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这人性子不算强硬,但她从小所有事都习惯自己做决定,其实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所以就算突然穿越到颠覆三观的世界,她诧异之后还是能沉着应对。
……但这个沉着不包括突然遇到个对她耍脾气的男人其实是原身以前想要求娶的。
不是吧!有个皇家未婚夫,江川居然还敢娶别人?这男人明显看上去脾气不好,不像是能和别人和平共处的,真娶回去,万一把那个病弱贵公子气死了,江家不会因此遭难吗?
江川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决定远离这个人。她虽然不是原身,但她惜命,目前江家无权有钱,正是她日子该潇洒的时候,可不想自掘坟墓。
江川当机立断收起橙子,义正辞严:“这位公子不要自毁清誉,江某是有未婚夫郎的人,我很爱他!”
男人嗤笑:“你爱他?”
把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皇家公子拿来当挡箭牌,江川脸不红心不跳:“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我还要去酒阳给他买礼物。”
不料这男人不仅脾气不好,嘴也很利索:“京都的东西不比酒阳好?你是逃婚的吧?”
江川终于找到了机会,她愤怒地站起身:“你这人不知内情怎么胡说八道!亏我还可怜你,你自己待在外面吧。”
说完江川趁男人没接话的空挡,一弯腰把自己送进了船舱,才松了口气。
她毕竟是江家二小姐,还是皇家媳妇儿,她可不信她偷跑出来没人监视她。这男人说话口无遮拦,真传到景王那边,不见得有江川好果子吃。
她可不想替原身背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折腾这一会儿,江川来到船舱发现已经有人醒过来了,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她歉意地笑笑,轻手轻脚穿过船舱,寻了个角落坐下。
想起外面那个还晕船难受的男人,江川叹口气。她本意是想帮他的,以前江川就晕车,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可那男人嘴下太不留情,也不知会不会给她带来灾祸,还是离远一点少管为妙。
江川半靠着,抱着怀中行囊,坐着坐着,竟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再醒来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江川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但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她揉着额头算了算,应该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也不怪她额角跳得厉害。
外面也不知道在吵什么,江川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坐靠着不舒服的睡姿让她吃了苦头,她下身酥麻,站起来细针扎着一样疼。江川嘶嘶两声,扶着船舱勉强挪动了身体。
刚走两步,江川突然想起夜间船家的话,这艘船里的人明显有些暗处来的,她江二小姐的身份放京都还能震慑一下别人,在这里可不见得有用。
——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江川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很明智,准备转个身往反方向去透透气,外面却传来个还算熟悉的声音:“脏手拿开!别碰我!”
江川脚步一顿,侧了头。
虽然只短短交流了几句,江川还是听出了这是夜间那男人的声音,但比起昨天的高傲,现在他明显中气不足。可能是因为晕船,也可能是因为…
江川站立了片刻,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熬了几个呼吸就认命地迈出了步子。
船尾已经围了很多人,江川踮踮脚发现自己看不见里面,心里有点焦急:围成这样,到底冲突发生了多久?
她赶紧用手臂挡一挡,想分开人群,前面看热闹的人不耐烦地嚷道:“干什么干什么!别挡着我!”
旁边一个粗腰女人以为在说她,膀子举起来:“没钱去勾栏院啊!急什么急!”
江川不用再听后面,这一句就够她明白了,她顾不上其他,手上一用力,竟然将围成一堆的人群分成了两半,她自己也没预料到,手上力道没收住,跌跌撞撞冲了进去,不知撞到了什么,鼻子生疼,她龇牙咧嘴哎哟出声。
江川满眼金星跌坐在地,捂住半张脸泪眼汪汪,朦胧里一个小美人微张了嘴诧异地望着她。
自觉有点丢脸,江川赶紧抹抹眼,眨眨眼,环顾四周才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境地。
她这一冲没刹住车,撞到了中心的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被她撞到在地,正气急败坏地想站起身。
江川面前跪坐着一个锦衣长发的少年,看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眉眼间还有些稚嫩,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偏偏眼尾含了两分愁怨。他长发散了一半,本是艳丽的容貌染上了些惊慌,看得人心软。
江川一下就原谅昨夜这人的少爷脾气了,这么小个孩子,有点熊脾气是正常的。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一股大力从后脑推来,江川没有防备,被晃得头晕,可能是缺觉的后遗症,这一推让她心里直犯恶心。
还没回头,声音先到:“哪里来得瓜娃子女人,敢和老娘抢男人!”
江川心里汗颜,幸好穿越的时候原身身体没把常识给她带走,不然这口带方言的骂人话,她可能会听不懂。
先前慌慌张张的少年像是一下有了底气,他依附在江川身边,抬起头比江川嚣张多了:“这是我妻主!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野女人!”
江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自己噎死,她顾不及和推她的女人争执,先转头去看那个麻烦的男人:“不是!什么妻主?”
比起江川的不可置信,小美人更是瞪大一双眼,像是想把江川生吞活吃了:“你不认账?!”
江川欲哭无泪,又急又躁:“我认什么账?”
这男人哪里还有江川以为的备受欺辱柔弱无力,他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原地跺跺脚:“江川!我就知道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还追着你跑出来坐船,你…你!”
他大概不知道该骂什么,你了半天没下句,气呼呼地推开围观的人跑了。
本是来解围结果围没解反把自己困在人群中的江川茫然四顾,委屈又生气:“什么事儿啊?”
这时旁边围观的人里不知是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江川啊……”
江川一凛,烦躁的心像被扔进冰窖里,整个人都凉了几分。
她忘了,这艘船是从京都北业出来的,江家二小姐的名号总有人听过。她沉了脸站起身,目光在看热闹的人身上绕过一圈。江川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多情无害,但毕竟是皇家的媳妇儿,从小家教严,沉着脸摆谱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
见她没了笑不说话,人群竟也慢慢散开,一开始推她的女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缩进了人群里,江川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
没人阻拦她了,江川强忍着头晕不适,从分开的人群里走出来。江上小船就这么大,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惹麻烦的男人在哪里。
穿过船舱,江川果然在船头看见了背对着她的男人,她心里烦闷,方才强撑的唬人气势早在船舱里没人看见的时候就散去,这时她反倒不想隐瞒自己,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还没走近,就见那人转过脸来,含泪红着眼,他似乎想做出满脸恨意的模样,却偏偏看上去委屈又不甘。
江川一肚子的火气顿时给戳散了,她看了少年半会儿,无奈地叹口气:“你败坏我名声,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少年冷笑:“我败坏你什么名声?明明是你自己不认账!”
江川越发觉得这是个不知世事被家里宠爱的小少爷,她自认自己年纪大,总不能同个小朋友计较,只得按捺住性子好声好气地劝说:“小公子啊,你让我认什么?我是有心帮你,但你也不能害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没骗你,我是有未婚夫郎的人,你乱说话要是传到我未婚夫郎那里,他听见了得多伤心啊!你同为男子,难道不能理解?”
听着江川的话,这要哭不哭强忍的少爷脸色越变越奇怪,等到江川说完,他轻佻眉环了手臂:“你当真这么喜欢你未婚夫郎?”
这可是表忠心的时候,江川毫不犹豫点点头:“那是当然,我很喜欢他。”
少年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那他叫什么名字呀?”
这个问题问住了江川,女尊国的男人就像古时的女子,闺名除了家里人还有谁知道?外人提及都是谁谁谁家的几公子。原身该是知道景王小公子的名字,可她一个半路截胡的半吊子,穿越到现在没穿帮已经很感谢原身身体留下的常识了,实在不敢祈求人家托梦给她告知未来夫郎的名字。
但输人不输阵,江川毫不慌张,一双桃花眼笑得眯起来,掩住了眼底的心虚:“男儿家闺名怎么能随便说给别人听呢?”
这句话不知哪个字逗笑了少年,他抬起手臂手指点了点脸颊,一副打坏主意的模样,不等江川警觉,他已经笑着说道:“好吧,你不愿将他的名字告诉我,那我把我的名字说给你听。”
江川吓得手脚僵硬,差点没把手臂挥断:“不不不!不用!别说给我听!”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重叠在她的拒绝里是少年含笑的声音:“我叫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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