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几名消防员背着灭火器灭着零星的火苗，剩下的人都搬弄着水泥板，大家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却依旧目光炯炯，期待有奇迹出现。
一名消防员走了过去，拍拍弓着背的男子，
“队长……”
男人回头，在废墟上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朝着他招了招手。
“枫哥，干啥？”
被叫枫哥的男人看向他，深邃的眼睛仿佛带光。男子身子一哆嗦，赶紧改口道，“队长。”
沙哑的嗓音传出，“嗯，过来。”
被叫队长的男人叫做程枫，今年三十岁，是冲锋支队的大队长，这是他在消防队里待的第五年，五年里成绩累累，一直和队友们出生入死。
得到了示意刚蹲下，一股味道就传了出来，呛得他连忙转头咳嗽起来。
“我去，这啥味儿？！”
程枫咧着嘴，用早已经磨破的手搬动了几块砖头，味道越来越浓郁，
“那两位人怎么样了？”
“已经送去医院了。”
“嗯。”
没有人员损失，已经算是皆大欢喜了，从救火到楼房倒塌不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程枫看着眼前的废墟，心中说不出的沉重。
回过头却见本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正撅着屁股凑近板砖的缝隙间，努力的吸着气，也不知是在用自己的狗鼻子嗅着什么。
程枫一脚踢过去，那人屁股吃痛，哀嚎一声扑倒在地。花着脸，委屈的看着男人，
“枫哥，不带你这样的。”
“呵……真成狗子了？。”
……
苟子的脸更委屈了。
这人叫做苟子，可苟子并不叫苟子，只是刚好姓苟，名思莱。长的五大三粗，名字却太过于斯文，大家伙最后给他取了一个别名，管他叫苟子。
苟子又动了动自己的鼻子嗅了几下，最后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
“枫哥，我咋觉得这股味道有点熟悉呢？”
程枫嗤笑，敲了敲苟子的后脑勺，“狗鼻子够灵啊，派出所的人来，记得给他们汇报一下。”
程枫看着这满目苍夷，啧了一声，只希望事情是他多想了。
人数统计下来了，小区一共有156人，其中老人30名，孩子有20名。逃出来平安无事的人再加上送去医院的伤者，再有已经没了生命特征的人，一共有154人，这样算下来还有两人失踪。两人里，一名老人，一名孩子。
孩子……
程枫嘴里喃喃，那个一直在寻找女儿的女人。
还在思索着，只听苟子一声惊吼，
“枫哥！”
程枫一怔，几步过去扒开苟子，凑近的目光穿过板砖下昏暗的缝隙就对上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
苟子颤颤巍巍的道，“哥，那是人吗？”
程枫双手并用搬动着周围的砖头，闻言腿往后就朝着苟子蹬去，没好气的道，
“不是人难不成是鬼？愣着干嘛？快救人！”
两人的动静一出，身旁的人都赶紧过来搬动着砖头。随着四处的砖头越来越少，压在废墟下的人也显现出了身形。
不知是谁发出惋惜的惊呼，
“是……是个孩子！”
程枫身子一顿，头上的密汗一滴滴的落下，他随意摸了一把脸，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不少。
房屋倒下时两块板砖互相支撑着，留出三角的空间，孩子的身体瘦小正好处在安全的缝隙之中。可当大家正要松口气时，一束灯光打下，正好照在孩子腿边的砖头上。砖面上干涸的血液混着灰烬，让大家伙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不由得收紧。
程枫双眼发红，声音从牙
缝里传出来，“继续！”
医生还没来，大家都不敢再动孩子。苟子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水过来，委屈的弓着自己的身躯，将头凑在缝隙中，脸上带着自以为讨好的笑，可满脸的灰尘让他的整个脸上看起来只剩下一口白牙，异常的滑稽。双手捧着水瓶凑到孩子的嘴边，
“要喝水吗？”
那孩子依旧睁大了一双眼，双目聚光，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却是没有了动作。
以为孩子是害怕，苟子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随和，
“别怕，叔叔不是坏人。”
……
仍旧没有得到孩子的回应，苟子回头看向程枫，
“队长，这孩子怕是被吓傻了。”
要是平常的孩子早就哭闹不止了，可这孩子却挺着脖子，小脸面无表情。仿佛受伤的，被废墟压住的不是自己。意志力说不出的坚定。
程枫看了一眼孩子，孩子也挺着自己的脖子，一双眼睛直辘辘的看着他。
程枫心一动，沙哑的声音温和的响起：“久久？”
虽带着试探，可话里却是肯定。
这是刚刚那女人找的孩子。
“她不喝，就别给了。”
说完程枫转身离去了，留下拿着水瓶愣住的苟子，还有目光一直追随他身影的久久。
久久被砸下的钢筋穿透了大腿，程枫等人将钢筋据掉，将久久从缝隙中救出来时，那原本呆着的地方早已经成了血泊。众人看着这副场景，都沉默不语，不忍的别开脸去。
将久久抬上了救护车，程枫心中松了口气，用肮脏的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寸头，啧了一声发出了嗤笑。
感觉到手上的衣服被什么扯住，程枫回头就见久久的小脸上带着氧气罩，瘦瘦的小脸让氧气罩遮了半张脸。黑漆漆的大眼睛依然瞪得老大，纤细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衣角。
程枫没由来的心一软，难得的温柔了一下，用自己布满了灰尘的手揉了揉孩子的软发。
明明是安慰的话却带着说不出的强势感，“没事了。”
车上的医生给程枫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能在拖延时间了。
程枫受意点点头，看了看久久血肉模糊的大腿，直接上手去掰孩子的手。
小手骤然僵住，拽紧的衣角从手中漏出。
待救护车离去，程枫才收回了目光。
皱了皱眉，眼前是孩子刚刚无辜的大眼，如何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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