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秦简将此事告知于卜陵光。
意料之中,卜陵光只是轻挑眉梢,压根没放在心上。他说:“怕什么?反正债多不压身!”
锦书忙道:“少爷真厉害!不愧是天资聪颖……”
“那可不,今日在夫子教课时随便学的一句。”他漫不经心地应下奉承。
主仆俩一唱一和,好不热闹,秦简冷漠寡言地立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苍白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绿豆糕,他享受般的咬了一小口,随后摆手让锦书打包。
今日是九月十五,按照惯例秦简该取解药了。因此,她一直候在旁侧,等锦书收拾完才上前一步,拱手道:“少爷,下午属下想回一趟卜府。”
闻言,卜陵光轻蹙修眉:“为何?”
“属下回府取解药。”
秦简是从暗卫营出来的人。训练暗卫常用的方式便是下毒,定期分发解药,卜家自然也不例外。
她体内的这个毒叫心蛊毒,吃了后除了有促进功力增长之效,更多的是束缚暗卫对主不利的心思,但凡暗卫对主子起了杀心都会痛不欲生,却又无法自尽而亡。
第一次知道心蛊毒时,秦简被吓了一跳。服下这种毒简直像在心脏中安装了情绪检测器,一旦起了叛主的心思,那蛊毒便会立马发作。
卜陵光垂眸思索片刻,点点头,叮嘱道:“拿了药赶快回来!否则本少爷扣你月钱——”
“是。”
下午两堂课夫子讲的史书,对于卜陵光这种纨绔子弟真是最难熬不过。
夫子站在三尺讲台上,清瘦的身杆笔挺,左手握着一本纸页泛黄的蓝皮书本,右手扶着戒尺。左摇首,右摇首,时不时吟叹两句。
讲台之下便是一排排整洁的席案,文房四宝还有上课所需的书卷摆放的整齐,绝大部分的同龄学生也挺直着身杆,神色端正而认真。
卜陵光不屑地收回目光,只是搁在案面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一下,身体也下意识地挺直。
可他惫懒惯了,身子骨一向柔软,坚持了半刻钟不到便又恢复了东倒西歪的姿态。
正巧,夫子讲到了历史上某位大人物弃笔从戎的故事,兴致起来,提出了一个问题。
“诸位,日后可想要从事什么?”
“愿为将相耳。造福黎民百姓,留名后世。”
“吾亦是。”
“吾愿成一代大侠,行走江湖,铲除奸恶!”
……众学生此刻再不如早先的平静,倒是像一群麻雀,你争我抢地发言,生怕落于人后。夫子欣慰地抚须。
“嗤——”一声冷嗤从后座响起。
众人回首,热闹如市的气氛陡然消散。只见那位云和首富之子施然弹了弹衣襟和袍袖,漫不经心地讥讽说:“一个个的都想做将军、宰相,却连肚子里有几泡尿都不知道!”
清澈的阳光自敞开的窗扇洒入,照的他这张脸俊秀而明媚,而他一身华丽的宝蓝纱袍在日光下散发着莹润夺目的光彩。
方才提及要当将相的那群学生纷纷羞红了脸。
夫子瞧了眼得意洋洋的少年,转身握着戒尺敲了三下讲台,严肃道:“人各有志,怎能强迫他人志愿?”
“对啊!所以本少爷只想继承家产,每日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卜陵光顺溜地接过话头。
夫子气恼地又拿戒尺敲了下讲台:“胸无大志!”
卜陵光继续呛声:“夫子看起来是一表人才,原来是个假把式!”
“你、你!”夫子恼红了脸,几要晕厥过去,还是就近的几位学生及时扶住了他。
“卜陵光你大逆不道,竟敢言语侮辱夫子!”学生们纷纷起身指责他,并摩拳擦掌,恶狠狠地盯着卜陵光。
眼看学生们都要打群架了,督课的书童急忙跳出来当和事佬,于是这两堂课半途不得了之。
可书童人言轻微,而知勉堂的学生又多是富贵官家子弟,他又怎么劝的住人呢?
卜陵光瞧着班里的学生逐渐聚拢过来,将他包围在墙角,眼底忍不住滑过一抹害怕。
他弓起身子做出防御的姿态,说话都有些不稳:“本、本少爷警告你们,我可是云和首富的儿子!”
“嗤——我还是云和知府的儿子呢!”一位正在卷袖子的少年,闻言抬眸睨了他一眼,嗤笑说。
周围几个学生开始附和他:“我爹虽然只是个京兆尹,但我娘亲家有两个三品以上的京官。”
“我舅舅是京中的逍遥王。”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道:“卜陵光,你真的以为我们家会害怕一个地方首富,不过是你们卜家本族厉害罢!”
卜陵光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森森恶意,大为气恼,整张脸还有脖子变的通红。现在他想逃也逃不走了,他咆哮说:“有本事单挑!”
“好啊,单挑。我先来——”话音刚落,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
卜陵光抬首,瞳孔震烁不已。
围堵成墙的学生纷纷惊恐地避让开,一个壮如小山、肌肉健硕的黝黑少年,踏着宽大的脚丫子走过来。表情呆傻,但浑身杀气十足。
这下书童坐不住了,吓的飞奔去找主管。大家都是贵族子弟,真要闹出人命,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卜陵光吓的双腿不住地颤抖,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他强撑着惨白的脸色,带着颤音问:“你是谁——”
那人嘿嘿傻笑:“傻宝——”
未了,他补充说道:“我爷爷是骠骑大将军刘冰。”
呀,这回真的踢到铁板了。卜陵光心想,他要真被这头肥猪打死了,他爹肯定报不了杀子之仇。
不行,他不能死,他还有大把美好的年华还没来得及挥霍!想到这,卜陵光勉强说:“大哥,我们刚刚在开玩笑呢——”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学生此刻都瑟缩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没人站出来反驳他。
“玩笑——”刘傻宝环视一圈,突然大喝,“那又怎样——听说你是这里新任的霸王,今天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话落,刘傻宝一沉气,浑身的肌肉开始迅速鼓胀。
卜陵光尖叫:“救命啊!”
侍卫闻声破屋而入,及时拉开了卜陵光。
这般动静自然惊起了别人的注意,守在不远处的锦书大惊失色,就要跟着侍卫闯进屋。
但一细想,方才进屋的那少年长相十分吓人,心思敏锐的他又立刻飞奔下山去请救援。
一只笨重的拳头重重地砸进墙板中。
“砰——”粉尘漫天,墙体破了一个大洞,隔壁班的学生惊恐地回头,像落单又迷路的候鸟一般张望着。
卜陵光软绵绵地被两个侍卫架着,像一具傀儡娃娃,面色惨白而呆滞,唇微张。
一击未成,刘傻宝恼羞成怒,气的嗷嗷大叫,扯出拳头又似猛虎下山般攻来。两个侍卫只好将卜陵光往旁边一推,迎上对方扑来的猛拳。
也不知刘傻宝怎么长的,力大无穷,虽然攻势章法生疏,但拳拳之猛也非常人能受的住。
两个侍卫艰难地打配合,将蛮横的刘傻宝缠住,抽空对卜陵光表忠心喊道:“少爷快走!”
要说此时便是报复卜陵光的最好时机,但书院的学生深受君子之道,本来只想小小地教训一下这个纨绔,却不成想招来了刘傻宝这个真正的杀人机器。
大家惨白着脸,见卜陵光傻了似的杵在原地,纷纷压低声音道:“还不快走,想要拉大伙一起丧命啊!”
卜陵光不语,眼神闪烁一下。
就在卜陵光被人群往屋外推时,一队持着刀剑的兵马突然将屋口围堵了起来。
卜陵光早在刘傻宝打他时就反应了过来,只不过一直装傻装可怜。要知道人们总是对弱小怀抱怜悯之心。
他眼尖地发现,这队兵马是骠骑大将军的私卫,一下子心凉了半截。这下只能倚靠锦书他们了。
锦书拼命地奔跑,生怕自己懈怠一下,少爷的命就没了。少爷的命可就是他们的命。
远处小道上悠悠走来一道修长的倩影,锦书大喜,连忙叫唤:“红豆!红豆——”
在他发出第一个气音时,秦简就瞧见了他,眉微蹙。她心想,锦书这般着急的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施展轻功,瞬间闪至锦书身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锦书哭泣着抓住了手臂:“少爷他快被人打死了!”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降下,秦简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听他继续道:“对方来头不小,带了好多人!”
难道是——秦简急忙拍了拍锦书的肩膀,冷静地吩咐:“别怕!你回府找卜老爷,我先去救少爷。”
“好——”
秦简将轻功施展到最大限度,狂奔向书院。同时,她在心里戳了戳系统:“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宿主,我也很懵,不过依照男主的家世应该没有人敢真的打死他吧?”
“谁又知道呢!系统你能不能调出卜陵光那边的实时监控?”
“行!”系统立马调出实时监控。
秦简抽空瞧了眼,还好,人还好好着,没被那个大块头打死。
手下的两个侍卫碍于刘傻宝家的权势,被动地承受攻击,很快不敌地被一拳揍飞。刘傻宝随手扔开受伤的侍卫,暴喝一声,怒奔向卜陵光一把揪住其衣襟。
秦简赶到时,刚好瞧见一只碗大的拳头破空打向卜陵光,眼神刷的一冷。
“轰——”一股强大的内力浩荡地冲毁了门窗,一道黑色剪影在镂空的窗牖上疾速掠过。
众人反应不及,便见那道黑影宛如鬼魅般地掠入人群中,轻易地从刘傻宝手中夺走了卜陵光。
“你来了!”卜陵光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秦简抿着唇,垂眸瞧了他一眼,身后突然袭来一道杀意浓烈的劲风。
杀意冷凝,她左手环着卜陵光的腰身,身形一侧,再右臂往上微抬,几枚铜板自袍袖射出裹挟着重重内力朝刘傻宝面门冲去。
“啊——”刘傻宝被铜板击中,痛的目眦欲裂,正要起势再攻时,一把雪亮的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
见刘傻宝杀人心思未灭,秦简反手刺出剑鞘戳向他的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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