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无岁月,转瞬已过去了三个月。
昆仑山终南覆雪,四周环绕的山峰却是古木参天,绿草如茵,瑶草奇花遍布,仙树林里硕果累累。
忽见树枝微微晃动,冒出一个美貌小姑娘来,她在果林中东一转西一晃,手中便多了大捧的仙果,她顺手抛出,落入不远处的藤篮里。
摘得心满意足了,她才拍拍裙子,提起藤篮看了看,向前招手笑道:“真人,走啦。”
坐在林子间一块青石上的玉鼎真人卷起竹简,拂袖起身,问道:“怎么,现在就回去了?”
这小姑娘正是杨芙,杨芙摸了摸着项颈的项链,笑道:“才不是呢,我现在要去桃花岛。”
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驾云到了桃花岛,但见桃花岛四周海浪涛涛,水汽氤氲,正是草木凋零的季节,昆仑山四周且不说,这桃花岛上竟也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就选这里了。”杨芙望了望四周,虽然漂亮,但感觉少了点什么,忽然眼前一亮,桃花岛,可不正是少了桃花么?
杨芙伸手一扬,连串的法诀默念而出,青色法力从手上牵引出来,法力宛如春风细雨,抚过桃花岛。
一棵棵嫩芽自土壤中抽条长出来,迅速长高,长出枝干和绿叶,树木苍翠欲滴。
杨芙轻轻噫了一声,转过头,笑嘻嘻的说道:“真人,快帮帮我。”
玉鼎真人无奈摇头,上前搭把手,这丫头都有了杨戬一成法力了,道法武功却跟不上,这点小事也做不来。
绿叶间有青色的花苞冒出来,好似水滴落入湖泊的一声轻响,花苞霎时绽放出粉红的花朵,如霞如雾,散发出淡淡的桃花香气。
满山遍野,千棵万棵的桃花争相怒放,山风吹拂下,落英缤纷,一如记忆中那般绚美,杨芙望着,不禁悠然出神。
玉鼎真人暗暗蹙眉,手指搭在右手命脉处运力击出,方才还笑这丫头,这会儿倒要笑自己了,只动了点法力,也能引动仙元逸散。
玉鼎真人调理好后,问道:“好了,说说吧,今天下山来想做什么?”
小丫头一大早就等着杨戬回房修炼,转头就央求着他给杨戬房间外加一层结界,还说什么“真人本事大得很哩,只有真人出手,二哥才感觉不出来”的讨巧话儿。
只是满山遍野的玩耍,还用得着瞒着杨戬,这丫头若是想休息,那傻徒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拦她?
杨芙拢一拢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一边变出矮桌和盘子,将刚摘的仙果摆放上去,一边笑道:“明天是二哥生日啊,我打算给二哥一个惊喜。”
玉鼎真人一愣:“戬儿生日?”
杨芙头也不回,道:“是啊,明天就是二哥生日,一年一次,可重要了呢。”
玉鼎真人皱紧眉头,问道:“……一年一次,这就很重要的吗?”
杨芙想到玉鼎真人至少也是数千岁,自然不知道一年一次的生日有什么重要的,笑着道:“是很重要,对我们来说,生日就是我们出生的那天,庆贺生日,是庆贺我们活着,庆贺我们又长大了一岁,生日这天就是我们每年最开心的一天了。”
玉鼎真人神色沉了下去,他想起这个日子了,三年前杨戬初学九转玄功,竟一下子岔了灵力,差点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九转玄功是上古道法,修行过程与现今的法门完全不同,修炼过程凶险无比,这一岔灵力,只疼得杨戬全身各处剜肌剔骨般的抽痛,脸上冷汗淋漓,呼吸艰难。
玉鼎真人忧心徒儿,忙渡法力给他,才输了一点过去,杨戬却突然剧痛得跪倒在地。
他体内本就混乱的法力仿佛被入侵了领地的老虎,张扬着利爪尖牙,更是在杨戬体内四处乱奔撕咬,毫不怜惜的破坏杨戬的五脏六腑和经脉,乃至魂魄。
玉鼎真人看出了杨戬的情况唯有他自己能解决,见他很快疼得神志不清,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着什么,完全失去抵挡的反应。
玉鼎真人当即喝道:“杨戬,此刻还胡思乱想什么,冷静下来!想活下去,就冷静下来。”
活下去……
匍匐在地的少年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扣紧手指,手指深深陷入地面,他挣扎着弓起身,想要站起来,淡淡的银辉从他眉间漾开,向他体内荡去。
九转玄功岂是好相与的,给神目法力一激,九转玄功的法力像发怒一般,迸射向上,与神目法力撞击在一起,随后两股力量缠斗起来,少年忍不住蜷缩在地上,战栗不止。
他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却紧紧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全力调动着神目的力量,冲击九转玄功法力。
终于,第二日清晨的光照耀下来时,少年陡然全身一松,喉中一甜,咳出大量的鲜血,殷红的血将他上半身的衣袍都染红了。
但好在,这一关他过去了。
第二日,玉鼎真人问他为何会走火入魔,他说,昨天,与他家破人亡是同一天。
玉鼎真人合上双目,原来那一天,还是徒儿的生日。
杨芙还在兴高采烈地布置着她的惊喜,这里放一捧仙花装饰,那里盖一个色彩斑斓的大海贝当着凳子,又变出一坛美酒,倒进白玉的酒壶里。
见杨芙乐呵呵又往海边跑去,玉鼎真人俯下身,摸了摸贝壳,轻轻一叹。
杨芙在海滩上漫不经心的挑选贝壳,其实她在想,要送二哥什么礼物,可二哥喜欢什么呢?
杨芙想了想,发现还真不知道自家二哥喜欢什么东西,二哥从小性格安静,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全都给了她,自己什么都不留。
倒也有一件他很喜欢的……
杨芙掏出金锁来看,这是爹爹拿娘的金钗改的,那是她见到二哥最高兴的一次,杨芙摇摇头,也不能拿二哥的礼物再送二哥一次啊。
怪嚎声蓦然响起,杨芙只感眼前一花,一只庞然大物从大海冲出,浪花汹涌。
杨芙惊得后退数步,抬头一看,一只银毛的巨兽,皮毛顺滑,像猫又像豹,身如小山,神俊非常,它雷鸣一样的声音叫道:“噫,传来仙气的竟然是你这么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你才是小东西!杨芙小嘴一扁,怒道:“哪里来的妖怪,滚开,不准你上来桃花岛。”
巨兽低头看这个还没自己脚趾头大的小家伙,被她凶恶又天真的话逗笑了。
它低头嗅了一嗅,笑道:“好浓郁的仙元之气,你是哪个仙人?我瞧你寿元将至,还不如让我吃了罢。”
杨芙怒哼一声,青光闪过,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寒光宝剑,向前一挥,森森的白芒击出。
巨兽吃了一惊,闪身避开,轰的一声,身后的海水炸起数十丈高的水花,巨兽脸上却显出狂喜之色,喝道:“好精纯的法力,果然是你,哈哈哈,看我吞了你。”
巨兽头颅一昂,疾冲而来,它的速度极快,若是飞行,眨眼间便是数万里,何况它与杨芙的距离如此之近,对它来说,杨芙就是嘴边的一块肉,一口就吞下去了。
这下起变仓猝,杨芙的感觉里,自己只挥动了一下剑,耳边就刮起大风,砰的一声,大浪卷上了天,眼前就是一张巨大的嘴咬过来。
“哈哈哈,看我吞了你。”大嘴咬下来的时候,杨芙才听到这句话,当即想往后退开,却已经躲不开了。
突然,一道瑰丽奇异的光芒滑过,那张大嘴如打碎的盘子一般四下炸裂,当场碎成粉齑,巨大的光芒仍在向前,粉末瞬间被击散开。
像是做梦一样,杨芙看见前面无边的大海裂开一个巨大缝隙,裂缝的两边变成了两道瀑布,海水飞快往下倒灌,天上的云彩也被这道光芒劈得粉碎,露出干净得不得了的天空。
随着海水回拢,玉鼎真人缓缓走过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剑,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剑柄是银蓝色,材质好似寒玉,剑身如雪,流动着如水一样的光华,似有七种色彩。
仔细看去,又似乎有千万种光芒蕴含其中,但倏乎间变幻无穷,隐隐有剑芒吞吐不息,锋锐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玉鼎真人见杨芙呆呆望着他手里的剑,斩仙剑锋利,剑中时刻有剑气凝结又消散,法力薄弱之人,多看一会儿便会给剑气刺伤眼睛。
玉鼎真人收起剑,缓步过去,问道:“遇到危险,怎么不跑?怎么不喊我过来?”
他在后面看见那妖怪才说两句话,小丫头就把宝剑□□了,他给吓了一跳,你才多大啊,就想跟妖怪打?
玉鼎真人当时出手的动作一顿,心想,得让那妖怪吓吓着这丫头,不然下次看到妖怪,她还得往前冲?
结果眼看那妖怪都要把小丫头一口吞了,小丫头都没喊一声,咋?就这么倔?
还是说是被吓到了,这么小的孩子,遇到一个凶恶的大妖怪,又看到他杀妖怪,那可不得被吓到吗?
玉鼎真人连忙弯腰摸摸杨芙的脸蛋,温声道:“芙儿,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下次遇到遇到危险,先跑啊,跑回来找我们,我们帮你打它。”
杨芙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兴奋道:“哇,真人,你好厉害啊,一剑就把妖怪斩杀了,连大海都劈成了两半,好厉害啊,还有还有,你那把剑好漂亮啊,那就是二哥说的斩仙剑吗?五颜六色的,上面的光芒真好看……”
玉鼎真人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丫头能被吓到?只怕戬儿吓到了,她都吓不到。
额……杨戬会害怕吗?玉鼎真人后背一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太惊悚了,也想象不出来杨戬害怕会是什么样子。
他这徒儿向来是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忍,再是疼痛,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玉鼎真人是无法知道,未来的一天,十日凌空,杨戬哭泣着跪在桃山下,向来高傲的他,将头磕在尘埃里,苦苦哀求玉帝网开一面,只是想要他,饶过瑶姬的性命。
杨芙忽然轻噫一声,小跑到那妖怪之前站的地方,捡起来一个银月饰链。
玉鼎真人颔首道:“是一件法宝,难怪那妖速度那般快。”
杨芙欢然叫道:“这个真好看啊。”
玉鼎真人脸色顿时一言难尽:“……”
这丫头怎么看什么都是“这个好漂亮,那个好漂亮”的。
平时对着杨戬,是“二哥好好看”,看到斩仙剑,是“斩仙剑好漂亮”,现在捡个法宝,第一想法也是“它真好看”。
杨芙格格一笑,握着银月饰链,转头笑道:“真人,我找到明天要送给二哥的生日礼物啦。”
玉鼎真人一怔,凝望着她的神色不由复杂,明天……小丫头一番心意,也不知会不会白费?
第二天的清晨,杨芙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她穿上火红色的长裙,拿着银月饰链去杨戬房间找杨戬,却扑了一个空。
杨芙奇道:“二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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