来覆去的看。
她看上去,比大屏幕里要瘦很多。
确切来说,是肌肉线条更结实了。
陆星寒有时候也会看她在林场工作的直播,巡山护林,可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啃下来的硬骨头。在野外翻山越岭,常年下来,运动量堪比专业级运动员平时的训练量。
“最近为什么不更新了?”陆星寒问的理所当然。
陈诗酒有点意外,她以为他不会关注她。
“在准备转型,几个平台更新的频率慢慢降下来,沉淀一阵子,不能再和最开始那样,高频抢抓热度。”
“有男朋友了?”他指的是她身边的那个小助理。
娱乐圈、网红圈,向来不乏正主和助理组cp。
陈诗酒抬眼瞟了一下他,话吞在舌尖,临时改了主意,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嗯,小奶狗。”
陆星寒不由皮笑肉不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你那么明目张胆。”
他讽刺的是电梯里的事儿吧。
外人的角度,确实像是她这个猥琐的大姐姐,去小男友的裤兜里掏不可描述的部位,恣意挑逗。
陈诗酒信手拈来地说:“那也比老腊肉有滋味的多,年轻,就是有活力。见过不爱吃新出的嫩韭菜芽儿,而爱啃老得全是渣的蒜薹吗?”
陆星寒顺理成章地说:“你开心就好。”
这话,陈诗酒不爱听了。
斗鸡似的男人说话就是扫兴,会让人索然失味。
陈诗酒:“不下去吗?别让底下的人等太久了。”
陆星寒:“吃的差不多了,一会饭局结束,我们出去喝一杯?”
陈诗酒:“没必要吧。”
陆星寒:“你不想去看看,zero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zero是陆星寒在t大上学时候,开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纯粹是为了满足陆大少爷埋藏心底的那个歌手梦。他是酒吧的金牌驻唱,但凡他有空,都爱去那开两嗓子,也不管底下的听众买不买账。
多年前,陈诗酒和陆星寒在上海重逢,第一次说上话,就是在zero。
“去不去zero?”陆星寒问她。
“行吧。”这次陈诗酒没有拒绝。
其实刚刚在宾馆房间休息的时候,陈诗酒就在大众点评上搜索过zero。但是很遗憾,页面跳出来的两家,没有一家是坐落在长寿路上的那家zero。
陈诗酒记得,坐7号线,出了长寿路地铁口,直行700米左右,拐进去,巷子口十步路的距离,就有个巨大的zero霓虹广告牌。
两人刚进电梯,鲁尼的微信语音就弹了进来。
电梯信号不好,陈诗酒接起来,听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无奈,只能掐了。
陆星寒瞟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的微信头像,意味深长地说:“小男友有点粘人啊——”
陈诗酒面无表情,镇定的收下这句赞美。
得多大魅力,才能显得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如此寸步难舍难离。
饭局结束,差不多八点半。
陈诗酒安排了鲁尼一起回宾馆房间,帮自己顺明天座谈会的稿子,再对一对大屏幕公投的ppt,有没有什么需要删繁就简之处。
一套介绍网红营销模式的固定模板,是陈诗酒行走江湖的必备品。
ppt里大致还解释了下各种流量变现的渠道,当然,有些属于商业机密,不可能把自己吃饭的东西,真百分百传授出去。
差异化,才是竞争力的核心所在。
陈诗酒正赏心悦目地观摩着ppt。
那里头,有自己身后初步建立起的商业帝国数据。涉及文化周边衍生品、餐饮、民宿等等,这其中不仅有乌列尼市统计局的大数据,还有陈诗酒的个人文投公司盈利年报。庞大繁复的数字,被处理后的数据——专业、富有规律,从美学的角度看,这份汇报数据,堪比行业顶尖大数据创意公司操刀的巅峰手笔。
这些都是她这两年奋斗来的成果。
也让她一点一点,重新捡起自己的自信。
今晚和陆星寒独处,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陈诗酒。
卑微、籍籍无名、手无寸铁之力。寄生在日月塔尖,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顶级人生,却时刻如履薄冰。那些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黯淡无光的日子,终于全都成为了过去。
瞧,没有陆星寒,她照样也能把自己过成了人上人。
这感觉,可太他妈好了。
当初和陆星寒一起去恒隆逛精品店,等着陆星寒为自己刷卡,一边享受店员艳羡的目光,一边暗暗承受她们背后轻易嘲弄的点评。陈诗酒如今,也可以大方坦然地坐进vip室,独自等待店员们,恭敬地先为自己奉上试衣的茶歇点心。
可惜,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相比于乌列尼的山川、河流、草原、星空,这些昂贵的奢侈品,成了陈诗酒眼中,最廉价、最没有意义的事物。
九点刚过,手机来电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跃动着一串数字,归属地来自上海。
陈诗酒不会不认得这个号码属于谁,只是这串数字,在她的手机里,再也没了备注。
陈诗酒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抓起随意丢在床上的外套,出门前,拧头对鲁尼说:“一会你核对好了,直接关电脑就行,我回来再看。出门的时候,锁好门,把房卡送到酒店前台,我回来直接去前台拿房卡。”
鲁尼疑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么晚还出去?”
陈诗酒:“大人的事儿,小孩少问,乖哈。”
鲁尼一边朝她丢白眼,一边无奈耸肩。
大概是陈诗酒太久没接电话,铃声刚歇下,短信很快就进了来。
“车停宾馆大门口,后面有车,保安在催。”
陈诗酒迅速瞟了一眼信息,摁灭手机亮屏,快速闪人。
四月的上海,相比乌列尼,实在太暖和了。
陈诗酒手上搭着外套,觉得自己出门前拿了它,简直多余的过分。
还是那辆熟悉的哑光深空灰色帕加尼。
陈诗酒有点疑惑,这车,zero那块的巷子好像进不去,没法儿停吧?
出了旋转门,陈诗酒一屁股坐了进去。
陆星寒故意使了个小心眼,以为她会带着小男友出行,就故意开了辆只能两人坐的跑车。
本来就热,一进车,陈诗酒就觉得车内快赶上上海入夏的温度了。
一看空调,30度。
有病吧,大开春儿的,谁还放空调,一开还开30度。
陈诗酒身上的羊绒衫,被空调越捂越热,不多会,满脖子都是薄汗。
降了车窗,凉凉的夜风吹进来,好受了点。
“故意的吧?”
陆星寒:“热就自己关,别装,这车你不是很熟悉吗——?”
陈诗酒听腔,就不客气地摁掉空调,甚至滚动起车上的音乐,自己找了首适合这辆车发动机嗡嗡低音炮的电音曲子。
“你脚下有水,渴了自己拿。”陆星寒说。
上车的时候,陈诗酒已经注意到副驾驶位放脚的地方,零散放了几瓶依云水。
陈诗酒弯腰捡了一瓶起来,拧开灌了两口凉水,这下彻底把身上的那股燥热压了下去。
“介意我抽烟吗?”陆星寒很少抽烟,只有在连续熬夜加班的时候,才会点两根解解乏。
但是今天,从见到陈诗酒开始,他就不停地点烟,除了晚上饭局那会儿,嘴里就一直吞云吐雾。
陈诗酒摇摇头,示意他随意。
车是他的,没道理他的地盘,她还反客为主,那也太不识相了。
陆星寒却失神的,在唇角溢出了一抹苦笑。
“算了,还是不抽了。”
……
陈诗酒:“抽呗,明天我回乌列尼,就能把肺给养回来。”
陆星寒皱了皱眉,手握方向盘,看着她,心痛却克制,一字一句地说:“以前你从来不让我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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