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秋认得这个。
甑糕,用糯米、云豆和红枣蒸制而成,品相极佳,下面一层白饭渗入了枣色,呈一种晶莹鲜润的绛红色泽,上面一层云豆,呈咖啡的褐色,再上层便是红枣,早已烂成暗红的枣泥,枣泥上又撒上一层碧绿的葡萄干,甑糕的色泽就更加丰富和分明了。
姜扶秋拿了一块尝,糕质细腻,黏软香甜,枣子的香气弥漫在唇齿间。
弟子们放下筷子,都闻着香味望着姜扶秋,看起来馋得很。
姜扶秋从里面搛出两块来给苏宜怀和元湄衣尝尝。
姜扶秋将剩下的甑糕递给云陵,嘱咐道:“拿去给大家分了吧,都尝尝鲜。”
云陵捧着甑糕朝众人走去,弟子们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见他走来了,有些年纪尚小的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探手去要。
姜扶秋一边咬着嘴里的糕,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感慨道:“你们玉清峰和上清峰的弟子平日里总管得严实,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吃。不过都是些年纪还小的少年罢了,干嘛总这么严苛。你说是不是,宜怀?”
苏宜怀闻言,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只笑不语。
元湄衣放下手里的糕饼,也顺着姜扶秋望过去,分到糕饼的小弟子们嘻嘻哈哈地聚成一团,吃糕饼时尤为庄重,仿佛是什么要紧的物什。吃到嘴里时又显出惊色,新奇得不得了。
“灵山修习者,饮食应当以清淡为主,不可贪图留恋凡俗情欲。”元湄衣放下手里的甑糕,不打算再吃,“尤其是根基未稳者,前期更是要注意。七情六欲中,口腹之欲便在其中,这类凡俗之物,应当避免,多吃无益。”
姜扶秋咽下嘴里的糕饼,喝了口茶,心满意足道:“情欲?习得大道者,不在强忍与禁止,在于调节与掌握。”
元湄衣不再言语了。
苏宜怀又喝了一口茶,慢慢吃着那块甑糕,答道:“闻扶秋此言,确比灵山万本典籍有用许多。”
姜扶秋挑了挑眉,凑过去,“哪里,我瞎编的,宜怀可别当真。”
苏宜怀吃完最后一点甑糕,拿布擦了擦手指,望着姜扶秋笑了笑,低低地回了一声:“嗯。”
苏宜怀这般认真委实叫姜扶秋心内慌张,像极了当年姜扶秋被掌教老师叫起来答题的场景。
“迟羽,这甑糕,真的好甜啊。”云陵咬了一口甑糕,又忍不住咬了一口,仔仔细细地嚼了,惊奇道:“我可从未吃过这么甜的糕饼。”
裴迟羽拿着那块糕,看了看一脸餍足的云陵,递了过去,“给你。”
“你,你不吃么?”云陵好奇地看着裴迟羽,迟疑着接过去。
“我不喜欢吃甜食。”
“啪叽!”一块东西自裴迟羽身后迅速飞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握住了那东西。
是块软糯的甑糕,拿纸包好了,不过用力过猛,此刻微微陷了下去。
“刚好剩了一块,你别客气,吃吧。”姜扶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冲他一笑,“尝尝吧,这儿的甑糕做的真不错。”
裴迟羽收回手,解开油纸,里头的甑糕方方正正地躺着,余温微热。
他又看了看姜扶秋,迟疑着拿起来咬了一小角。
云陵急急忙忙从身后凑过来,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裴迟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姜扶秋。
吃过甑糕,苏宜怀带着弟子们欲往案发地赶去寻找线索。临出发前,姜扶秋捂着肚子蹲在客栈门口,表情很是苦楚。
“哎呀,宜怀,我许是贪嘴吃多了,现在肚胀得很。”姜扶秋慢慢挪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你们先去吧,我坐会便过去。”
苏宜怀面露担心,要去寻个大夫给她,被姜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即便如此,苏宜怀还是放心不下,元湄衣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温温柔柔地在姜扶秋身边坐下,关怀道:“大人,你真的没事?要不要我留下来……”
“温华大人,不若我与云陵留下来吧。”裴迟羽也从人群中侧出身来,顺手拉住了身后的云陵,也将他拖了出来。
“我和云陵都是自在飞花的弟子,本就该和老祖宗同行的。”裴迟羽说得理直气壮,“等老祖宗稍微好一些,我们便马上过来。”
苏宜怀闻言,觉得也很有道理,便点头应允了。
一行人出去后,客栈空空荡荡,只剩了姜扶秋和裴迟羽还有云陵三人,老妇正挨着柜台清点账本。
“阿婆。”“肚胀”的姜扶秋麻溜地站起来,朝柜台走去,“不知店里可有蓑衣?”
老妇抬起浑浊无光的眼睛看了看前面神采奕奕的姜扶秋,开口道:“小娘子肚胀好了?”
“好了好了。”姜扶秋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身子恢复甚快。”
“小娘子年纪不大,这张嘴却是麻利得很。”老妇弯下腰,拉出底下的大抽屉不停翻找着,“扯谎同真的一般。”
她颤巍巍地递过来三件蓑衣,裴迟羽拿过去两件,分了一件给云陵。
“这,这……老祖宗不是肚胀么?”云陵拿着蓑衣,呆呆地看着裴迟羽和姜扶秋套上蓑衣。
“云陵小弟子。”姜扶秋从蓑衣里探出脑袋,叹了口气,“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需得和迟羽小弟子多学学。”
裴迟羽穿好自己的蓑衣,动手给呆在原地的云陵套,边套边解释,“当时老祖宗给我那块甑糕时我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甑糕……有何不对劲?”
“先出门,路上再解释,我们的时间不多。”姜扶秋穿好蓑衣马上往外走去。
“小娘子,甑糕虽好吃,多吃无益。”老妇在姜扶秋临出门,忽然说了一声,姜扶秋满含笑意地应道:“阿婆,知道了。”
推开客栈的门,风大,冰凉的气流一下涌进来,吹灭了客栈内的烛火。
雨水顺着风卷了进来,扑在人身上,顷刻间便湿了大半。
辛亏姜扶秋他们早备了蓑衣,将雨挡在外头。
走出客栈时,姜扶秋回头瞧了一眼,客栈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老妇佝偻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云陵。”姜扶秋便走便问,“当时吃那块甑糕,你可吃出什么来?”
跟在后边深一脚浅一脚踩水的云陵不明所以,“啊?这,弟子并未吃出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
“若真要找出不同,弟子儿时也曾尝过甑糕,但所吃的甑糕都不如这次的甑糕香甜,让人吃了忍不住想要继续吃。弟子想着兴许是进了灵山许久,外头世事变化迅速,因而连这甑糕也变得这般好吃。”
“是了,这便是不同的地方。甑糕虽甜香,但似乎有些过头。”裴迟羽补充道:“老祖宗当时非要我吃,我虽不解,但还是尝了一点,这香甜气息里暗藏极大的戾气。”
“甑糕里,怎么,怎么会有戾气呢?”
“寻常人自然是察觉不到戾气的。”裴迟羽卡了一下,继续道:“你别忘了老祖宗的本事,就算这戾气立刻消散,只要被老祖宗接触过,她是必定能觉察出来的。”
“那,那迟羽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裴迟羽面色渐渐红了起来,他看了看云陵,又看了看姜扶秋,哽道:“老祖宗在给我们的甑糕里写了字……”
姜扶秋在前头“噗呲”笑出声来,身后俩人的脸已然红透如煮熟的虾。
她当时拿到甑糕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一丝丝的戾气,虽然不是很浓烈,且就那么一瞬,戾气弱到让她不敢确定,但拆开甑糕后,她当下就确定了。
甑糕过分香甜,咬进嘴里软糯可口,可里面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戾气。
还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是雨水。
在场所有人,没一个人发现甑糕的异样,姜扶秋还给了苏宜怀一块,竟连苏宜怀也未曾尝出来。这戾气与雨水混作一处,他们一路而行,被接连不断的雨迷了判断,无人发现戾气就在身边。
所以来吃甑糕的时候,也没人发现此事,所有人的感觉都被蒙蔽了。
她发现此事后,当机立断,在分给云陵和裴迟羽的甑糕上偷偷描了记号,想要告诉二人此事,并让他们和自己一同行动。
却不曾想云陵将甑糕吃完,裴迟羽不吃,给了云陵,云陵又吃了下去,俩人一个都没发现她标注的记号。
无奈之下,姜扶秋把自己剩的一块也甩了过去。
“云陵,甑糕铺子可是这一间?”姜扶秋站在一间铺子前面抬头打量。
“是。”云陵往前走了两步也看了看,“全福斋,甑糕便是在这里买的。”
方家渡下了月余的雨水,路上行人稀少,全福斋里却尚有几个人在挑选糕饼。
“看来这家的糕饼做得不错,我们进去买些尝尝。”姜扶秋朝里面走去,掌柜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娘子,你要些什么?”
“我进来买些糕饼。”姜扶秋微微一笑,将斗笠拿下,对面的掌柜一愣,问道:“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
“是了,我从外地来的。”姜扶秋掀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木盒,里面码放着精致可人的小点心。有皮薄如纸,颜色雪白的茯苓饼;有滋润细软,犹如凝脂的云片糕;也有色泽浅黄、清凉爽口的豌豆黄;还有小巧玲珑,外皮酥松的一合酥等等
“我就说,村子里可没见过这么水灵灵的人,要些什么糕饼只管说,我去给你包好。”掌柜朝着姜扶秋靠近了些,面上神色猥琐,姜扶秋低眉一看,往身侧一转,叫掌柜扑了个空。
“着些糕饼都给我包一份吧。”姜扶秋笑笑,靠在柜台上,腰身柔软,风情万种。
那掌柜看得眼都直了,打发店里的伙计去装糕饼,自己则是巴巴地凑过来,那双手不安分地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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