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去!”唐凝回过神来,看向秦肆,目光有力。
“娘子。”秦肆轻轻唤了一声。
唐凝突然觉得秦肆的眼睛正是网上流行的下垂狗狗眼,无辜又可怜,让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不能动手。我打听过了,那个青衫男子是县里有名的状师,专帮有钱人打官司,但凡你打了他们的人,他肯定会送你去挨板子或者吃牢饭。”
“娘子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你也别丧气,有另外的事让你做。”
“娘子尽管吩咐。”秦肆眼里的光亮起来。
“今天的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早上状师拿的那份契书,但凡我们有个人研究过律法,定能当场将他驳回去。他这样做,可能是想唬我们。”
若是个胆小怕事的,遇到早上那种情况,当场还了债,状师甚至还可以拿另一份真正有效的契书再来要债。
唐凝继续说:“可我瞧着,他和那赌坊老板并不像一路人,他可能拿不到那份真正的契书。”
秦肆吃惊地张大眼睛,说:“你是说——”
“来我们店讨债的可能并不是债主。”唐凝说,“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你明天跟着那状师去看看,看他说的主家到底是谁?”
秦肆点点头。
唐凝才开始吃秦肆做的酱油面,简简单单,加一点醋,清爽开胃,她很喜欢。不过唐母做出来总是很难吃,翠翠做得一般,唯有秦肆体会到了精髓。
夜深了,他们各自躺下休息。
夏天太热,唐凝睡觉时穿得清凉,自己睡在挂有蚊帐的木床上,把秦肆赶到没烧火的火炕上睡觉。他也不需要蚊帐,唐凝就没见蚊子咬过他。
突然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唐凝怕是催债的人,让秦肆快出去看看。她穿好衣服,到了待客的堂屋,才发现是叔父和婶母,还带着大堂弟和堂妹。
正准备次日去找他们,没想到半夜他们找上门来了。
唐凝冷着脸进去,还不待她说话。
叔父大喊道:“凝儿,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催债的人天天提刀坐在我门口,我们心惊胆战一天都睡不好觉啊!”
“提刀坐门口,那叔父怎么出来的?”唐凝平静地问,“既然出来了,怎么不去报官?”
婶母坐在椅子上擦眼泪,哭诉道:“他们还没伤人,报官根本没用,我们住在乡下,他们杀人后跑掉,官府的人也来不了。”
叔父说:“我们说来找你,你一定能帮我们还钱,他们才放我们出来。”
大堂弟木呆呆坐着,堂妹跟着她娘哭。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能帮你们还钱?”唐凝笑道。
“凝儿,你的酒楼那样好,听说是县城最赚钱的了,求求你,帮帮我们。”叔父抹了下眼睛,“奇儿跑了,讨债的人赖上我们。你不帮我们,我们可能要没命。”
婶母哭道:“锦儿还这么小,他们就要拉走她,我和你叔费了多大劲,才拦住他们。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胳膊全是青的,都要断了。”
“要不,凝儿,你就帮他们补足空缺,让你叔打欠条。”唐父说,“那些人本就是山间强盗,官府抓不到的,根本没办法。”
“你们高看我了,我这酒楼开业不到两月,如何能赚二百两银子?”唐凝说,“我们和对面的豪元酒楼的菜价相同,但你看他们是什么分量,我们店里是什么分量,酒楼还雇了这么多人,能有多少获利?”
“这。”叔父脸上既惊慌又害怕,“去年你们饼店——”
“饼店赚的钱都用来买酒楼了。”唐凝说,“难道你们要让我家把铺子房子都卖了替你还债?我看叔父家还有那么多良田,房子院子都很新,不如先卖了抵一部分债吧,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啊?田卖了我们吃什么啊?”婶母擦着眼泪叫嚷道。
唐凝冷笑一声,先回屋了。
唐父唐母劝了一阵,让他们先在外院休息,第二天再想办法。
子时,黑夜正浓,窗外一片蝉鸣蛙叫。
“娘子,你睡着了吗?”秦肆小心翼翼低声唤道。
“怎么了?”唐凝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跑了,我要去抓他们回来吗?”秦肆因为这事烦躁不安,便去盯着,见到那家人根本没睡觉,吵过一架,就出了门。
若没有今天娘子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肯定就出手抓人了。那群人跑了,就必须由娘子来还债。娘子刚警告过他不要动手,不知道算不算这种情况。
“不用。”唐凝说,“你快睡吧。”
这一夜,唐家的人,似乎都没有睡好。
一大早,唐母出去打扫,发现外院的门敞开着,发出了一大声尖叫。
其他人赶到时,唐母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抹眼泪。
“都怪你,孩儿爹。”她哭到抽搐,“他们不打招呼就跑了,这下该怎么办,我们不会真的要卖房子吧?”
“不会的,兴许是回家了。”唐父说道,“一会儿我给学生放假,肆儿,你驾马车,陪我去乡下看看。”
唐凝面色如常,没有说话,
秦肆说担心讨债的又去店里闹,要保护唐凝,让他最得力的兄弟英奇驾车送唐父去。
饼店和酒楼照常营业,生意还不错,秦肆一直在店里忙碌着,忙到他恍惚间觉得昨天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梦。
直到下午,英奇跑进酒楼,满头大汗,店里的其他人都着急问到底怎么了。
“他们跑了,真是跑了,家里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英奇喘着粗气。
唐凝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英奇咕咕噜噜喝完,才继续说。
“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催债的人,他们也驾着马车。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我气过头了,便说他们可能是不想还债跑了。于是讨债的那群人就把门砸开了,一个人也没有,家禽牲畜都没了。他们翻箱倒柜找遍了也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咱叔也急坏了,找了一圈,地契房契都不在。应该是早就准备好要跑了。”
“是不是债主提前把值钱的东西偷偷抢了?你看他们可真拿了刀?”秦肆问,他昨晚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拿刀的强盗。
“没有,没有刀。”英奇说,“催债的就是河对面赌坊的人,有时还来我们店里吃饭哩。我们前天看到过他们打人,他们拿绑了布包的木棒,打人又疼又不容易留下伤痕,这样赌徒们被打告到官府也没用。”
唐凝和秦肆对视一眼,她问:“不是昨天来的那几个?”
英奇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们进去时,房间里乱不乱?”唐凝问。
“干净整齐得很哩,他们把水壶杯子碗都收起来了,我半天找不到个能喝水的。”英奇说,天气正热,这时候在外面跑,真是难受。
唐凝点点头。那就不是债主或强盗偷走东西了,他们没必要收得这么干净。
晚上,他们回去时,唐父仿佛失了魂,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人说什么都是木木的没反应。
唐母做饭时还一直抹眼泪,唐凝干脆让她去休息,自己和翠翠做。
饭端上桌,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就连在饼店工作的翠翠和石头都被影响了,盘里的菜都没怎么动。
这时,大门被砸出巨响,唐父唐母都被吓得一抖。
唐凝让石头从后门出去跑去寻捕快,才让秦肆去开门。
门一开,又是那状师带着那几个大汉,他们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搬东西。
“你们干什么!”秦肆的拳头痒,可他牢记着娘子说不要动手。
“还钱,快还钱!”大汉推开秦肆,大声嚷嚷着。
“还没到期限,你们着什么急?”唐凝说,“你把契书拿出来看看,别记错了时间。”
“你想看就给你看看。”状师从怀里掏出契书,展开来,正是按了唐父手印的那张。
他仰着下巴,似乎有点炫耀的意思,说道,“我们提前来,就是怕你们跑了。唐家的人这么没信用,一个两个都跑了,让我们的钱怎么收得上来?”
“不要啊,不要啊。”唐母哭着去拦壮汉搬桌子。
壮汉伸手就要推,秦肆撞了桌子下。壮汉一屁股坐到地上,桌子撞到他胸口。
所有人都移来目光,其他几个壮汉都丢下手上东西,走过来。
“怎么了?”状师严厉地问道。
“可能是我脚滑了。”摔倒的壮汉看了看自己周围,只有个衰老的妇人,还有细胳膊细腿的少年,都不可能推动二百斤的他加一个大桌子。
唐凝把翠翠和唐母拉走。唐父这时还宛如行尸走肉,不动也不说话。
壮汉们搬了几个大物件到门口,正准备来翻细软,这时候一队捕快冲了进来。
“擅闯民宅,抢夺他人财物,你们知道要吃多久的牢饭吗?”
“带走,全都带走!”老捕快挥手,三五个捕快一组,各压住个壮汉,给他们装上铁链,推着他们往外走。
面对老捕快严肃的目光,状师举起双手,脸上还笑嘻嘻的,“哎哎哎,我只是来催债的,可没动手。唐娘子,你说是不是呀?”
唐凝对着老捕快点点头。
捕快带着壮汉走了,唐家一片狼藉,门口堆满了大件家具,附近几家邻居也被惊扰了,躲在门缝里偷看。
唐母抹着眼泪,捡扔了一地的坐垫靠垫,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石头往回搬东西,搬了一会儿,才疑惑道:“肆儿哥呢?”
“有事出去了,我和翠翠帮忙搬。”唐凝和翠翠合力抬起一个大箱子。
次日中午,秦肆才回来。唐凝跟着他,两人进了酒楼里的空包间,关上门。
“娘子,你知道状师昨晚回去找了谁吗?”秦肆的脸上满是气愤,压低声音说,“是对面豪元酒楼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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