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大家都喜欢吃热乎的东西,馄饨店、汤面店的生意纷纷好起来。吃饼的人渐渐少了。对此唐凝早有应对。
这日,饼店的客人发现,店里又多了口大锅,沸汤滚滚,颜色澄黄,香味诱人。
“是鸡汤?”有客人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鸡汤泡饼,五文钱一碗!”唐凝拿起大瓢。
黑陶碗里,清澈金黄的汤淋在半透明的饼上,浓香四溢,让人直觉腹中饥饿。
噔噔噔噔噔。铜钱不断掉进木盒。唐凝着急道:“大家慢点,慢点,记不清谁付钱了啊!”
店里店外坐满了,不少人哈着气站在店外排队等座。
泡饼一直卖到下午,店里的人都是满的。晚上回家时,收的铜板,唐凝都要拿不动。
接下来数日,鸡汤泡饼都是县城里人人称道的好东西。
每天早上,店里人都爆满。
赵员外发现,之前天天要排队抢的煎包,竟然很容易就能买到,却根本找不到座,大家都吃鸡汤泡饼了。
他也要了碗。饼泡在汤里,有些肥腻。从此,赵员外的早餐变成了鸡汤泡饼不要饼,加五只煎包。
而城外采石场的工人,去官办市场卖东西的小贩,来来往往的乡民游商,可都喜欢这泡饼,不少人还要单加饼。
五文钱,吃一碗荤食,算便宜了。一碗馄饨要十文,面皮里包筷子戳的一点点肉,一碗下肚,完全不满足。
鸡汤泡饼,看不见肉丝儿,却能让人过把肉瘾。鲜美的鸡汤浸透了饼,吃上去就像肥肉,这时候肥肉可比瘦肉贵。
许多苦力人,住宿条件不好,冻了一夜,就指望这一碗暖和身子,补充体力,开启美好的一天。
为了松软的口感,饼里加了鸡蛋,多加饼一文钱一张,光算这个唐凝是赔的,为了提味,汤里面还加了中药材,成本真不低,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压缩成本。做鸡汤时,先把鸡煮熟,再用纱布包起来,锤烂到碎末,才能利用好每一丝鸡的味道。
因此,许多人都能猜到鸡汤泡饼怎么做,却很难用同样低廉的价格做出来,也复刻不出这美味。
天气越来越冷,鸡汤泡饼也越来越受欢迎。等不上座了,附近的人就拿自家的碗来,买了带回家吃。
前一天晚上鸡就下锅,饼做起来也不费工,出货很快。哪怕其他饼的销量因为天气原因下滑,总体而言唐凝还是越赚越多。
为了年底冲业绩,她还在做详细的规划。年底大家都愿意花钱,今年赚了钱的人为了享受和炫耀会大买特买,不赚钱的也会尽力过个好年。县城从除夕直到正月十五,街上的店都不太会开门,唐凝想要开发出让人们愿意在过年前屯货的产品,好大赚一笔。
这天傍晚,唐凝进了赵府。
员外府很大,用料考究,装饰繁琐,角落里却堆满杂物,赵员外养了十几只狗,还有一屋檐的鸟笼,鸟鸣犬吠,很有市井烟火气。
赵珠儿在等她,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让唐凝感叹有钱真好。
丫鬟接过食盒,用瓷盘装好,摆在桌上
千层蛋糕,光是打奶油就费了唐凝大半个时辰,加了橘子和花生。自制奶茶,里面有用淀粉做的珍珠和芋圆。怕甜品太腻,还有几色现捞卤菜,无骨鸡爪、竹笋、莲藕等。
“你真应该去府城。不说味道,冲这样子和精细程度,都有的是人买。”赵珠儿用银勺划开蛋糕,白橙黄三色交错,奶香,果香,坚果香汇聚。
“看你说得这么好,明年你成婚,我就蹭员外的马车,去看看。”唐凝有想法。可跟唐父唐母提过几次,他们都表示抗拒,劝她知足常乐,在外面有钱也是背井离乡、无根浮萍。这些日子他们对她是真好,唐凝也有了感情,不可能丢下原主父母,只能慢慢想办法。
“凝儿,你和之前是不一样了。”赵珠儿含着蛋糕,眼角有些湿润,“以后定会越来越好。”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唐凝握住赵珠儿的手。
“我,我过几日就要走。”赵珠儿抹了下眼睛,“爹娘写信催我回去,备年货,备嫁妆。也许将来再难见面。”
“不会的。”唐凝安慰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唐凝喜欢赵珠儿这个朋友,她直爽坦诚,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是唐凝难得的能讲真心话的人。
说到离别,唐凝再次担心起赵珠儿的未来,书中提到过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之前总听你说你挑的夫家好,今日你细细与我说,到底怎么好了?”唐凝问。
赵珠儿笑了下,不似女儿家的娇羞,倒有些豪气。
“你可以问问你那在府城的伯父,他一定知道白家。若你将来去了府城,我保你不缺绸缎穿。”
说完,赵珠儿眉一挑,眼里全是骄傲。
“那就多谢姐姐了。”唐凝欣喜地说,“可光有钱也不行,我怕你受了委屈。”
她知道赵珠儿不是那般只看重钱财之人。
赵珠儿亲昵地拍拍她的手,苦笑道:“哪里能不受委屈呢?”
唐凝微楞。
赵珠儿说:“我的哥哥弟弟们,他们能争家产,能在外面发展自己的生意和势力。而我呢?爹娘只希望我规规矩矩的,留个好名声,嫁给好人家,最好能对家中生意有帮助的。”
“我的嫁妆是多是少,全看对方下聘能给多少。我选个有钱有势的夫家,我爹为了在众人面前的面子,为了搭上我夫家的关系,总是会多给我一些。”
赵珠儿凄凉地一笑。
“我爹娘说,女子就应该待在闺阁,我想出门透气,他们就把我送到乡下静养,这样即使我乱跑消息也传不到府城。后来,他们逼我嫁给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我差点将自己吊死,他们才打消主意。再后来,我及笄了,他们便一心想把我嫁出去,仿佛多在家里待一天都是我的罪过。”
“我爹说了,今年再不嫁出去,就把我赏给他手下得力的管事。白家,已经是我多方打听后,最理想的夫家了。”
赵珠儿喝了口奶茶,说:“这点心不够甜。”
这些话,像是一颗颗石子,又硬又糙,堵在唐凝胸口,哽在她喉咙。她鼻子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紧握住赵珠儿的手。
“白家夫郎,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清秀,不至于让人厌烦。”说到这里,赵珠儿明显高兴起来,“他是家中独子,我进门后没有妯娌间的争斗,只有个婆婆。”
“有句话,我只偷偷跟你说。”赵珠儿看了眼门窗,屋内仅有她们两人,她还是压低声音。
“白家几代单传,他们家男丁身体都不好,大夫说他活不久。不然其他姑娘早将他抢了去。”
唐凝紧张地问:“那姐姐还愿嫁他?”
“我迫于无奈,和他没有感情,他死了我也不会掉眼泪。只要在他死前生下个儿子,我就是当家主母。在儿子成年前,我能在家里做主,能试着从婆婆那接过白家的生意。”
赵珠儿想到什么,突然惊起,担忧地问:“凝儿,你会不会因此嫌恶我?”
“不会。”唐凝眼中带泪,“姐姐想得比我长远。”
唐凝为赵珠儿感到难过。她从始至终不能真正得到些什么,只能靠她的父亲,靠她的丈夫,靠她的儿子,短暂而间接地得到那些,她的嫡亲兄弟们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人们或许会痛斥辱骂她的野心,让她乖顺规矩地坐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唐凝却不能够。
东城门外,吴贤靠在路边大树上,抱着钱袋,轻轻拍打着,仿佛在哄婴儿睡觉。
远处有两个人推着板车过来,上面的麻袋鼓鼓的,吴贤又来了劲。
“两位小哥,去哪儿啊?”吴贤的小弟先去拦住过路人。
“你们要干什么?”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说。
“新来做生意的吧?”吴贤一脸奸笑,“你知道这条路姓什么吗?”
“姓吴。”四个小弟齐声道。
“想从这儿过,进城做生意,就得孝敬我们大哥。”
高瘦的少年说:“你说什么?想打劫,小心我去报官。”
另一个少年似是害怕,一溜烟儿跑了。
吴贤等人也不追,反正货物还在这里。
“呦呦呦,一点儿小事,别伤了和气,报什么官啊?”吴贤拍拍少年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没有摊位的,就得给我交保护费。要不然谁让你在这做生意?”
说着,他慢慢靠近少年耳边,“不交的话,摊子摆一次,我们砸一次。”
吴贤等人在附近活动多年,是很有眼色的。
城门守卫不会理会小事,只要不在巡逻时出手,谁也管不了。真打起来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捕快来也是把双方拉开,各教训一番。
他们出手也看人。不敢碰商队,一定有打手。不去惹穿的好的看起来有文化的,可能会去官府告他们。他们就专门找那种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没多少钱,人少还都瘦弱的乡下人。这些人被打了,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去官府门口闹一闹,可连个诉状都不会写,县衙是不会受理的。
“有钱给钱,没钱把货物留下。”吴贤伸手在麻袋外面摸了把,和他预料的一样,全是粮食。
“你等着。”少年抬起倔强的脸,并没有任何慌张或是害怕。
“等什么?大爷我可忙着哩。”吴贤一招手。
几个小弟就上手去拿麻袋。
“等你大爷我。”突然一声。
吴贤还没来得及转头,只觉得后背挨了重重一击,站不稳,一下子扑到麻袋上,压住几个小弟的胳膊。
“你这怂蛋,收保护费收到我头上了。”秦肆揪住吴贤的衣领,拖着他一顿乱撞,把他的几个小弟都撞开,远离了板车,才扔掉吴贤,给少年招手,让他推着粮食先回店里。
吴贤被撞到七晕八素,背上的大脚印还一阵阵闷痛。在小弟搀扶下,他勉强稳住身体,颤微微道,“原来是秦小爷,怪我怪我,没看清楚。”
街头混混儿打架再常见不过,为一点儿小事就能打起来。明明他这边全是青壮年,而秦肆那边儿是半大小子,但是几次干架,他们都没能打过。
他也经常去唐氏饼店买饼。开始看到秦肆还大吃一惊,但是秦肆饿狼似的眼睛看向他,他连招呼都不敢打。
他以为,秦肆这是从良了。前段时间,捕快在城中抓小贼,小贼满城跑。虽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但是同为下三流的人,他们还是给小贼帮了忙。谁知道,秦肆却把小贼揪了出去。
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但这也不意味着吴贤敢招惹秦肆。这时,秦肆只有一个人,他们也不敢动手,就看刚才秦肆揪他那劲,打他们五个都轻轻松松。
但吴贤还是有点怨气的:“秦小爷不在道上混了,现在尽欺负我们兄弟,真是翻脸不认人。”
“下次再动我的东西,小心把你们一锅端了。”秦肆扔出这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吴贤等人呆愣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直撞。太可怕了。
饼店里,唐凝唤了几声秦肆也没人答应。
有粮食送上门,她忙着付钱。
头一抬,突然看到秦肆正在店里擦桌子。
“你刚去哪了?”唐凝问。
“娘子,我去方便了。”秦肆黑色的眼睛看向她,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现在是上工时间,离岗记得说一声。”
“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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