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邹贝贝停下喘了喘气，扒开口罩，跟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严厉的导医开口。
“是这样的……”
她刚要复述，导医摆了摆手，“等下，我接个电话。”
半分钟后，她示意可以开口了，邹贝贝又复述了一遍。
这家医院的导医大概是标配年轻的女实习生，导医仔细看了看她的症状，表示这个不属于外科，如果硬要算外科的话，应该是整形。但是整形今天不上班，你还是去口腔科看看吧。
邹贝贝简直有些不淡定了，便说，“口腔？我从三楼皮肤科上来的。那边说这属于外科。”
导医一脸无语，“这怎么可能属于外科呢，三楼是不是傻。你去口腔科问问吧。”
邹贝贝已经没了脾气，“哦，三楼是吧？”
“不是，五楼。”
好的，她转身下楼，五楼的导医很忙。口腔科门类多人也多，小孩子占多数，大概都是拔牙换牙补牙的。
看导医得了功夫的时候，她赶紧上去询问，这次果然拜对了神仙。
对方直接让去外面挂号。
值班医生只能看出是个男的，口罩帽子眼镜很齐全，完全看不到长什么样子。
他正坐在椅子上给病人看牙，“稍等一下啊。”
邹贝贝觉得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过了一小会，医生从旁边用脚勾过一个椅子，“坐。”
邹贝贝坐下，往下拉拉口罩，对面医生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你要拔牙？”
邹贝贝居然想了想，她确实有拔牙的需要，但毕竟不是刚需。
上次去洗牙，医生说智齿已经坏了，最好拔了。既然都挂了口腔科的号，可以顺便问下医生拔牙多少钱呢。
当然，还是正事要紧。
“牙的事情待会再说，是这样的医生，我嘴上面长了个包，很硬，不知道是什么，您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你这个…”医生看了半天，好一阵端详，给邹贝贝看得有点紧张。
“好像是皮脂腺囊肿……”
邹贝贝赶紧问，“是什么，严重吗，怎么办？”
医生说，“你这是灵魂三问啊。”
邹贝贝可没有心情开玩笑，她有点担心。
医生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
他顿了顿，接着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恐怕要切掉。”
邹贝贝来之前在网上一顿查，都说这个东西很麻烦，但听到医生说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失落，眼泪一下子就满了眼眶。
虽然见多了，也到底是医者仁心，医生安慰她，“这没什么啊，多大点事，人生病不是很正常么。很多人都有这个啊，顶多留个疤而已。”
邹贝贝还是很难受，“好心塞啊。”
医生大概被逗笑了，“被心塞了，看我。”他拉开口罩，给她看嘴角。
邹贝贝仔细看了看对面这个人。
“你…是毛医生吗？”
272
难怪邹贝贝总是觉得声音很耳熟，居然是在婚礼遇到的那个毛医生。邹贝贝感觉有点头大。
毛医生笑，“是的，就是我，如假包换。”
“这么巧呢。”邹贝贝不知道说啥。
“是缘分让我们相遇，还是职业让我们相见。”毛医生笑着说。
邹贝贝也笑，有点尴尬的那种。
毛医生看她的笑，笑得更大声了，“贝贝妹妹笑得很勉强呢，其实不用这么勉强。”
听他这么一说，她更想笑了。听她喊的这个贝贝妹妹，邹贝贝也已经毫无感觉了。
“瞧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我之前也长了一个，刚切掉没两天。
邹贝贝伸头过去看，倒是不大的一点小疤。
她惊讶，“原来医生也会长啊。”
“难道医生不是人？”
邹贝贝尴尬，“呵，这个……不好说。”
“贝贝妹妹看来不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啊，要知道我现在掌握了你的生杀大权呢。”毛医生戴上口罩，重新恢复了人面兽心的样子，什么医者仁心果真被他锁在家里了。
“嗯，很有道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是神。神啊，救救孩子吧，能不能不手术，听上去很吓人。”
邹贝贝嘴巴一扁，有点要哭出来。
“妈呀，看不出来，你还挺脆弱，这点事就哭上了。这有人压力可大了，谁敢惹你啊。”毛医生说。
邹贝贝有点不好意思，她泪点很低，自己也有点讨厌。但是没办法，大概是生理性的，改不掉。
毛医生摇摇头，“贝贝妹妹这也没结婚……是没结婚吧？”
邹贝贝皱了皱眉，“这个跟结婚还有关系？”
“那倒不是，主要这么显眼的位置，这整不好很容易留疤，结了婚就不必那么在乎了。一般人要是没结婚的话不是更在乎这种门面东西吗？要不就先别做手术，观察观察，说不定没有大问题。”毛医生又是一顿说。
邹贝贝这心情真是起伏无比。
“真的吗，那给我开点药？”
毛医生摇摇头，“没有药能治啊。”
说完他自己也笑，“听上去有点吓人是吧，没事，你别慌，过段时间看看，兴许就没了呢。”
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邹贝贝继续问，“那你怎么切掉了？没有观察观察吗？”
毛医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我这是观察之后的决定。你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而且，我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很方便，顺手的事，就跟你们拔个粉刺戳个痘痘一样。”
邹贝贝老大不相信的样子。
毛医生还是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贝贝妹妹好像很怀疑我的判断？”
邹贝贝赶紧摆摆手，“不敢不敢。”
毛医生很满意，“嗯，不敢就好。那就这么着吧。来，我们来看看你的牙。”
273
“你刚刚说牙怎么了？你的牙长得很不错啊。”
“我是不是有智齿，在想要不要拔掉。之前洗牙一声说建议拔了。”邹贝贝老实说。
毛医生往里看了看，“疼就拔了吧，看你智齿好像有点坏了。”
“拔牙多少钱？”邹贝贝赶紧问。
毛医生笑，“谈钱伤感情。”
邹贝贝心想还有这好事，“那不给钱行吗？”
毛医生一脸认真，“徒手拔可以，算我的，你敢吗？”
邹贝贝一脸惊恐，“不敢不敢，你给谁徒手拔过吗？”
毛医生依然很淡定，“没有。本来想拿你做实验。”
邹贝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毛医生又接着说，“其实你这个位置还行，两颗的话也就一千多吧。”
“这么贵呢。”
“这还贵？看这个。”他指了指旁边的病人，“他这个牙一颗就好几千，不但贵还要住院。你这个牙已经算是很好了，很会替你省钱了。你该谢谢你的牙。”
邹贝贝勉强笑了笑，有些同情看了看旁边那个病人，“那我先不拔了，下次吧。”
毛医生点点头，“下次一定。”
邹贝贝环视四周，看了看毛医生的工作环境，顺便看到了他的名牌，发现了毛医生的名字……
邹贝贝忍住笑，“那毛医生，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
毛医生开玩笑，“这咋还像舍不得呢，下次拔牙找我啊，给你打折。”
邹贝贝也顺着他开玩笑，“好，不是打骨折就行。”
毛医生看她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熟人不敢，怕被找麻烦。尤其是贝贝妹妹。”
邹贝贝带着笑意离开了医院，这个毛医生真的太逗了，她想给江城池发消息说碰到毛医生了，但又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哪天碰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而且毛医生的名字真的好好笑。
274
回到学校已经十一点多了。
陈欢和韩博士都不在。
她给陈欢打了个电话，陈欢去做兼职了，还没回来呢。
邹贝贝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虽说不是热爱工作，只要赚钱她就会很开心。
邹贝贝自问赚钱似乎也不会让自己很开心，或者只是一时的开心。
她有些自责，人家陈欢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所以一直都在从各个方面努力完成这个目标。
放假前，她还在学校碰到了大学同学王婷。王婷是来南城大学面试的，她研究生马上毕业，来应聘辅导员。
看到邹贝贝倒是一脸惊喜，“邹贝贝，还真是你啊，我还想着你怎么可能在这呢，你不是上班的吗？来这边干什么？
邹贝贝忽然愣住，她不是南城大学毕业的，在这边住也没有熟人，很自在，偶尔碰到一个熟人，她有些无措，不想说自己现在住在宿舍，还想考研。
她脸上堆满笑容，“王婷，好巧，我来这边找人，你来干什么？”
“我来办入职的，以后在这边上班了，教务处。”
“啊，哦。挺好的，恭喜你。”邹贝贝心里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想赶紧走。
人家倒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毕业了，她倒是好，还在这考研爱好者。
真是尴尬，她想装没看见的。
王婷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啊，咱同学聚会都没见到你。”
邹贝贝心想什么聚会我都没听说过。
“嗨，不值一提，打工的而已。”她说。
王婷打她一下，“你这话说的，谁不是打工的。起码你们还赚钱啊，我好不容易研究生毕业了，总算可以挣钱了。哪天一起吃饭吧。”
“好啊，再约。”邹贝贝也客套了一下，赶紧走人。
混的不好的时候最怕见到熟人了。
至于怎么才算混得好，那就见仁见智了。
275
她的目标是什么呢，为什么常常感到人生的虚渺呢？
是啊，越是没有目标，越是感到无措。
人生的虚无和无意义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袭来。
这些感觉不足为外人道。说出来都是矫情，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可有些情绪并不会理智分析这些，只是时不时跑进脑海里，也不是埋怨，只是人生至此，也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很喜欢的事情，居然不知道做什么会让自己快乐，是不是有一点点悲哀？
邹贝贝朋友不多，最好的朋友就是大学室友。
毕业以后其实因为距离也渐渐有了隔阂，还是朋友总是拉着她出来，才好不容易维系了友情。
跟小梦的友谊也是因为她的死缠烂打。
最开始邹贝贝刚来公司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她的工位比较靠窗，跟其他人是有距离的，人生地不熟，她也不会主动跟谁搭话。
中午都是自己到外面吃饭，别的同事都是一起订餐或者自己带饭，吃饭这个事也是很容易扎堆的。
邹贝贝总是到附近的商场，她爱吃商场的那个面包，中午常常背着包去买面包。
有次就被小梦给发现了，小梦特地问她为什么中午出去还要背包。
她只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把小梦笑得不行，觉得她特别逗。
后来小梦就每次主动来找她玩，约她吃饭，两个人才慢慢熟悉起来的。小梦常说邹贝贝这么冷淡的人，要不是她的死缠烂打，两个人绝对成不了朋友。
她的门是常年关闭的类型，很少人可以走进去。
虽然她跟陈欢住一起久了，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但总是走不到心里去。朋友其实也是靠缘分，有些人就只能一起玩一起笑，但称不上好朋友。
跟韩博士更谈不上了，她们三个就是暂时住在一起的缘分，有些地方可以聊得来而已。
这种关系就像上学时候关系还可以的同学，以后分开了也就分开了，可能也就是点赞之交。
这世上真正懂我们的人又有几人呢，这些事情本就无法强求。
有些人也就是互相陪伴，然后走向各自的人生，倒也没有什么可惜。真正的朋友需要心与心的靠近，不只有个人努力的维系，更需要缘分。
她是对各种关系都不主动的人，包括亲戚朋友，好像愿意主动维系的都是极为亲密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很多朋友，成家的成家，有孩子的有孩子，没有几个像她一样，没有自己的家，也一直在漂泊。
人心不定，其实就是在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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