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悬浮着一柄流星镖。
流星镖四个尖角十分锋利,镖身线条流畅,镖薄而结实,隐隐透着一股冷意。
“却邪?”
姜扶秋的灵器,却邪。
那流星镖似乎是感应到来人,在半空中微微颤动,姜扶秋犹豫了片刻探出了手,轻轻喊道:“却邪?”
流星镖猛地一颤,迅速旋转起来,直冲姜扶秋而来,姜惊落眼疾手快,转手将人带出,却邪速度极快,擦过姜惊落的鬓边,将她眼角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渗出颗颗血珠。
姜扶秋握住姜惊落的手,皱起眉,“却邪怎么会在这里,为何,为何不受我的指令?”
“剑灵不在镖里。”姜惊落只掠了一眼便看出一样,“在房内,但不知在何处。”
闻言,姜扶秋闭了眼细细查探戾气,房内一片寂静,并无任何的戾气涌动,但,但有一处地方,铺满了戾气。
姜扶秋顷刻间睁开眼,直视着前方的渡生娘娘像,肃然道:“人偶,我知道在哪了。”
她指了指头顶。
二人一同往上看去,房梁上密密麻麻倒挂着一堆人形布偶,人偶外皮全是粗劣的布,那绣针粗粗地绣出了五官,滑稽中带着点扭曲僵硬的可怖。
似笑,非笑,神色诡异。
姜扶秋凝视了片刻,准确无误地指着其中一只人偶道:“剑灵在这个人偶里面。”
姜惊落眯起眼,挽弓射箭,射下那只人偶,果不其然,一团红色的光从人偶中逃出钻进流星镖里。
“却邪,回!”姜扶秋立刻召回四下乱窜的流星镖,短镖飞回她手里,被姜扶秋托在掌心上不住抖动。
“却邪,许久未见了!”姜扶秋捧着流星镖,心内实在欢喜得紧。这是当年老灵官送给她的生辰礼,她一直保护得好好的。流星镖是短镖,放眼望去四海八荒并无用此等暗器做自己灵器的,但姜扶秋再寻不到合眼缘的灵器,硬生生将流星镖炼成自己的灵器,并能幻化成长剑,实属罕见,这在当时也是一桩奇闻。
射落了一只人偶,倒挂在顶上的人偶们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是想要挣脱开脚上绑着的布条爬下来。
“子洲!你快看!”娘娘塔中的弟子忽然大喊,姜扶秋冲出门往下看,只见各层楼道里开始慢慢拥满僵硬行走的人偶。
“糟了!”姜扶秋一拍脑袋,“这塔中塔和娘娘塔还是有些关联的,我们在这里触发了一些机关,连带着外面的也惊动了,阿姊,我们得赶紧出去!”
姜惊落略一点头,手上银色光辉流转,天琅弓上五支长箭蓄势待发。
“等等,不对劲。”姜扶秋按住姜惊落的手,眉头紧锁,“阿姊,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姜惊落顿了一下。
“却邪,去!”姜扶秋一甩却邪镖,那镖迅速地飞去割断其中一只人偶脚上的绳子,人偶应声落地,随之还有一个弟子的痛呼声“啊呀!”
姜扶秋捏着飞回来的却邪镖,迟疑道:“若是没猜错,这里的人偶是小弟子。”
“我方才就注意到这人偶数量一共十五个,与带进来的弟子数量一样,且人偶的面容虽然粗劣,但各有各的特点,寻常炼化人偶并不会做到这样细致,我再看了看,面容多多少少与弟子们有些相似,我虽认不全其他弟子的模样,可刚才摔下来的人偶,和云陵长得极其相似。人偶虽是布做的,但里面,应该是活人,是灵山的弟子,这邪祟将灵山弟子与人偶捆在一处,若这里的人偶死,对应弟子也会死。”
姜惊落手腕翻转,天琅弓消失在手中,她垂头略一思索,在姜扶秋开口的同时出了手。
“阿姊,冻住它们!”
那挂在房顶上动来动去的人偶们被急速蔓延过去的冰冻住,动弹不得。
姜扶秋朝外奔去趴在栏杆上下望,果然弟子们也动弹不得,可楼道里挤满的人偶正在缓步前行,一直冻着弟子们也不行。
她四处扫视了一下,屏气凝息,双手交叠翻转,腕上一凉,姜扶秋睁眼对上姜惊落双如一潭死水般的眼。
“邪术,不可用。”她凉凉地吐出一句话,眼睛死死地盯住姜扶秋。
她怒了。
“可,可不用的话,我们若找不到这邪祟,底下这些弟子都是要陪葬的!”姜扶秋有些着急,如果她灵力充沛修为尚在她也不愿意在姜惊落面前动用这些“歪门邪道”。
姜惊落最是厌恶这种见不得光的伎俩。
“我会护住他们,你不必操心。”
“我自然是相信阿姊的本事,但如今邪祟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阿姊你从不计较这些阴损招式,那邪祟也伤不了你,但小弟子们决计是要吃亏的!”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那女子细细的笑声又起来了。
“咯咯咯咯咯,在这塔中塔内,生死由不得你们。”女子轻蔑的声音空空荡荡地浮在房间里,“你们方才可是在我这里求了签。”
“求了签又如何?”姜扶秋反问。
“这里求的签,都是求死。你们以为求得了如意事,但这可不是什么运签,而是死生签,我助你达成心愿,你就得死。”
“放屁,我何时求过……”姜扶秋脱口而出,脑子一根弦好像被拨了一下,嗡地一下想起来自己和肖尤臻,不,是姜惊落冒充新人的时候在铜像前求了婚嫁签。
她许的什么愿望,回土包子睡觉?
若说的粗俗点,便是当个死人回棺材里躺着。
一想到这里,姜扶秋飘飘然笑道:“照你的意思,我死之前你得先完成我的心愿是不是?”
“是。”许是没想到姜扶秋死到临头问出这个话,女子愣了片刻才回。
“那我许了个当死人回棺材睡觉的愿望,你这不赶紧先送我回棺材里?”
“倒也不急。”女子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又甜又腻,带着点刺耳。
“你随便许了个愿望,但有人,诚心地许了愿。”
有人,诚心地许了愿望?
那个时候除了她和姜惊落,并没有其他人在此处。
思及此处,姜扶秋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姜惊落,她会有什么愿望呢?她素来不信神佛之说,从不烧香礼佛,也不求神许愿,更何况她生来即为灵山老灵官之女,是注定的灵官大人,尊荣加身人人敬仰。
长年修习,清心寡欲,担驱邪除祟,世间太平之责,除了淡漠无情外,无人挑得出她的错处来,百年来世人形容她时都言:“容止端雅,世无其二:出尘清姿,无人可及。”
这般无暇的一个人,有什么想要的呢?
姜惊落面上无任何波动,她好似对女子的挑衅并不在在意,只手中银光一现,天琅弓再次出现在手中,姜惊落眯起眼,长弓上一支箭直指对面的铜像。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里分明没有一点戾气。”铜像声音开始颤抖,案上的香也跟着颤动。
姜惊落淡淡道:“香炉上的烟。”
女子说话带动了空气波动,香炉里腾起的烟也因此扭曲波动,这才确定铜像里有东西。
“祟出!”长箭破开空气直冲铜像而去,那巧笑倩兮的铜像一瞬变幻了表情,原本女子的脸消失不见,变作了姜扶秋的脸,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尖叫道:“杀了我,她也会死!”
长箭距离铜像咫尺,停住。
铜像上的人脸又开始笑起来,笑到一般还未开口说话,人脸被长箭刺穿碎成满地碎片。
“笑笑笑,就知道笑,烦死了。”姜扶秋手握却邪镖,歪头冲姜惊落一笑,“阿姊别信她胡说,这铜像纯属胡说八道,她变作谁就是谁,那她干脆变作你,冒充你去灵山做灵山的灵官,这不比变作我来得划算。”
她那一瞬看见铜像的脸变成自己就放心了,她已经是个死人,死得透凉那种,可不能再死了,就算这铜像说的话是真的她也不怕。
看见长箭停在半空的那时刻,她果断甩出了自己的镖,推动长箭往前。
此时房门外开始渐渐浮现一层薄薄的蓝紫色的水状幕布。
“这便是塔中塔和娘娘塔区隔开来的结界了,阿姊。”姜扶秋话音未落,只见姜惊落干净利落地抽出长箭射过去,结界“哗啦”一声碎了,地面上摊了一团水。
俩人急匆匆奔出去,弟子们已然被人偶围困住。姜扶秋再回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倒挂着的人偶,碎裂的铜像一概不见,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方才我们破开的,只是一个幻觉。”姜扶秋喃喃道,“真正的邪祟还在这座塔里。”
“老祖宗!”底下传来云陵的声音,他看见了在八层俯视下面的姜扶秋,大喊道:“您可安好?”
“我挺好的。”姜扶秋笑眯眯地一个翻身跃下去,嫁衣在空中转了个圈,“倒是你要小心,小弟子。”
嫁衣浮在半空,姜扶秋手握短镖,血从手掌里渗出来,喝道:“却邪,剑出!”
女子容貌妖冶,雪白面皮上染着透红胭脂,身着如火嫁衣,手持长剑,笑意盎然地立于原地。
烈烈如初生的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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