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当着外人面行动不便,这几天就闭门谢客,想安安静静在家里看书养腰伤。
余莹反思了一下,虽然有裴素自己弱鸡的原因,但自己最近贪吃口腹之欲,体重略微那么一丢丢的超标,也在此闪腰事故中占了一半的责任。
再加上救助之恩,自己有义务照顾裴素。
于是分居了几天的两人,铺盖又搬到了一起。
顺娘担忧道:“小姐,万一姑爷又梦游打人怎么办?”
她还记得小姐身上的青紫呢。
余莹看着单纯的顺娘,语重心长道:“放心,这次他是有心而无力了。”
腰都不敢动,她现在安全的很。
她要是在此期间不做人,裴素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呢。
不过,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她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趁人之危。
裴素倒也不至于卧病在床,勉强也能走动,就是腰痛得扶着人。
余莹关切地问:“伤着骨头没有?”
要是腰盘结突出,一辈子腰疼,她罪过就大了,恐怕裴素那么好的骑术,再也不能骑马还有骑那个了。
裴素扭头看着她,一脸纯洁的平静:“就拉扯到筋了,骨头没事。”
“骨头没事就好,”余莹欣慰地点点头,老裴家大幸啊,然后引他来到盛满温水的澡盆前,要帮助小弱病残擦身洗澡。
余莹本以为裴素多少会害羞,傲娇的小书生内心纠结天人交战满脸通红欲拒还迎地脱衣服,多好玩啊。
她真没想到,裴素干脆利落就把衣裳脱了,扶着她往圆凳上一坐,手长腿长,垂着头,墨发披散在白玉的身上,就像一尊毫无瑕疵的玉雕像一样。
舒展自然,竟无一点羞赧。
余莹:……
大意了,这小子别看长得白净文弱,皮还挺厚。
“洗呀?”他扭头看她。
“好嘞!”余莹失去调戏害羞小高中生的乐趣,但既然答应帮人家洗白白,就认真干起来。裴素腰不得劲,不能迈进高高的澡盆桶里泡澡,就只能坐在外面,用湿毛巾擦身。
他后腰上,贴着两块像补丁一样的褐色膏药,颜色对比鲜明,越衬得皮肤白。
余莹先沾了一点油膏,小心浸在膏药外皮上,这样撕开的时候不太疼。
只见两块皮肤已经有些发红,等会儿得晾一晾才能贴新的。
余莹把他的长发解开,细长的手指插进浓密乌发里,直接用手都给他挽起来,用白玉簪子簪住。些许发丝散落俊秀脸庞,有凌乱的美感。
宽阔白皙的脊背全露了出来,肌肉分布恰到好处,修长舒展,标准的少年感。
裴素闭着眼睛任她摆布,睫毛长长,微微抖动,特别乖。
余莹大饱眼福——以前晚上都是关着灯,只有月光,这时候可是在明晃晃烛光照耀下的——内心奇异地有些柔软。
这个漂亮少年,聪明学霸,对她无比顺从,毫无防备。
他是她的……她忽然竟有这样的感觉。
擦到前胸时,裴素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沉沉,倒映着烛火的光芒,深邃而漂亮,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沉静,但充满了侵略性。
上下扫视,像是雄狮沉默的逡巡自己的领地。
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她,是,他,的。
余莹:……
余莹跟他不眨眼地对视,眼都酸了,忍不住眨了眨眼。tmd,输了一局!
要不是看在他受伤是为了救她,真想不道德地捏他一下,看这小子还能这么老神在在。
洗完澡换上轻薄的睡衣,睡觉前第二件事,是扶着某人去尿尿。
裴素依旧不害臊,神定气闲。
这家伙是不是完全进化到没有“羞耻”这个情绪了?
裴素解开衣带,剩下的就不需要余莹帮忙了,只等放完水扶着她回去就好。
余莹看着放水桶,忽然说了一句“停!”
然后把正常距离的放水桶往外移了一尺。
“这你能够得着吗?”
她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裴素:……
裴素淡定了一晚上,终于破功,奉送一个白眼,手一扬,对准桶子哗哗放水。
“停!”
余莹忽然再次叫停,又把小桶朝外踢了一尺。
“这儿呢?”
裴素:?!
这死丫头玩他呢。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这个救命恩人的?”
“我只是在锻炼你的眼力,反应能力,对距离的控制力。”
还有想看看男孩子放水的极限距离是多少?
裴素没水了,系好衣带,悻悻道:“我谢你这么好心。要是哪天你也扭着腰了,我一定像你照顾我这样好好照顾你。”
切~~到头来还是个小气鬼。
“哎呀瞧你说的,你日理万机这么忙我怎么舍得使唤你。”余莹假惺惺道:“到时候人家一定会找顺娘的。”
顺娘小可爱当然会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学霸会照顾人啦,她又不傻。
裴素:。
总之,在余莹勉强可以打七十五分的照顾水平下,裴素一日日好了。
做陪护和人形拐杖,就不能光出去玩。裴素本人是不惧寂寞的,他拿起一本书就能津津有味看一天。
余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会在人家看书的时候硬拉着人玩,于是也想找点消遣。
下棋?不大会。
写字?没兴趣。
不然画画吧。
裴素这里笔墨和简单的颜料一应俱全,余莹饶有兴趣地调好颜料,就开始想要画什么?
小花小草小房子?太幼稚了。
她忽然想到晚上给裴素洗澡,回回垂着头墨发披散肩膀,像一个毫无瑕疵的白玉雕像,那形象非常好看,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余莹忽然很想画裴素。
笔尖颤颤巍巍,开始勾勒起来。
裴素一边看书,一边瞄见她忙活,又是铺宣纸又是调颜料的,心中好奇。
莹娘想要绘画?
他还从来没见过呢。
等了看她勾勒了半天,裴素放下书本,轻轻起身走到她背后。
雪白的纸上墨线勾勒出一个头。
依稀有两分像自己,但又有八分不像。不同于这时流行的所有人像画法,余莹画的人头有尖尖的下巴,翘翘睫毛的眼睛,一点小翘鼻,和染了一点红色的小嘴巴。
现在她正在专心画浓密的黑发,发顶上还画了一根蓝色的簪子。
“你画的是我吗?”
裴素不确定地问。
“对啊!你看出来啦,我画的是不是很有神韵?”余莹高兴起来。原主都认出来了,真是出乎预料,她画得太好了!
“我脸没有这么尖,眼睛没有这么细长,鼻子和嘴画得太小。”
裴素提出抗议。
有啥好抗议的,她这是先进了几千年的少女漫画画法。
“这叫写意,写意懂吗?就跟你们作诗一样,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类的,作诗好听就行,我画画,好看就行,管他像不像呢。”
现代倒也有照片一样的精细画法,超级美的,问题她就一业余选手不会啊。
“那怎么光画头,身体在哪?”模特又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质疑。
余莹深呼吸两口气。
“不好意思,水平有限,我就只会画头。”
他的身体如同玉雕像的场景深深刻划在脑海里,奈何脑袋会了,手不会啊。
“光有头像,跟通缉犯似得。”裴素抱着胳膊再次抗议,“画身子不比画头简单?你给添上身子。”
你说的哈。
余莹舍不得破坏这个完美的头,另外找张宣纸,刷刷刷画完身体。
裴素定睛一看,“什么玩意?”
余莹指着中间的竖线:“躯干。”
上面两根短点的直线,“胳膊。”
下面两根长点的直线:“腿。”
腿下面还有两个小圆形:“鞋子。”
裴素:……
还不如刚才画的那个头呢。画的像不像不说,起码是个看起来挺好看的头,这身子就是五根柴火棍。
“教你画画的师父是谁?”他想知道是哪个奇葩发明的这种画法。
余莹:“没师父,我是自学成才。”
当初太喜欢樱木花道和流川枫,天天画他们的头……至于身体,对她难度太高了。
裴素无语地瞟了她一眼。
拿出一张宣纸,就用她方才磨出的彩墨汁,想了一想,提笔唰唰唰画了张新画。
那速度,那随意,就跟素描高手街头速写的架势一样。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副完整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余莹目瞪口呆。
纤细的笔触,流畅简单的线条,这才像博物馆里的那种古代人物画。
一个轻纱罗衣美人,流连花丛,螓首微垂,手执团扇扑蜻蜓,风流蕴藉,明艳动人。
花丛边有几杆修竹,一棵柏树,倚着树干站着一个书生,长身玉立,手执书卷,正在看书,文雅沉静。
余莹第一反应,这画儿,要是卖给博物馆,得多少钱呐!
学霸不愧是学霸,文学绘画两开花。
裴素挑眉,指着画上的书生:“这才是我。”
那另外一个美人,当然就是画的余莹。
身为模特的余莹,这回也可以提意见了。仔细看看,画儿虽然写意,和自己不太像,整体那种活泼美艳的感觉却很有,挑不出毛病来,确实叫人服气。于是指着纤纤玉指那儿说:“我指甲上染了凤仙花汁呢,你帮我的画像染上红指甲。”
裴素:……
添上几点红指甲的美人画像,毫无指摘了,余莹满意点点头,深觉得自己刚才画的就是垃圾,于是随便团成纸球,扔进纸篓里。
裴素嘴巴一张,想说什么又没说。
等到余莹出去后,邢竹过来收拾屋子,擦完桌子,要把纸篓拿出去往外倒时,裴素忽然说:“且慢!拿过来。”
从邢竹手中的纸篓,挑出那个纸球,方垂眸看书,挥挥手叫邢竹出去倒去。
纵然奇奇怪怪,也是自己的画像。
裴素展开邹巴巴的纸……嗯,褶皱以后,更奇怪了。
停顿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这张破纸夹在书箱的书中,给它一个小窝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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