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之内,戎装女子高坐堂中。烛光从她后面照过来,桓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影子里。
“你既然带着它来见本宫,想必是知道这是什么。”
堂上女子举起手中紧攥的残纹,从它露出的一角看,隐约能猜出上面绘着一只细犬。
“拿它来跟本宫谈条件,就不怕自己走不出这道大门”
“殿下息怒,我并不知此物为何!桓瑶此次拜访,只是想向殿下表露桓家投诚之心。”
桓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堂上人眸中厉色变幻,审视着堂下的少女。
“你该知道,想投入本宫门下的人数不胜数。你能做的事,并非只你不可,桓家还有什么”
“而你竟以此物跟本宫做交易……如此胆识,怎能放你回去”
那人语气中隐含的威压让桓瑶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误入了一道过于危险的大门。
但她不能在此刻认输——即便自己万劫不复,也要为桓家拼死一搏。
桓瑶挺直脖颈,盯着那人手中的残纹,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既然这残纹如此重要,那便干脆以此为信,背水一战!
“我能做的事,别人确实可以做。但——既然这残纹密不可宣,那少一个人知道总比多一个人知道好。对吗,殿下”
“我可以帮殿下查明,究竟明雍之中为何会有此物出现!而后为殿下绝此后患!”
堂上女子看着堂中的桓瑶,摩挲着椅子上雕刻的凤纹。
“殿下!桓家有意效忠,桓瑶也绝不会做那无用之人!”
“你确实有胆识。既然如此,本宫就试你一试。”
“……请殿下吩咐!”
“此物无需你去查,既然你已见过,就必须消失于人前——这也是,你为本宫办事的条件。”
花微柔在学堂上完早课,便打算去找文司宥。
文司宥昨日说发现她于天文一道颇有天赋,便打算给她开小灶,让她今日去往他书斋。
花微柔对此甚是震惊,觉得文司宥莫非是转性了?否则怎可能那么好心
花微柔思考着,没看路,刚出学堂不久,就与一位推门而出的先生撞了个满怀。
“抱歉,我……”
她退了半步,正想道歉,抬首却见到一双熟悉眉眼。
“云、云心先生”
凌晏如应道:“嗯。”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没睡好?”
花微柔实诚点头:“昨夜做了噩梦,半夜被惊醒,委实是没睡好。”
凌晏如:“什么噩梦?”
花微柔:“梦到学生被你罚抄一百遍。”
凌晏如:“……”
凌晏如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不是在梦中看话本又被我抓了”
花微柔讪笑道:“怎么可能,学生是这种不正经的人吗?”
花微柔说完便看到凌晏如不甚信任的目光,心虚的转移话题道:“云心先生来明雍做什么”
凌晏如:“找玉泽。”
花微柔疑惑道:“找玉泽做什么”
凌晏如惜字如金道:“下棋。”
花微柔自是知道凌晏如不会只是来找玉泽下棋的,遂连忙道:“那云心先生快去吧。”
凌晏如却并未动步,反而问她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花微柔:“找文先生补课。”
凌晏如:“上课不认真被罚了?”
花微柔无奈想道,自己在云心先生的心中就这么不靠谱吗?
她得意道:“学生如此好学,怎么可能会听课不认真。昨日学生不光听课听得认真,还帮文先生处理了两个上课传纸条的学子。”
凌晏如挑眉:“说来听听。”
于是昨日算学课上一事被花微柔添油加醋的讲述给了凌晏如听。
凌晏如点评道:“干的不错。”
花微柔:“这就没了?”
凌晏如:“你还想要什么?”
凌晏如瞥了一眼花微柔,看着她希望自己在说些什么的模样。
他复又开口道:“再接再厉。”
花微柔嘴角抽了抽:“……”
她果然不该对云心先生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凌晏如提醒道:“去补你的课吧,莫要迟了。”
说罢,便径自向玉泽的书斋走去。
而花微柔也向文司宥的书斋走去。
“文先生”
花微柔轻叩了门扉,无人应答,倒是一不小心把虚掩的门给叩开了。
花微柔:“怎么不好好关门,还是说……文先生特意虚掩着门等我”
她不自觉步入书斋,见这书斋布置得极为雅致,书桌上那一摞摆放的极为古怪的书卷吸引了她的目光。
花微柔缓缓走进,见书卷上压了一张信笺——
“密卷勿开。”
她总觉得这是个陷阱,颇有先见之明的退后了一步。
她收回了目光,正要离开,怎料窗外一阵轻风拂过,不偏不倚拂开了那张信笺。
信笺之下,赫然写着——
“乾门学终试试题。”
明日便是乾门学终试,这私下窥视试题形同舞弊,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奈何清风不解人意,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阵疾风骤至,瞬间吹散了试题。
花微柔嘴角不禁抽了抽,这风吹得也太巧了点。
这乾门学终试的试题,竟是数张白纸
“你迟到了。”
花微柔还没来得及缓过神,那个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却偏偏从身后咫尺处响起。
“文先生……”
花微柔转过身,正对上文司宥镜片后莫测的眸光。他仿佛在笑,又仿佛只是在观望,真实的情绪被镜片掩藏地彻彻底底。
白纸纷飞,文司宥笑着拨开了眼前的几张。以便让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身上。
似想看透她心中所思所想,所欲所求。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数张白纸”
花微柔坦然面对文司宥打量的目光,心下生疑。
明日便是乾门学终试,文司宥为何至今仍未出题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若心中有疑问,不妨直言,为师定知无不言。”
文先生给出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承诺。
花微柔随意问道:“学生有些好奇,明日便是乾门学终试了,文先生至今都没出考题吗?”
“你这问题,倒是大胆。”
文司宥轻声一笑,捡起空白的乾门试题,重新收拢回桌上。
“你可知无论以何种方式,若是在考前得知乾门学试题,便是舞弊。”
花微柔淡定道:“学生不曾过问乾门学试题的内容,只是好奇先生为何仍未出题……而且即便问了,先生不按实说,也不能算舞弊。”
“你若问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欺你。”
花微柔望着文司宥眼底的温雅笑意。
心道:“这文司宥是玩哪出?”
“不过——我不欺你,亦不欺世间任何人。今日你若要问乾门终试试题,我如实相告,但若院长司业程先生问及你……”
花微柔心道:“果然,我就知道。”
她轻笑“不劳文先生相告,学生这就告辞。”
文司宥笑道:“嗯课不补了?”
“等等……文先生,你不会真的打算在青天白日里为我补天文课吧”
花微柔抬头望了望窗外连一片云的天空,一时无语凝噎。大白天看星星这便是大景第一金商吗?
“星辰从不因昼夜流转而变化,正如算学的答案不会因人心的度量而改变。”
“请文先生指教。”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而你明日尚有乾门终试要面对……”
花微柔几乎以为下一刻文司宥便要放她回去了,告辞的话都已蹦在了嘴边,脚也准备撤离。
“所以今日能指教的不多,可能再也没机会指教的半堂天文课与小测将近的算学课,只能择其一,你——”
花微柔心道:“有什么区别,不还是要陪你在这打谜语。”
面上却佯装好奇道:“虽然算学小测将近,但学生还是更好奇,要如何在白天看见星星”
“对天地万物保持好奇心,确实是学天文必不可少的一步。而且懂得把握珍惜机会,不错。”
文司宥突然夸赞了她一句,倒是出她意料,随即他便抛出了一个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其实无论白昼暗夜,星辰始终闪烁于苍穹天地间,只是因为昼光太明,反倒遮掩了星光。”
“但白日若是想观星也是有办法的。晨起东方有一颗名为启明的星辰,又名长庚,算是难得能在白日里观到的星辰。”
花微柔明了道:“过于昏暗,视线会被遮挡。过于明亮,视线亦会被遮挡。”
文司宥赞赏道:“颇有悟性,孺子可教。”
花微柔心道:“……我在他心中得有多傻”
文司宥轻声一笑,将散落的乾门试卷收好,又拿出一张绘满星辰的天文海图,虚点了一角。
“观星,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观”字,可若看不真切,那依靠观星所得的结论便难以取信了,这海上商贾多亡于此。”
“所以微柔,无论何时,观星……亦或观人观事,但凡涉及观之一字,都要慎之又慎——目之所及未必为真。”
文司宥微微倾身凑了过来,她的心神在那一瞬间被他眼中那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所摄。
这番话,颇有深意啊。
“好了,今日的课便补到这了。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吧。只要你问了,为师必知无不言。”
文先生笑着结束了补课,可她却总觉得这笑里藏了些什么。如高深莫测之天文,亦如复杂难算之算学。
她正欲问什么:“文先生……”
“若你还想细细讨论,不妨先写一篇不少于万字的、听文先生讲学有感文”
听此话,她一阵无言,随即面色不改道:“文先生,学生告辞。”
离开桃李斋后,花微柔上完了下午的课,晚上无聊干脆去书阁读书静心。
待花微柔离开书阁回到寝舍时,夜已经深了。
曹小月与白蕊儿皆已睡下,花微柔也准备熄灯歇息。
她刚要吹熄灯火,却发现灯座下压着一张字条。
“锦囊一事,我欲当面酬谢。明日卯时,望考场相见。”
字条落款为桓瑶。
花微柔对此毫不意外,眼底有着看破一切的通透。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天地被磅礴的雨水连接,隐隐露出几分压抑。
夜风被雨点压在地面,却不会比少女眼中更冷。
花微柔眼中被重重水幕淹没,深不可见。
“好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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