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先发制人,余御史脾气发了一半,就瞪圆了眼睛,讶异反问:“你个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为父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不是父亲说的,那就是有人要害我们余家。”
余莹快速走到余御史跟前,福身道:“父亲,外人都知我是余家养女。我若跟外男不清白,丢脸的不是我一人,是整个家族。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人家会议论余家家教不好,父亲会受人弹劾,官场不顺。且三妹妹正当婚嫁,岂不是连累她名声,正经人家若知道了,哪个敢娶?大姐姐虽然嫁了人,也会受婆家非议的。”
所以三小姐这事儿办得实在不聪明。
她光知道捂着就能拿捏余莹把柄,却没想到若闹开了,自己会反受其害。
“孙家表哥素来胆小无能,我想他也是被人利用。究竟是谁编造的谎言,谁给他开门,谁引他进来,为什么还要牵扯三妹妹……这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余家,父亲很应该叫来母亲和三妹,一起查个清楚。
余道诚看一眼冷汗直流,畏畏缩缩的孙阳升,哼了一声。又看了亭亭玉立站在一边,肃然沉静的养女,心里惊讶她的改变。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养女吗?
嫁了裴素才一年,竟如此脱胎换骨,精明干练了。
余道诚忙朝下人挥挥手,“把夫人和三小姐都叫过来。外院给我守紧了,不许泄露消息!”
三小姐一听到传唤,心里叫糟,忙从传唤的仆人那儿问出一些消息,就立马跑到母亲跟前哭诉。
“娘,不好了。听说二姐姐和孙表哥私下见面,叫人捉了,不仅不反省自身,还说了很多诬赖我的话。”
“什么,岂有此理,真是不像话!”一个是养女,一个是娘家外甥,本就够丢她脸了,又听到小女儿哭诉,孙氏着急上火,忙拉着女儿的手往外赶:“放心,娘在,谁也冤枉不了你!瞧我找他们算账去!”
孙氏拉着女儿气势汹汹地到了,还没有发威,余御史就先拍案爆发了,倒把孙氏吓了个脸黄。
三小姐敢在母亲那儿撒娇哭诉,可全家都最惧怕父亲,一句不敢反驳。
听着父亲怒骂母亲没当好家,又此事闹大了,余家名声尽毁的后果,三小姐听了也后怕。
但……但这不是她的错,是余莹的错!
余莹不闹出来谁会知道这事儿,余家名声又怎么会毁?
余莹站着不说话,深藏功与名。
感受到三小姐充满怨恨的偷瞄,余莹站在养父背后,抬起头回以无辜的微笑。
~~
下午回到裴家。
趁着裴素不在,顺娘抱怨道:“这也太不公平了!谁都知道是三小姐带头糟践您,都装不知道。打了彩珠,罚了几个下人就算过去了,虽然臭骂了孙家少爷,却一根手指头也没打他。哪有这样的?!”
“在余家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余莹递给小丫头一把五香葵花籽,一点不在意。
“可现在您都是府案首的夫人了,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
小丫头抓着瓜子,很委屈。
这年头女子名节大于天,三小姐的骚操作很可能害死余莹的,轻则臭名远扬,重则捆绑沉塘。
余家,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就不当一回事处理了呢?哪怕他们骂三小姐一顿……
“他们是不可能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养女,真正责怪三小姐的。”
余莹伸出手指,点点顺娘气鼓鼓的脸颊。软软的,真好戳。
不过谁还能猜不出是三小姐干的呢,她的那点小心思,这回可都抖落出来,丢脸不小。
“小姐~”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得先把孙阳升的事情告诉裴素。”
顺娘大惊,“小姐你疯了,这种事情瞒都瞒不过来,你怎么敢……”
“我不敢,有人敢。我不说,有人说。还不如我自己跟他说清事实,免得别人添油加醋。”
顺娘想不出好主意,鼻尖一酸,哭了:“小姐,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这么命苦?”
余莹:……
“好容易熬出来了,又得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当初你明明也不愿意的,太太硬把你许配给她外甥,后来又……你又不喜欢孙少爷,跟他一清二白,凭什么这也成了你的罪名呢?”
如今姑爷行情正旺,多少人想抢。小姐这污水一泼在身上,姑爷要是不体谅她的苦衷,婆家撵出去,娘家不靠谱,孤身女子,怎么立在世上。
余莹安慰顺娘半天,不果。叹了口气:“其实现在日子过得挺不错,我也不愿意说。要不你能想出什么法儿瞒一辈子吗?”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挠破了头也想不出。
“算啦,说!”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晚上卧房只剩下夫妻两个,余莹先问了裴素一句:“你现在身体好吗?”
“何意?”
“能经受得住打击吗?”
“说。”
余莹叹了口气,将往事一股脑都告诉他。
再见了,安逸富足的生活。
裴素一定会震惊,暴怒,痛心疾首,不敢置信,像被伤害的琼瑶男主一样,把她狠狠□□一番,怒而和她分手。
但是基于府案首的超高人气,闹大了对他名声不好,所以极可能随便找点七出的理由掩人耳目,比如嫉妒啊,无子啊,把她休弃。
那她就可以拿着休书和嫁妆财产离开去立女户了。
余莹发散了很多思维,却见面前的裴素只怔了一下,安静听她说完,然后若有所思。
“难怪在余家,气氛有些古怪。”顺娘支支吾吾,他专程派了机灵的仆人在余家附近打探,没想到余莹自己先说了。
“你就这样?”太平静了吧!余莹惊讶道:“咱俩以后怎么办?”
这小子是迟钝啊,还是大度过头,他老婆和别的男人有过婚约,他听到了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裴素瞟了余莹一眼。这傻丫头要是藏着掖着,他还嘀咕嘀咕,她都这么给他说了,中间肯定没别的事儿。
自己以前在刑部历练过,见到的各种家族密事,爱恨情仇可比这个刺激多了。
要么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是因为见识太多了,所以才能宽广。不过在嫁他之前跟别人订了婚,小如毛毛雨。
且以他的医术素养看得出来莹娘还是处子,别人想冤枉她私通都冤枉不成。
“孙阳升相貌比我如何?”裴素忽然问。
“你比他好看十倍。”余莹懵了。
“那他才学比我如何?”
“那你至少得比他强一百倍啊!”
“他与我谁富谁穷?谁有前途?”
“你富他穷,你有前途。”
“好,只要你不糊涂,不眼瞎,怎会弃我而选他?”
裴素傲然道。
余莹:倒,倒也是这个道理。
那就这样算啦?
啥冲突都没有,她还是他老婆?
看到淡定铺床的裴素,余莹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哭了一缸子眼泪的顺娘。
~~
“娘,既然你们也知道了,说句不害羞的话,我这辈子非裴素不嫁。你们若逼我嫁给别人,我宁肯死!”
余家,三小姐被母亲私底下数落一番后,竟然破罐子破摔,在母亲面前哭闹,要死要活。
她知道,纵然今天的罪名叫彩珠顶了,把她打一顿撵了出去,然而纸包不住火,众家仆又不傻,怎么不知道是她?
既然如此,她不嫁给裴素不能了结。且除却巫山不是云,见了裴素这样神仙般地男子,她怎甘心再嫁给那些歪瓜裂枣?
孙氏最溺爱这个女儿,百般劝不转,只好装病,叫二女儿夫妻回来看望她。
“莹娘,你妹妹是个犟种,你做姐姐的得让着点她。”
孙氏淌眼抹泪:“她跟裴素是指腹为婚的缘分,再怎么着也分不开。”
“你先进裴家门,也不好叫你做妾,你姊妹俩平起平坐,就叫她做个平妻吧。”
余莹:……
这也太恶心了吧。
“不行。”
“什么?”
孙氏挂着眼泪立起了眼睛。
想起所谓的孝道可以压死人,余莹顿了一下,忙补充:“怎可如此委屈了三妹妹,还是叫裴素休了我吧。”
去你奶奶个腿,老娘宁肯立女户,当尼姑,也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哪怕是名义上的!
孙氏:……
她要是能指使裴素休妻再娶,还找她来干什么?!
……
那厢,三小姐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趁此机会抓住裴素。
最精心打扮了自己,捧着一卷宣纸,去找裴素。
“姐夫,我最近学练字,你是行家里手,乡里称颂的书法大家,你看看我的字怎么样?”
余莹空长得漂亮,没有才华,她得名师教导,写的字比余莹好十倍,裴素这种天纵奇才一定不是只看外貌的肤浅之辈,要让他知道,自己比余莹这个绣花草包强的多。
裴素只扫了宣纸一眼,“字太丑。”
三小姐的笑容僵在脸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服气地说:“我的字再不好看,也比二姐姐写的好看吧。姐夫也这么说二姐姐吗?”
“我从不说她字丑。”
“为什么?!”
“我怕她生气。”
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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