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钱收了吗?”
赵晓楠推开门,提着从药店里买来的体温计进了屋,冲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闻惜问道。
闻惜睁开眼,拿过身边的手机看了一下,聊天界面上的即时转账已被对方领取,回答说:“收了,但是很奇怪,方慧没回我消息。”
赵晓楠拆了包装,给体温计消了毒,凑过去看了看,说:“嗯?还真是,她怎么问都不问一句就把钱给收了,也没回个话给你?”
闻惜说:“不知道,也许在忙?”
赵晓楠示意闻惜张嘴,把体温计塞进她嘴里,说:“收了就成,这姑娘其实有点神神叨叨的,做事不爱按常理出牌,不去管她。”说罢又叮嘱道,“放舌头下面,嘴巴闭紧了,五分钟后再拿出来看看多少度。”
闻惜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但没过多久,方慧的语音通话便拨打了过来,闻惜刚一接通,就听方慧在听筒那头问道:“闻惜,你昨天在电话里怎么没跟我说,我堂姐就是你初恋啊?”
意外的开场白使得闻惜下意识皱了皱眉,疑惑道:“是方嘉禾告诉你了?”
“是啊,她刚才来学校找我了。”方慧说,“可能以为我们是老相识,想从我这儿问问你的情况吧。但我们前天也才第一次见面,根本不算熟,我也没什么可跟她透露的。”
闻惜说:“那她都跟你问什么了?”
方慧说:“就是问我怎么跟你认识的啊。你那天跟她见了面以后,就该及时转告我一声嘛,害的我以为她是知道了我点陪玩的事,专门跑过来跟我兴师问罪呢,把我吓得够呛,还好她没跟我计较。”
“抱歉。”闻惜说,“我没想到她会去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方慧叹了口气:“倒也不麻烦,就是我堂姐太吓人了,我因为胡说八道还差点挨了她一顿揍。那什么,你的钱我就收下了啊,但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是我堂姐发了话,她让我收,我才收的。”
闻惜“嗯”了一声:“明白,你既然是方嘉禾的妹妹,这钱我也就不好拿,你自己留着用吧。”
“这世界还真小,你们俩居然是一对儿。”方慧笑了笑,有点神奇地道,“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堂姐竟然也喜欢同性,这么说起来,你们能久别重逢,我还是个大功臣呢。什么时候我堂姐求得了你的原谅,重新把你追到手了,你们可要请我吃顿大餐,好好感谢我一下啊!”
闻惜道:“这话言之过早了,再说吧,不过还是谢谢你。”
方慧说:“不管怎么着,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不论你跟我堂姐还能不能在一起,我们都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以后有空出来玩呀。”
闻惜说:“好啊,就当交个朋友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就相互道别,挂了电话。
赵晓楠全程都在旁边坐着,见状不由新奇道:“方嘉禾去找方慧打听你的事了?”
闻惜还咬着体温计,含糊不清地道:“难怪方慧收钱收得那么干脆,她们俩刚才肯定就在一起。”
“这是好事啊,说明方嘉禾已经开始主动了。”赵晓楠说,“看样子她还是想跟你和好的,否则不会对你这么上心。”
闻惜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能找到方慧,应该没多久也会找上你。”
赵晓楠说:“可她没我联系方式啊。”
闻惜晃晃手机:“你别忘了,她是没有,但方慧有。”
赵晓楠立马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解锁一看,三分钟前还真有人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料事如神啊你。”赵晓楠兴致勃勃道,“你瞅瞅,这是方嘉禾吗?”
屏幕上显示着熟悉的头像和昵称,还和四年前一模一样,闻惜扫了一眼,长长出了口气,说:“是她。”
赵晓楠“哈”的一声笑出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但也没忘征求闻惜的意见:“要同意吗?”
闻惜头重脚轻的,脑子还在迷糊状态,想了一想说:“不知道,看你自己吧。”
“你要说不同意,我马上拒绝她。”赵晓楠说,“作为朋友,我绝对是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闻惜沉闷须臾,闭上了眼,许久才回道:“我累了,想睡一觉,等我睡醒再说吧。”
赵晓楠问道:“真的不去医院吗?来,我看看你的体温计。”
刚才只顾着和方慧打电话,体温计没有很好的进行测量,赵晓楠看了看上面的度数,并不准确,于是用力甩了甩,重新塞回闻惜嘴里。
“那你先睡吧,我替你看着。”赵晓楠说,“要是还在发烧的话,你说什么都得跟我去趟医院,听见没?”
闻惜应了一声,很快昏昏沉沉地睡去,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度睁眼,窗外的烈阳已然开始退场,天色明显暗了不少,闻惜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睡了好几个小时。
体温计放在身侧的茶几上,赵晓楠放在那里的包不见了,闻惜喊了她两声,没得到回应,起身坐起来时,次卧那边却传来开门的响动。
——方嘉禾从里面走了出来。
“醒了?”
闻惜动作一顿,目光诧异地看着她。
“赵晓楠回家了,说是晚上有公会赛,运营叫她回去准备直播。”方嘉禾走到闻惜跟前,自行解释道,“她要我来照顾你。”
从阳台上刮来的风里裹着明显的洗衣液香味,闻惜回头一看,那里挂满了她的床单被套和本该待在脏衣篮里的衣服。
“看你睡得熟,我自己找了点事做。”方嘉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帮你把被子和衣服洗了。”
那些床单被套还是两人重逢那天取下来的,一直塞在洗衣机里,没有时间洗,闻惜早就忘了。
厨房里又紧跟着飘来一股食物的芬芳,燃气灶开着火,上面的砂锅正在冒着股股白烟。
“饿了没?”方嘉禾系好围裙,走进厨房,“听赵晓楠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有,所以炖了一锅排骨,备了几个菜,待会儿一起吃。”
闻惜眼神呆滞,左看看,右瞧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踉踉跄跄地扶着沙发站起来,望着方嘉禾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状况,本该由她问上一句“你怎么会来?”,再将话题延伸下去。但没等她说话,方嘉禾就自己将一切都予以了说明,反倒叫闻惜无从开口,只能丢了魂似的傻站在原地。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方嘉禾做饭的样子。
“去洗脸刷牙。”方嘉禾说,“饭已经好了,菜马上就炒。”
闻惜头疼得要命,眼前也阵阵发黑,只得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刷了牙,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洗脸池前,垂着头,形若雕塑。
方嘉禾在厨房将几个菜炒好,一一摆去饭桌,见闻惜迟迟没出来,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闻惜呼吸粗重,眼里噙着红血丝,苍白的脸色又泛着不正常的红,俨然是还在发烧。
“吃了饭,务必去一趟医院。”方嘉禾说,“昨天就不该依你。”
闻惜沉默地看着她,随后走到饭桌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端起饭碗就开始进食。
方嘉禾在她对面坐下,吃得不多,注意力都放在了闻惜身上,时不时替她夹菜。
“什么时候学会煮饭的?”半碗饭下了肚,体力有所回升,闻惜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淡淡问道。
“去年开始学的。”方嘉禾说,“孤身在外,总该学会自己下厨。”
“还不错。”闻惜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当然比不上你。”方嘉禾说,“我一直记得你在江州初次做给我的那顿饭,我很喜欢那天的糖醋排骨,后来再也没吃到过那种味道。”
闻惜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在听到方嘉禾这番话后有一瞬间的放空,说:“我已经很久没去过江州了,你呢?”
方嘉禾说:“去过一次。”
闻惜看了她一眼:“去干什么?”
方嘉禾答道:“回国时买的就是到江州的机票,离开机场后直接去了金海花园,想看看你还有没有住在那儿。”
“发现我没在江州,就被杨天晴叫来了沛阳?”闻惜说,“她不是淮州人吗?怎么想起到沛阳这边来开公司?”
方嘉禾说:“不知道,没问过。”说罢又道,“她联系上我的时候,已经订婚了。”
闻惜“哦”了一声,对她后半句话没有过多的回应。
吃完饭,方嘉禾收拾了碗筷,自觉地进入厨房开始洗碗。闻惜原本没什么胃口,鼻子堵住之后,她根本尝不出具体味道,只吃得出咸淡。但这是方嘉禾做给她的第一顿饭,闻惜还是尽可能地多吃了一点,以示礼貌。
雨停之后,沛阳市又进入了潮湿闷热的气候,方嘉禾今日穿了件宽松的灰色体恤衫,搭一条黑色休闲长裤,背影看起来高挑而清瘦,还和闻惜记忆里的样子十分相像,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拿起背包推开宿舍大门,去训练馆开始训练。
闻惜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打开手机点出微信,赵晓楠在几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他爷爷的,我脑子秀逗了,忘了今晚还有公会赛,十万火急,逼不得已才请了方嘉禾去照看你,你要是不高兴,下回见面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底下还配了个下跪的表情包。
“小游。”方嘉禾忽然唤道,“陪我说会儿话。”
闻惜抬起头,关了手机屏幕,问道:“说什么?”
方嘉禾侧身看了看她,回道:“说什么都可以。”
闻惜定了定,皱眉道:“没什么好说的。”
她接了杯冰水,还没来得及喝,方嘉禾就出言制止道:“你感冒了,别喝冰的。”
闻惜没理她,仰头将冰水一饮而尽,突然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多话可说了。”闻惜道,“以前在宿舍,你总是不说话,每天都是我主动找话题跟你聊,现在我开始不说话了,你就不能习惯一下?”
方嘉禾没吭声。
她整理好了灶台,用洗碗巾擦干手里的刀具,埋头看着。
灯光映在刀面,反射出明晃晃的冷芒,如同一道冰寒的月光,打在方嘉禾的脸上,流淌过她的眉眼与鼻梁。
闻惜在她眼里,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迷茫。
“方嘉禾!”闻惜暗暗捏紧了杯子,骤然高声喊道,“看着我!”
方嘉禾一秒回神,抬眸朝闻惜看去。
闻惜说:“你在想什么?”
方嘉禾怔怔地看着她。
“没有,你误会了。”片刻后,方嘉禾轻声说,“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闻惜身体紧绷,两手不自觉地发起了抖。她把刀从方嘉禾手里夺过,转身放回刀架,有点崩溃地说:“别再吓我了,你要是状态不对劲,就去看医生,我已经受够了。”
方嘉禾说:“现在是你比较需要看医生。”
闻惜再次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方嘉禾摇摇头,说:“没什么,看到房里那些东西后,情绪有点失控,但我在克制,对不起。”
闻惜朝次卧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说:“谁要听你的道歉?那些东西你要是看不得,我会尽快处理掉。”
“不用。”方嘉禾说,“留着吧,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去看房子,你喜欢哪里,我们就买在哪里,到时候专门弄一个房间,把以前的东西全放在里面。”
闻惜忍不住觉得伤感,但也只能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不要再伤害自己,实在忍不住的话,也尽量别在我的眼皮底下做。”
“我说了,我没有。”方嘉禾说,“刚才只是在做内心梳理,我如果真要动手做点什么,你拦不住。”
是了,闻惜心想,就像过去的那些时光一样,方嘉禾每每想要做点什么,她其实都拦不住。
如今亦然。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方嘉禾说,“请你也不要被我影响,不要自己伤害自己。”
闻惜白着脸,说:“我没有。”
“你以前就不爱去医院,现在还是这样。”方嘉禾说,“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通过伤害自己获得解脱,但你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你不去医院,病就得不到治疗,你明知道痛,却还是不想快点好起来。”
“别说了,我去。”闻惜无力道,“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方嘉禾便将围裙摘了,走到玄关换了鞋,开了门,说:“那我送你。”
闻惜闭了闭眼,回到房间找到身份证和医保卡,背着包出了门。
两人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方嘉禾替闻惜开了车门,等她坐下后,才跟着坐进了驾驶室。
闻惜看着她,看着她腕间的伤痕,还有她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无端涌生出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她突然说:“方嘉禾,过来一点。”
她的眼睛湿润而幽深,唇角抿着,倔强中透露着压抑与克制,却又泄露出了难以平复的某种渴望。
方嘉禾与她对视少顷,在这一刹那即刻感受到了什么,随即抬手将闻惜紧紧拥住,力道之大,箍得闻惜发出一声喘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闻惜在她耳边轻轻问。
“不知道。”方嘉禾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不要和你接吻。”闻惜说,“你想吗?”
方嘉禾把她抱得更紧了,答道:“想的。”
闻惜说:“我同意了。”
方嘉禾于是偏过了头,吻上了闻惜的颈侧。
然后她捧着闻惜的脸,在昏暗中注视着她,随后目光下移,盯着闻惜的唇,缓缓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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