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师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情况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唐父名下有超过二百两的资产,赌坊老板也不可能让他做担保人。
他心里权衡着,把良田和房子带回去,怎么也比这堆破书要讨喜。
便给唐凝出主意:“这好办,只要官府的备案是你爹,就是你爹的,谁也拿不走,你掏点钱去重做个契书便是。”
“这事,我有经验,你要先写份东西,送到官府。别写你叔父偷了契书,就写契书丢了,反正你叔父暂时不会回来,没人会提出异议。”
状师依依不舍,给唐凝详细讲解文书的格式,内容该怎么写。
唐凝不住地点头,送状师到门口,还说:“请你劝债主于我宽限几日,待我得到那几张房契和地契,一并还债。”
“好说,好说。”状师笑到合不拢嘴。
回去后,豪元老板正等他。数盏油灯把屋子照得通明,兽头铜制香炉散发着浓烈的熏香,让蚊蝇和飞蛾远远扑棱着翅膀不敢靠近。
“好消息!”状师大笑着行礼。
“如何?”豪元老板坐在巨大的扶手椅上,肚子挺老高,四肢无力,像只瘦青蛙。
状师把今天在唐家的所见所闻细细说了,“所有契书加起来,可不止二百两。这笔生意我们赚大了。”
“你能确定,唐家当真没钱?”豪元老板疑虑。
“应是真的。你可见哪个娘子不爱美?那唐凝就没有像样的首饰,绸缎衣裳胭脂水粉都是最劣质陈旧的。唐家有些物件都是用百家布碎布头拼的,有钱人家哪会这样?”
“可唐氏酒楼分明生意那样好?”
“只是看上去人多,小娘子可比不上您会做生意。听那两厨子说,他们少放了一点肉就要被骂,当天用不完的食材都要自己吃掉,甚至拿去喂鸡喂狗,都不肯第二天再用,这怎么能赚到钱?”
“可厨子也说他们钱盒满当当全是银子。”
“来钱快,但食材开销大,他们还要还债。为酒楼开业,他们从府城添置了大批器具,是向赵员外借的钱,马车也是赵员外的,秦肆等人送货算是为人做工。她那爹还是个病篓子,我敲了一下锣,就晕倒了,看病应该花了不少钱。”
豪元老板点头,叮嘱道:“买酒楼时,一并把那些器具要来。我们得了菜谱,却做不出他们店里的味道,厨子说是少了那些东西。”
“老爷说的是。再说,我们并不是为了要那楼,只要没有其他店与我们争,做好吃与否,客人们也都回来了。”
豪元老板点头,豪元开了快二十年,生意一直都好。菜价提了又提,量也不断减少,味道只是其次,只要有海参、熊掌等稀奇东西,就能稳住城中的贵客,也稳住酒楼在人们心里的地位,生意自然少不了。
那两厨子想到豪元来。买下这楼,唐凝就再寻不到这样好的地段。还了二百两,唐家可能要居无定所。还拿什么抢他生意?
之前一次偶然,他在酒桌上,听到赌坊老板吹牛时说就连如今财源滚滚的唐氏都欠二百两,便动了这心思,但赌坊老板认为唐氏酒楼赚钱还上二百两银子是迟早的事,不同意转让债务,他便派状师去劝说唐凝叔父一家逃跑,让赌坊老板认为唐家人没信用,才同意转让。
此时,豪元老板感到自豪,他比混道上的赌坊老板还有手段,没用两天就快要回债了,价值还超过他转让债务付出的二百两。
很快,他就要拥有两个非常赚钱的豪元。
越想越志得意满,他说:“明天我再去求见县令,让他手下人办快点,你也早点去把契书拿回来,快到中秋了,定酒楼的人一定不会少。”
唐家这边,秦肆回来,看到唐凝正在写告示,准备卖酒楼,又气又难过,眼睛都红了。
“别激动,还有要紧事让你做,明天我和我爹去官府办事,你就揣着这些告示在外面等,我们拿到契书出来,你就和石头把这些告示都贴上去,并在那里守着,为人答疑解惑,记下有那些人问价。”
“娘子,真就这么便宜了他们?”秦肆愤慨。
“只要达到我们的目的,管谁占了便宜呢?”唐凝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次日一早,他们便扶着唐父出门。似是昨天被迫接受了要失去一切的打击,唐父今天的状态要好点。一路上都在给唐凝算账,卖掉叔父的良田和唐凝的铺子后,还有多少空缺,他想去问亲戚们借钱补上,总不能让大家都没有房子住。
唐凝点头称是。
他们去官府提交了重做契书的申请,办这事的是县衙不入流的小官吏。唐父在年轻时也曾做过这样的职位,深知这些人的官僚作风,又拖又慢,就吊着人等人送好处。
但今天这次办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李师爷来打了个招呼,不到一炷香时间唐凝就拿到了新契书。
唐凝扶唐父去到饼店,大约是秦肆的告示已经贴好,不断有熟客来问为什么不做了,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唐凝如实相告,并请大家帮忙扩散,看能不能早日卖掉契书还钱。
熟客们都大感可惜,担心以后再也吃不到唐氏美味的食物了。纷纷痛骂唐凝叔父不做人,说唐父糊涂,债主无情。
唐父听到这话,羞愧难忍,硬撑起来,坚持要去问亲戚们借钱。唐凝让英奇陪同。
她和翠翠收拾完饼店的东西,便去叫来守在布告墙边的秦肆和石头,一同带着东西回家。
他们刚走,便有人上前撕掉他们贴的几张告示。
晚上,唐父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呆坐了一会,便抱着茶壶泣不成声。
“我真是眼瞎,平时借了那么多钱出去,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前几日酒楼好着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恭维我,今天就是如何骂我糊涂。”
“一个个势利小人,我唐家没有这样的亲戚和朋友!”
唐母陪着哭了一阵,害怕道:“那我们把小叔的房子卖了,他们没地方住,来找我们怎么办?”
“让他滚!”唐父气得差点摔掉自己心爱的茶壶,“我没有这样的弟弟,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他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再管!”
“这么多年,因为我的秀才身份,他们得了多少好处?都不用吃苦服徭役,还能攒下二十亩良田。他们的良心真是让狗吃了!”
“凝儿,你那里可还有钱?”唐父问,“等田地和房子转给别人,我就去报他们失踪,送点礼把他们从户上消去。休让他们再占我便宜!”
唐凝笑道:“等我卖了房子,便有。”
第二天,他们刚出门,就撞见状师守在门口。
“唐娘子,说好了拿契书抵债的,如今你契书已经到手,快点还了吧。”
“好,你且与我去酒楼,我们好好算账,我也顺便把酒楼的物件带走。”
马车就停在唐氏酒楼门口,几个伙计都忙着规整东西,准备塞进马车。
唐凝请状师在临街的窗口坐下,一壶碎茶叶泡的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先前我提过的两个契书不变,乡下的田契和房契,我一共算你一百两。”状师掐着手指说。
“不可能,我那二十亩地都是实打实的良田,最便宜也能卖上五两。”唐凝气定神闲道。
秀才能免二十亩田的赋税,所以叔父家只有二十亩,靠种地赚到的钱一亩亩从普通地置换成良田,也算利益最大化。
“良田是良田,可你们那位置偏远,不好卖啊。”状师故作为难道。
“我不觉得偏,卖我!唐娘子,管家和钱我都已经带来,现在转给我,如何?”
随着清亮的男声,一个锦袍公子从店外走进来,身后跟着中年管家和年幼的书童。
“多谢王公子,契书在这里。”唐凝接过管家手中的银票,数了数,一共一百五十两。
每亩良田六两,乡下的宅院三十两,共得这么些钱。良田市价约五两到十两,叔父家侍弄得不好,但现在地里粮食将熟还没收,六两对双方来说都合适。
状师眼巴巴看着他们钱物交换,突然感到后悔,一百五十两拿下那些,也不算亏。可这王员外家的公子和管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无法出言阻止。
见管家收好契书,王公子继续问:“唐娘子,那酒楼,可愿意转给我?连带厨师和器具,我给你出一百两。”
唐凝笑着,还没有答话。
状师心里已经翻腾出巨浪。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这酒楼,若转到王员外手里,王员外凭借着厨子、器具、还有关系地位,能继续把生意做到很好,那么豪元的生意还是很受影响。且王员外不是没有根基的唐家,他们难以对抗,时间久了,只能是王员外吞掉他们。
可是一百两,真是公子哥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么随便就拿出来。状师也不可能出更高的价钱。
还好,唐凝暂时拒绝了。
“王公子,您且等等,还有好几家想要这酒楼,我比比价格再向您答复,毕竟这次的事让我家狼狈至此,也住不下去了,想搬到其他地方,能多些银两傍身总是好的。”
唐凝送走王公子,对状师笑道:“大哥,你也等等,钱的缺口不多了,待我凑够剩下的五十两,一并还予你。”
状师急忙地告辞。然后跑出去,在外面饶了一大圈,偷偷溜进豪元,与老板商议。
这是大事情,还不能拖,得快点做决定,否则唐凝一旦将酒楼卖给王员外或是其他有权势的人,他们就将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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